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真的不是想长大,可是一夜之间,你会发现,不长大,不行了。
正在殷小怜暗自伤心之时,她却忽然感觉到,有一个阴影正在逼近。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却只听得“砰”的一声,自己眼前这个装着野果子的木盆,便被人一脚踢到了旁边。
简陋的木盆,“骨碌碌”地在院子里滚得很远。
木盆里装的野果子,也洒得遍地都是。
野果本来已经摔烂了很多,但刚刚那个起脚踢盆的汉子,又特地来回踩踏,把地上的野果踩得个稀巴烂。
殷小怜呆住了。
好一会儿她都没反应过来。
那踢木盆的无赖汉子,带着一身的酒气,看着这小姑娘呆呆愣愣的,便忽然没了继续捉弄的心思。
“晦气,原来是个小傻子!”
扔下这句话,他便骂骂咧咧地回到西边自己的租屋里了。
不知过了多久,殷小怜才“呜”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满面流泪,捂着嘴飞奔回自己的屋子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听到动静的殷志昂,在木板床上强撑起半个身子,朝门口这边问话。
“没、没什么。”
殷小怜有些慌张地擦擦眼泪,努力正常了语气回答。
“哦。”
殷志昂也没深究,随便应了一声,便又躺了回去。
他无神的双眼,继续望着头顶灰尘斑驳的天花板,继续看一只灰色的蜘蛛,来回织它的网。
麻木呆滞的殷志昂,并不知道,自己的小妹妹,在说完那句“没什么”之后,蹲到了地上。
她无力地依着门框,在屋内幽暗的阴影里,又无声地哭了很久、很久……
有醉醺醺的无赖汉,来欺负殷小怜,这只是开始。
当殷家兄妹刚搬过来时,旁边那些租户,还不知道这两人的底细。
虽然这些人,身处下流,看人的本事,可叫精着呢,没过几天,他们就看出来,这两个长得还挺像样的兄妹俩,摆明了就是两只落水狗嘛。
真的,社会的底层,不完全是朴实、善良。
刁民多着呢,互相倾轧、习惯互害的人,多着呢。
很快,没过几天,这天下午,正当殷小怜努力扶着哥哥,在院子里走动时,便有个同样租在这里的屠夫,忽然动了别样的心思。
这杀猪的屠夫,叫蒋达,他身高体壮,满脸横肉,正是典型的莽汉。
这一日下午,他正在院子里,处理第二天要卖的猪下水。
正当他理着一副猪大肠,偶尔一抬头,正看到日光中扶着哥哥的少女——
一下子,他便看呆住了。
少女的容貌,本就美丽玲珑;这时西斜的日光,正从她侧面照来,更显得她整个人,如同泛着金光的琼脂美玉一样。
那飘逸的发丝,也泛着金色的光芒,微微在风中飘舞,不知怎地,居然勾起了蒋屠夫久远的心怀,这一瞬竟是想起了当年的初恋妹子。
但很快,他就“呸呸呸”,自己啐了几口。
“拿翠花,跟这小娘比,简直埋汰死人!”
“这小娘,尽管还没完全长开,但就像那些读书人说的,已经是‘美人胚子’了。”
“如果说这小妞儿,是嫩五花,那我当年的那个翠花,只能算臭烘烘、肥嘟嘟的猪大肠了!”
心里翻转着这样的心思,蒋达便霍然站起身来,一脸色迷迷地走向殷小怜。
还没走近,他便忍不住,冲着殷小怜一脸淫笑地说道:
“小娘子,遛弯儿啊?走来走去有什么意思?不如跟叔叔到房里去玩玩,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此话时,因为色心太炽,蒋屠夫说话时,竟从口角不停地滴下臭烘烘的口水,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你说什么?”殷小怜看着他,冷冷地说道。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嘿嘿!”蒋屠夫淫笑道,“放心,不白陪你蒋大叔玩。喏,你看——”
他一指旁边刚才自己正打理的猪大肠,说道:“等完事儿了,这副猪大肠就归你了,给你和你哥补补。”
“啧啧,看你们穷的,都没什么油水吧。怎么样?只要能陪你蒋叔耍耍,以后啊,油水有的是。”
蒋屠夫的调戏,可谓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按理说,正在少女身边的殷志昂,就得勃然大怒,至少在言语上奋力反击。
谁想到,殷志昂现在颓废的程度,超乎想象,都到这时候了,竟然还没反应过来,还是那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倒是殷小怜,面对蒋屠夫如此龌龊下流的调戏,稍停一下,突然手一翻,竟是亮出一支明晃晃的匕首,直指蒋屠夫!
虽然,她长得娇小玲珑,那高大壮实的蒋屠夫对她而言,简直就像座山一样。
但这并不妨碍她毫不畏惧、一脸森寒地冲着蒋屠夫,冷声叫道:
“你想调戏我?好,你过来试试!”
蒋屠夫顿时一惊!
那一瞬间,他竟然感觉到,自己好像不是在面对一个柔弱的小姑娘,而是在面对一头凶猛而狠厉的母野狼!
下意识地,他就踉踉跄跄,朝后退了好几步,几乎绊倒在自己放猪下水的水盆上。
他嘴里,咕咕哝哝的,好像在骂,又好像不在骂。
如此仓惶而退,直退到几十步外,他才敢站定脚步,声音响一点地骂骂咧咧。
即使敢骂响了一点,他也没敢直接骂殷小怜。他反复骂的是:
“一个大男人,半死不活,吃白饭,反倒是小娘皮的拖油瓶。”
对这样的辱骂,被直接辱骂的对象,却依旧半死不活,眼神空洞。
反倒是殷小怜,眼圈瞬间便红了。
但她真正难过的,并不是面对如此恶心的调戏和恶意的叫骂,她难过的对象,是自己的哥哥。
这时她扭过头,看着自己敬爱的哥哥,却见他还是一副麻木呆滞的样子,眼睛里没什么神采,好像对身外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这样的殷哥哥,看在殷小怜的眼里,就跟个陌生人一样。
他就像换了个人。
和原来飞扬跋扈、野心勃勃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她多喜欢那个神采飞扬的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