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小偷已经被控制住,刘千文也就顺着周嘉朗的力道往外走。
惊魂未定的周嘉朗一路把人拉到巷子里,越想越生气,扭头就低吼道:“你只是一个初中生,怎么就这么冲动!你不想想冲上去的后果?!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
刘千文看他眼睛都气红了,不敢呛声反驳,只好软着声音说:“我听到那个阿姨叫抓小偷的时候就一直盯着那个小偷逃跑的路线。观察到他身形瘦小,觉得我有把握能把他绊倒才冲过去的,不是一时冲动。你...不要生气了......”
“你叫我怎么能不生气!如果他有同伙在附近接应怎么办?你还在这一片生活下去,将来他们报复你怎么办?你一双手能打得过人家几个成年人吗?!”
周嘉朗脸色青白交加,张着泛白的薄唇喘着粗气。
刘千文被他一连串的话质问得哑口无言,不敢看周嘉朗的脸色。
微微垂着头看向他起伏不定的胸膛,动了动手指,气弱地说:“我知道错了,你...你的手都是汗,能不能放开我呀?”
周嘉朗低头一看,才发现他刚才情急之下握错地方了!
马上甩开刘千文的手,背过身去。
脸色急剧转红,羞涩难掩地说:“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刘千文在裤腿上擦了擦手上的汗,觉得周嘉朗这个人突然变得莫名其妙,不满地轻哼:“我还没嫌弃你的汗,你倒是像甩脏东西一样把我的手甩开。”
周嘉朗不敢回头,眼里满是懊恼,吞吞吐吐地说:“我只是...只是担心你不喜欢...”
“行啦!现在几点?我都饿扁了”刘千文揉了揉“咕噜”叫的肚子。
周嘉朗抬起手腕说:“快六点半,我陪你回店里。”
“为什么突然要陪我回店里?你看,我手脚还能动呀。”
刘千文甩动四肢证明自己还是健全的。
周嘉朗无奈地转身,看了一眼正在做伸展运动的‘大番薯’,有气无力地说:“我想去那边买东西,总行了吧?”
刘千文愣在原地,看向径自往前走的周嘉朗,快步追上去,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你是不是要去小卖部?老实交代,你到底带了多少钱出来?!可以请我吃辣条吗?”
周嘉朗痛苦地捂住耳朵,说:“我去买条毛巾!”
“诶~我真的没有嫌弃你的汗。你不需要这么伤心,还专门买条毛巾擦手。”
周嘉朗看着刘千文那得意的小表情,幽幽地说:“我买来堵你的嘴。”
“喂!是不是又想吵架!”
“你每次都是歪理,我不想吵。”
周嘉朗为了避开她的喋喋不休,快步转出巷子到了腾云街,站定说:“你回家吧,我在这看着你进店里就去买毛巾。”
刘千文狐疑地说:“还真的是买毛巾啊?”
“嗯。”
刘千文走在前面,突然回头说:“不用担心我啦,你快去吧!拜拜!”
周嘉朗依然站在原地,看着她奔跑的身影,微微勾起了唇呢喃:“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不放心你啊。”
刘千文跑回店里发现只有刘老太一个人,问:“奶奶,爸爸和德全哥呢?”
“你爸去第二市场那边看工人装修。你爸一再吩咐我,说德全现在的下班时间是六点半。我一到六点半就让他走了,哪敢把人扣下。”
刘老太话里话外都还是对钟德全的不满。
父女俩对这两人的相处都感到头疼。刘千文有学上还好,只是苦了这段时间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刘广进。
一整天不但要尽心尽力给钟德全传授经验,介绍错货物马上帮他描补,还要安抚看不过眼的刘老太。
刘千文尴尬地笑了笑,说:“那我们现在吃饭吗?还是等爸爸回家才吃?”
“现在吃吧,都六点多了,我给他把饭菜放在电饭煲里温着就行。”
“好,奶奶,你不用动,我来摆桌开饭。”
刘老太听她这么说也就顺势坐回去,等着刘千文把饭菜摆好。
祖孙刚吃到一半,刘广进就满身是灰地出现在店门口。
刘老太连忙起身给他拿毛巾先擦擦,可不能让灰尘掉饭菜里去。
刘广进在门口拿着毛巾把全身的灰尘都拍得差不多了,又被刘老太催着去洗澡。
才刚洗完澡坐下,刘千文就已经吃饱了,看到刘老太留的饭菜里有不少鸡肉,趁刘广进不注意,偷偷夹了一块进嘴里。
“你这人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吃饱了还要偷吃我的菜。”
刘广进干脆把菜盘子拉远一点,不让刘千文夹。
刘千文嘟起嘴,说:“只是吃了你一块肉,就这么小气!”
