血殷十窟最初有十个人,算是个小型的犯罪团伙。后来他们吸纳了一些人加入进来,恐怕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总共多少人了。

这群人手段虽然残忍,但是从来没有对强者下手过,他们的武功只能算二流,对武林上的强者来说构不成威胁,竟然没人理会。

兰锦先派人去探了探他们的底细,探子汇报说,那群人已经聚集在春城三四年了,他们居住在阳南县附近的溪连村,魔教没了之后,一直都很低调,生怕被人想起来,最近有几个人按捺不住杀人的冲动,又开始动手。一开始只是试探,后来见官府没办法,渐渐胆子大了起来。

那边的人太多了,如果把他们杀光倒是简单,要想将这群人抓起来,咱们的人手是远远不够的。兰锦说。

沈映雪问:溪连村有多少普通百姓?

很多,血殷十窟的人,有一部分金盆洗手,在溪连村定居,也有一部分隐藏再普通人里娶妻生子,只是狂性难收,找准机会仍旧作案。兰锦回答:恐怕他们自己都分不清楚那些是自己人,所以定下了一个规矩,绝不会对溪连村里的人下手。

这也是溪连村一直太平的原因,其他几个村子遭了灾,很多人看着那边治安好,都往那边跑,更加模糊了血殷十窟的存在。

沈映雪问:县衙里有多少人?

兰锦说:县衙的衙役加起来也不过十来个人。这附近倒是有军营,只是县令说了,那边的军官只听上级调遣,如果想要调动军队,还要上报给知府。恰巧知府与那边的总兵关系不好,就算给了军营里调令,也调动不了那些老兵油子。

沈映雪问:咱们有多少人手?溪连村总共多少人?

这边能调动的,不过八十几人,溪连村全村上下加起来二百四十五口人。

沈映雪想了想:他们会对什么样的人下手,咱们就准备什么样的人,诱惑这群人出手,先把几个胆子肥的抓住,免得他们继续作案。给忠信郡王传信,看看他在这边有没有可以调动的人手,封锁溪连村,将他们一网打尽,按个查问。

是。

信件要等几天才能传来,兰锦挑了几个老弱妇孺,投放在溪连村附近,没想到那边的人动手非常警觉,先在暗中观察,确定无误后才会动手。兰锦找的诱饵都是普通人,他们本身就是弱势群体,就算知道有人在暗中保护,依然恐惧不已,凶手察觉到不妥,转移了目标,根本没有理会。

兰锦有些发愁,百花笑的姑娘们又抛头露面的,但凡来过这里的人,都见过她们的脸。之前那次已经让人警惕,如果再莫名其妙地多出一些生面孔来,血殷十窟怕是要逃窜到别处去了。

不如我亲自过去。沈映雪觉得自己很符合这个条件,他们刚从外面过来,知道身份的人很少。你和韩敬也一起,江寒枫就算了。

江寒枫看起来就是个不好惹的。

而且自从那天江寒枫说了那些话之后,沈映雪就在按照花主的人设跟他冷战,已经好几天没理他了。

兰锦有些担心: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不身份尊贵,更不该以身犯险。

荀炎不在这里,他和韩敬的武功都差了一点,沈映雪还不让江寒枫跟着,更令人担心了。

沈映雪说:不是还有簪花巷的人在吗?如果这样我都能受伤,让无辜的人去,简直就是送死。那就更不能做了。

兰锦知道沈映雪主意已定,只要答应下来。他去调配了一些药,防备突发事件,接着从百花笑搬了出去。

他们找来脂粉,遮盖住沈映雪脸上的易容,在溪连村旁边买了一处宅院。

入住当天,就有邻居留意到了这边有人过来,他们都好奇地看着兰锦和韩敬从马车上搬东西,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男人坐在木制的轮椅上,看着他们收拾。

你们这是要在这里住吗?这边前不久刚死了人,不吉利,别是被经纪骗了。有个中年汉子好意提醒。

其他人都在忙,只有沈映雪闲着,沈映雪便与他闲聊:卖房的经纪说过此事,也压低了价格。我素来不信鬼神,选择这处,也不过是看着地方大,又僻静,好安心养病。

既然他们已经知道,其他人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他们询问了沈映雪的姓名,沈映雪报了一个假名,自称是从江南过来的,因为江南太冷,身上的病情总是反复,所以才往这边来。

他穿的衣服很普通,遮住脸上的红色印记后,一张脸只是英俊,不会让人感到恐惧和惊艳。这些邻居都以为沈映雪是个出身极好的公子,家里遭了变故,才没有带很多奴仆,又特意买了凶宅。

