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忽儿又过两天。
两场阵雨过后,晚间的气温越来越凉。花无尽估摸着也就十七八度的样子。
在屋子里呆的时间长了,阴冷阴冷的,她打算做几件棉衣穿,免得花寻之爷仨读书画画时冻着。
至于款式,就仿照现代的长款运动棉袄,多塞点儿棉花,再做上几条棉裤就齐活了。
她与张婆子一起去布庄买来几块料子和足够的棉絮,到家时,松江又送来一封信,是韩冬生的。
韩冬生在信上说他回昌洲时一切顺利,没什么人跟踪。但尽管如此,也没直接回基地,而是按照花无尽的要求,去了丁香巷的绣坊,把货卸给陶怡,然后去了半月湖的竹苑,把那里好好收拾收拾,住了下来。
不知陶怡怎么样了,韩冬生也没多说两句,她年纪越来越大了,终身大事耽搁不得。
不过,她又有什么管的立场呢,还是看陶毅的吧。
花无尽点了火折子,把信烧了,又给韩冬生回了信,往京城的路线该让他们试着走一走了。
韩冬生虽然还嫩了些,但包福水、胡广有、秦林生、华青等人都可堪大用,大家帮衬着做,比闷在半月湖和昌洲训练要好得多。
写完信,花无尽把几款棉袄的图画好,两个婆子把午饭做得了,一家人吃了饭。
花寻之带两个孩子午睡去了,花无尽则回了房,叫来张婆子,帮她量好尺寸,参详着裁剪。
圆咕隆冬的大棉袄,加上两个可以插手的斜的暗兜,为了好看,胸脯和后背都有开剪,并不很难。
张婆子裁缝活儿做得不错,仔细研究过开剪的地方,又问明白花无尽对袖子的要求,便大刀阔斧地剪裁,不过一个时辰,连同洛小鱼和松江的总共五件,都剪完了。
花无尽缝她爹的,婆子缝松江的,至于洛小鱼,他的衣裳一直有暗卫打理,晚两天也没什么关系。
下午的阳光不错,花无尽搬了把藤椅去外面做活,才缝完袖子上的一条线,大门就被敲响了。
她把针线放在石桌的筐子里,起身向外面走,只听松江问道:“你找谁?”
“我六叔在家吗?”
这是花莫谢的声音,分开的时间不算很久,花无尽很容易分辨出来。
“有事跟我说就行。”
“我姓花,花六老爷是我亲六叔。”花莫谢认认真真地解释,语气有些谨小慎微。
这件事她出面是最合适的。
花无尽走到二进时,花寻之正好推门出来,她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管,道:“女儿去就成了。”说话间,她已经推开垂花门,踏进一进。
花莫谢站在大门口,穿着普通的青色锦袍,腰间别着短刀。他在青卫中摔打一年,眉宇间有了男人的刚性,比以往成熟多了,身子骨壮实了,大概因有了自信,整个人比以前顺眼许多。
花无尽放慢脚步,走过去,问道:“你所来何事?”
“是你?”花莫谢退了一步,眼里的惧色一闪而过,外强中干地说道:“我找六叔,不找你。”
“我爹午睡呢,他老人家的事我说了算,不说就滚吧。”花无尽毫不客气。
“你……”花莫谢又恨又怕,余光看了看左后方,硬着头皮说道:“我来这儿有要事,看到六叔才能说。”
松江笑着摇摇头。
“说什么,两个老的病重还是死了?”花无尽清晰地看到花莫谢眼里的惊诧,笃定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管哪个,哪种,我爹都不会去,你让花沂之、花润之安心,花家想要控制我爹得先问问我。”
他分明什么都没说,对方却好像知道了一切。
“你,你……”花莫谢被花无尽的当头一棒打得头晕目眩,不由得瞧向松江,他记得这个人是福王身边的,难道,他们家的事都被这能飞檐走壁地探听明白了?
“真是小人之心!”他勉强自己开了口,“祖母病重,祖父身体一直不好,六叔作为儿子,难道不该回去看看吗?还有……”话到这里,他把到了嘴边的‘莫白’二字又咽了回去,当年把那小子欺负得够呛,还是不要激怒她的好。
花无尽双臂抱胸,道:“不必演戏了,花莫谢,你还不了解我是什么人吗?”
“花无尽,事关孝道,你我的恩怨还是不要提了吧。”花莫谢余光瞄了眼胡同口,跪下了,袖子在眼睛上擦了两下,泪水便自来水似的流了出来。
“花无尽,在前哨镇的恩怨,一还一报已然了了。便是六叔的手,我爹也已经赔上了。祖父祖母到底养大了六叔,如今人都要去了,何必死抓着过去不放?当年祖母让你代替大姐是不对,可那是福王啊,你眼看着就做正妃,过得不比大姐强多了?花无尽,你就发发慈悲,也给小溪积一点儿阴德,求求你了,呜呜……六叔,你快出来看看侄儿吧。”
他嚎的声音很大,头在地上磕得梆梆响,很快招来很多人围在胡同口处。
“怎么回事啊?”
“祖母要死了,做孙女的不让父亲回家看祖母。”
“这太过分了吧。”
“如此不孝的人不该下大狱吗!”
……
花无尽耸了耸肩,她倒是没想到,古人也能把水军、五毛的手段用得如此熟稔。
看来她一家四口又要出名了,洛之安终于小小的扳回一局。
莫白和小溪也出来了,两人一左一右站到花无尽身边。
莫白见花莫谢形容狼狈,“噗嗤”一声笑了,朗声说道:“磕得不够响,再来两下厉害的,怎么也得把这地砸出个坑,才说明你心诚。”
“就是就是!”小溪立刻拍手,“再磕一个再磕一个。”
他俩是专程来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的。
花莫谢抬起头,瞪了一眼莫白和小溪,道:“想不到,福……”
“你想不到什么,我帮你想想?”松江将手指捏的咔咔响,拦住他的话头,阴森森地说了这么一句——敢拿小主子作伐,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花无尽绕开松江,出了门,看了看人群的后面,视线与猝不及防的花莫亦有了交集,莞尔一笑,扬声说道:“花莫亦,这样的把戏没什么意思,比起当年我画画的本事差远了。不如我再画一张?当场作画,这一定更有轰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