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危险的时刻过去了,接下来,花无尽可以按照第二套方案往下走了。
虽然她会吃一些苦头,但应该比第一套方案更为稳妥。
花无尽的第一套方案是这样安排的。
首先,花寻之与华青会在明天早上起雾时,以赏雾为由到湖边,从未央湖上水遁。她已经让包福水买了船只,让醉八仙的人出面请了最好的水鬼,只要他二人一落水,水鬼便会带着他们从水里脱身,未央湖连着未央河,他们坐船从湖到河,再从海路北上。
其次,两个小的则由松江带着,在城门大开后离开许州,从陆路往章城。
最后,才是花无尽自己。她要看住花如锦,片刻不离左右。她的大腿内侧绑着火铳,里面的弹药,足够她要挟关键人物,从容离开严家别院,暂时往南走——届时,会有醉八仙的人把马放在严加别院外的指定地点。
三个人,三个时段,不同的路线。
她可以确定,洛之安的最后目标一定是自己,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毕竟是一个人逃跑,她有足够的把握脱身。
不过,现在就不用那么辛苦了,第二套方案,便是这种情况:如果她应付得不好,中了暗算,就要按照中暗算的情况来处理。
“这是什么地方啊,我怎么不记得了?头疼,啊……”花无尽刺耳地尖叫一声,“别过来,别过来……”她扒着墙皮站了起来,手中的瓷片将手心划得鲜血淋漓,双眼迷茫,无意识地挥舞着瓷片,使劲划拉着窗纸……
站了没一会儿,她双腿一软,一手赶紧抓住窗纱,“刺啦!”窗纱被撤坏了,人便狠狠摔在了地上。
“来人啊!快请我爹花寻之来,有人要杀我,快请我爹来!我爹叫花寻之啊,花寻之,救命啊啊啊啊!”
“杀人啦,杀人啦!爹啊,爹,有人要杀我!”
花无尽像条濒死的鱼,噼里啪啦地蹬着腿,挥舞着胳膊。
先前监视的人撤了,房顶的人好像还在,碎瓦的咔嚓声不断传来,上面很快就开了个大洞,一个男人往下看。
外面很快又来了一拨人,将花园里玩耍作诗的才女们领走了,有人好像还在解释,说有人喝醉了,正在耍酒疯。
花无尽心想,走得正是时候,在花园的才女中有松江事先安排好的人,这是第二方案中关键的一环。
花如锦来了,她在窗外吩咐道:“开门,开窗!”
几个婆子便蜂拥而入,将前后窗户一同打开,对流风瞬间将屋子里的毒气一扫而空,空气彻底清新了。
花如锦多等了一会儿,方才迈着小步进来,冷冷地大声说道:“喝多了就去睡,撒什么酒疯,这是你撒酒疯的地方吗?”
花无尽猛地睁开眼,见她头发有些凌乱,脸上还有睡觉压出来的鲜红印子,衣衫褶皱很多,显然曾经睡得很香,药效过了,这是刚刚起床。
“爹,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救我救我!”她又大喊起来,双手双脚用了点巧劲儿,一下子从地上扑到花如锦身上,手中瓷片轻轻拂过花如锦的脸,锋利的边缘在那一抹白皙上带出一缕鲜红,最后落在她的后脖颈上。
花无尽在她耳边大喊道:“不对不对,分明是你要杀我!爹,有人要杀我!谁都别想杀我,我死了你们也别想活!”
说话间,瓷片狠狠地抹过花如锦的后脖颈。
“完了,我要死了!”
花如锦先是被花无尽突如其来的偷袭打了个正着,吓得魂飞魄散,一直傻愣愣地站着,直到后脖颈上的锐痛传来,一股热流顺着后背流下去,才这样呐呐地叹息了一声,仿佛交代最后的遗言一般。
“快拉开她,快拉开她,疯了,她疯了!”花如锦的几个侍女和婆子同时扑上来,手忙脚乱地把软绵绵的花无尽拖开。
花无尽很顺从地松开了,她的手路过花如锦脖子的侧面时,又划了长长的一道。
花如锦回过神来了,“嗷”的一声惨叫,抹了一把脖子,手上的鲜红色和皮肉之痛严重刺激了她的神经,跳脚喊道:“给我打死她,打死她,今儿不是她死就是我亡!打,给我死里打!”
几个婆子便抬了脚,朝花无尽胸口踹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林梦夕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婆子们闻声赶紧把脚收了回来。
“熹妃娘娘,好像花娘子出事了,您还是不要过去了吧,免得惊着,妾身过去看看就好。”严青泓的声音显得有些紧张。
“本宫这一胎坐得稳,不怕,看看就回。”林梦夕笑着踏进花厅,进了东侧间。
不大的房间里狼藉一片,地上满是菜汤和碎瓷片,空着的地上站了好几个丫鬟婆子,偌大的空间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花如锦脸上脖子上都是血,而花无尽在地上像蛆虫一样蠕动着,右手手心里嫩肉翻滚,鲜血淋漓。
此情此景啊,此情此景,很好……很好!
林梦夕有些恶心,又非常想笑,而且她的唇角也的确带出了一些笑意。
严青泓扶着她,勉强压下翻腾的胸口,余光便看到了林梦夕诡谲的表情,心中一阵恶寒。
她深吸一口气,摒弃各种杂念,拿出主家的派头,一叠声地吩咐道:“来人,快请大夫,快请大夫来,你们还不赶紧把贵客扶起来?都是死人吗?”
终于,花无尽被两个强壮有力的婆子扶起来,背到西次间。
这里的酒席已经被整理了,吵闹的花无尽被放到一张椅子上,由两个婆子各自压住一边肩膀,才勉强坐牢了。
因为花无尽手上力气不足,所以花如锦脖子上的伤不算重,但血流得多,鲜红色将浅色的华裳染得狰狞可怖,她惊恐地看向林梦夕,“熹妃娘娘,妾身要死了,大夫呢,大夫怎么还不来?”
“花侧妃莫动。”一个侍女手忙脚乱地用一长条白布缠住伤口,花如锦便有了些木乃伊的模样,但紧绷的布条让她有些上不来气,只能张大了嘴巴吼道:“你想勒死我吗?滚开,给我滚开!”
“你们都在做什么?哈哈……”花无尽神经质似的大笑起来,一手在空中指指点点,“怎么都在飞啊,都在飞……像苍蝇,像蚊子,还有像臭虫的。”
这时候,面对花无尽的南窗外来了三个男人,其中一个四五十岁的矮个头男子把眼睛贴在窗纸上捅出来的孔眼上,细细看了一会儿,道:“此女双瞳散漫,神色癫狂,这是产生幻觉了,香起作用了。绝对不是疯了,等药效过了,就能镇定下来,日后就再也离不开那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