兰锦收拾东西的时候一直留意沈映雪这边,见他聊得差不多了,过来把人抱起回了宅子里,韩敬搬着轮椅过来门槛,问邻居们说:我们初来乍到,尚未安顿好,家里也见不得人,等收拾好了,再请几位过来做客。

邻居客套了几句,韩敬就关上了门。

因为沈映雪带着马赛克,不好一直装成正常人,迎来送往的事情都是兰锦和韩敬做的。

他们去拜访了几个邻居,挨个送了些糕饼点心,邻居们又回了些东西,一来一往之间就熟悉起来,慢慢打听清楚了沈映雪他们有意露出来的情况。

兰锦就像个文弱书生,韩敬也以沈映雪的婢女出现,他们三个一点威胁都没有,再加上刻意做出的规律作息,很快就有人摸黑过来了。

兰锦知道沈映雪晚上睡的沉,夜里更加警惕,为了方便观察外面,特意留了窗子没关,听到院门轻轻的响动就站了起来。

来的人竟然不少,有两个甚至摸到了兰锦房门外,从窗子里送了迷烟进来。兰锦冷笑一声,点燃了自己做的药,动作轻巧地从窗外翻出去,不再理会这两个人,直接去了沈映雪那边。

沈映雪的屋门已经开了,兰锦看到人影闪过,连忙追上去。韩敬和沈映雪睡在一个屋,吸入些许迷药后,看起来有些困顿茫然,但仍拔剑刺中了一个人。

兰锦赶紧上前帮忙,很快把几个人都给制服。他拿出自己做的解毒丸,给韩敬了一丸,又看向沈映雪,发现沈映雪依然在沉睡,便将药丸用水化开,送进他口中。

沈映雪喝下半杯水,意识清醒过来,他砸吧一下嘴,发现这个味道有点奇怪,像巧克力,但是里面的饼干化开真的难喝。

为什么要给他喝这种东西?

沈映雪撇过脸去,拒绝再喝,他睁开眼睛,我醒了。以后有丸药就直接给我,别再泡到水里了,答应我,可以吗?

兰锦道:可是您昏睡着,吃不下去。

沈映雪无奈说:好吧。

他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把这几个人捆好了,交给外面的人,送到官府去,千万不要声张。我们再住几日,说不准还会有其他人过来。

他们失踪之后,血殷十窟的人必定心生警惕,再有人来,只有我和韩敬,可能会对付不了。咱们的人手离得太远,未必能来得及过来。

兰锦安排的人,就在宅子外面,太近了容易打草惊蛇。

沈映雪说:那就找人替代我,只要称病不出房门,应该没有问题。

兰锦答应下来,当夜将沈映雪送回百花笑,又从外面挑了个身形与他相似的人,闷在屋里装病。

沈映雪坐着马车星夜赶路,等他醒来,发现自己在江寒枫怀中。江寒枫一脸马赛克,抱着他往楼上走。

怎么是你?沈映雪冷下脸。

您忘记了,猫和晶儿都去了别处,百花笑里除了底下那些人就只有我了。

那也轮不到你来碰我。沈映雪推他一把,放开我。

江寒枫没有理会他,几步上楼,带他回了房间,把沈映雪放在床上。

他蹲下来,给沈映雪脱鞋。

沈映雪冷笑着说:你现在不怕对不起他了?

江寒枫道:这不一样。

贴身侍候花主的,只有猫和荀炎,花主身边一个奴仆都没有,可见他是不喜欢被生人触碰的。要不是身体不便,恐怕就连猫和荀炎也不敢近他的身。

江寒枫看出来这一点,当然不能让其他人伺候花主。

沈映雪问:哪里不一样?

江寒枫抱着他调转方向,半躺在床上,您是映雪的长辈,映雪在乎您,我自当侍奉在侧。

沈映雪没搞明白,他怎么又成了映雪的长辈了?

江寒枫自己在这里呆了好几天,沈映雪以前离开会给他留信,这次连个招呼都没打,肯定是恼羞成怒了。

江寒枫第一次知道,看似沉稳的花主也有这样的小性子,对他更加无措。

我去打水。

江寒枫端来水盆,给沈映雪擦了下脸,擦下来一层厚厚的铅粉,露出底下的鲜艳红纹。

他去马车里接花主下来的时候,看清楚那张脸之后,心底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没有红色斑纹的花主和沈映雪长得真的很像,只是脸部的轮廓略有不同,鼻梁比沈映雪更高一些,下颌要宽一点。再过二三十年,沈映雪大概就是这样的容貌。

江寒枫基本可以确定,他对花主的悸动,都是因为沈映雪。

舒了口气,认清自己的心意,感觉呼吸都清爽了。

他倒掉盆中浑浊的水,又换了一盆清水,又给沈映雪擦洗一遍,洗着洗着,突然发现沈映雪的鬓角处有一点地方不太对劲。

怎么?沈映雪问。

冒犯了。江寒枫靠近一些,用手指碰了一下,仔细观察后发觉,这竟然是贴在脸上的一层皮!

他的心里泛起惊涛骇浪,这个花主,真的是花主吗?别是有人假扮的。

沈映雪被他一摸,也觉得脸上有点凉凉痒痒的,他伸手碰了一下,揪到一点东西,顿时有些怕了。

他不会得了可怕的皮肤病吧?

沈映雪拽了拽发现不疼,就抓着撕扯下来了。等撕完他才想起来,这好像是脸上的易容。

因为马赛克系统给这个易容打了码,沈映雪眼里的自己就是没易容的模样,感觉上也没有不对劲,他都把这东西给忘了。

沈映雪呆呆地看着手里的易容。

江寒枫震惊地看着沈映雪。

你听我解释!沈映雪一把捏住了江寒枫的嘴,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

江寒枫被他手动闭嘴,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空气里安静极了,沈映雪想了半天,也没想好该怎么解释。

沈映雪在心里爆哭,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掉马啊!

第56章 他爱的是同一个人

江寒枫被沈映雪捏住嘴巴,无法开口说话,但是他的眼神已经充分表现出了震惊。

沈映雪想了半天也没想好说什么,只能讪讪地放开手。

怎么会是你!江寒枫大脑的混乱程度不比沈映雪好多少,你你不是

你不是在忠信王府吗?

你不是疯了吗?

为什么眼前的花主,会是疯掉的沈映雪扮演的?

他假扮成花主多久了?是从一开始就在假装,还是只有今天这个才是?

江寒枫想到他有时候见到花主,内心毫无波澜,有时候又会觉得花主和沈映雪很像,勾起他旖旎的心思莫非那个令他心动的,一直都是沈映雪?

江寒枫抓住沈映雪的腿,沈映雪惊恐:你做什么?

话音刚落,就看到江寒枫敲了一下他的膝盖,接着小腿跳起,反应如常。

沈映雪震惊,江寒枫竟然这么有文化吗?

你的腿没事。江寒枫确定了,为什么要假装成花主?是谁给你易容的?

沈映雪往床上缩了缩,脸色苍白,茫然无措。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掉马?呜呜兰锦和韩敬都不在,荀炎也不在,只留下他一个人面对可怕的场面,他只是个无助的小疯子

江寒枫看着沈映雪一句话都不说,所起身体怯怯地看着他,好像他自己也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完全没有刚才作为花主时的游刃有余。

明明之前还很正常,精神状况也很稳定。

江寒枫看了眼沈映雪手里握着的易容,慢慢试探着伸手,把东西拿了出来,他慢慢展开,薄薄的一层,只有在五官和下颔处有厚一些的填充物,没了沈映雪的脸支撑,那片红色的印记失去光彩,甚至有点脏兮兮的。

沈映雪的目光,跟着他的动作移动,始终放在那张破破烂烂的易容上。他像是被这张脸带走了精气神,摘下易容之后,就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映雪。江寒枫放缓了声音,他把易容放在身后,阻挡住了沈映雪的视线,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用温柔的声音问他:你还记得我吗?

沈映雪慢慢伸手,摸了摸他的马赛克。

江寒枫问他:你知道花主在哪里吗?

沈映雪摇了摇头。

是我吓到你了吗?你为什么不说话?江寒枫的声音越温柔,沈映雪就觉得越可怕,你刚才不是说,让我听你解释吗?我听着呢,你说吧。

我不知道。沈映雪装可怜,企图蒙混过关,我解释不了,我不知道。

江寒枫没有逼他,轻轻抱了他一下,像哄孩子似的拍拍他的后背,今日其他人都不在,我留下来照顾你。

江寒枫也很恍惚,他不是第一次抱花主了,也曾经和沈映雪挨得很近,哪怕心里知道这沈映雪和花主很相似,也不该分不清楚,他们究竟是几个人。

一定有另外一个花主,那个人才是真正的花主。

他让沈映雪假扮成他不,沈映雪疯得厉害,怎么可能老实听话?最大的可能是,沈映雪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真的把自己当成了花主。

这些疑惑都压在了江寒枫的心里,今日实在太突然了,江寒枫情绪激荡,沈映雪也受到了刺激,不是问话的好时候。

江寒枫也意识到,哪怕沈映雪喜欢他,他也是个神志不清的病人。如果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询问沈映雪并不是个好的选择,就连沈映雪自己,都未必记得。

他该问的是猫,是晶儿,是荀炎和真正的花主,而不是逼迫他心爱的人。

映雪。江寒枫问,今日我可以与你睡在一起吗?我保证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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