刘老太敲敲面前的碟子说:“这里还有呢,就是觉得别人的饭菜香是不是?诶,广进,新店装修还要多久?我看钟德全那小子还没上手呢,到时该怎么办呐?”
刘千文马上讪笑两声,放下筷子不再逗刘广进。
“年前是来不及开张了,只能指望年后尽快赶工。二嫂的店也在装修,让她帮忙,顺便看看我那边的工人。后面这几天我就不过去,留在店里再教教钟德全。”
说到钟德全,刘广进不禁摸摸自己缩小了一圈的肚子。
他每天夹在刘老太和钟德全之间打圆场,累得都把肚腩给消下去了。
刘千文好奇地问:“爸爸,你们只有三个人,到时要怎么分配人手?”
刘广进瞄了瞄刘老太的脸色,说:“我本来是打算留钟德全在这边跟着你奶奶,我自己去新店那边发展新客户。可是现在看来嘛,我还是把钟德全也带过去,再请多一个人在这边给你奶奶打下手。”
刘老太只要一想到又要多花钱请人就心疼,气道:“早叫你不要钟德全那小孩。现在又要花钱另请人,真是钱多烫手了你!”
“诶,就算现在把他炒了,也来不及再教新人。将就着用用吧。”
刘广进也挺无奈,这钟德全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值得三嫂特意请他和黄秋菊去酒楼吃了一顿饭。叮嘱他把最苦最累的活都交给钟德全做,让钟德全多和人说话。
三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已经两年没见的刘远山背着一个大包,还牵着一个女人走进店里。
刘老太立刻蹦起来,走到刘远山面前摸摸他的手臂,又仔细把人打量了一番才热泪盈眶地说:“我的大孙子终于回来了,你是回来过年吗?厂里这么早就放假吗?”
刘远山把站在他身后的女人往前推,羞涩地说:“奶奶,我和丽芬谈了三年朋友,今年请假回来扯结婚证。”
孙丽芬红着脸喊了声:“奶奶好。”
刘老太听是自己大孙儿媳,连忙凑到孙丽芬面前想把人看仔细。
刘广进看那女孩子都不好意思了,劝道:“妈,您凑这么近看,都把人吓坏了。既然远山把人带来给您瞧,就有的是时间给您看,不用急在这一时半会。远山,你们找凳子坐,在幺叔这里不用客气。”
刘远山拉过一张凳子放在孙丽芬面前,说:“这是我幺叔,那个女孩子是我堂妹,叫刘千文。之前都和你说过,现在就认认人吧。”
刘千文马上说:“我是最小的妹妹,大嫂子!”
这一声脆生生的‘大嫂子’又惹得孙丽芬脸更红,忍着羞意和父女俩打招呼。
刘老太坐在两人对面不错眼地盯着人瞧,欣慰地说:“远山都27岁了,我终于能盼到你结婚的一天。”
“妈,您还会有抱上曾孙的日子。”
刘广进截住她话头,省得又说些丧气的话。看了一眼孙丽芬,说:“远山,你回来的事,你爸妈知道吗?”
刘远山心无芥蒂地说:“幺叔,丽芬知道我家的事。我在深市听说三叔把我爸他们三个都抓去废铁场当搬运工,我妈自己一个人打理养鹅场,这才敢下定决心和丽芬扯证。”
“诶,都是你那临老糊涂的爸妈害了你。好端端把我的大孙子拖到27岁才结婚。”
刘老太说到伤心处忍不住落泪。
刘远山不自在地说:“奶奶,您不用担心我。现在结婚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我和丽芬都存够钱在深市买一间小屋子住。有了房子就不用愁孩子的户口。”
刘广进感叹:“你小子都能在深市买房了呀!”
“是在郊区的房子,我也买不起什么好房子。”刘远山挠了挠头,羞愧地说。
刘广进道:“你看看十年前的腾云街是什么样子,现在的腾云街又是什么样子。说不定你那郊区将来也会变旺市呢!”
刘远山不好意思地说:“幺叔,金来那里要您多照顾,我以后可能都没太多时间回来。”
刘千文马上说:“金来姐姐很厉害嘞!在学校获得了那个名人的奖学金。在我家又总是帮忙干活,连账都能帮我爸算。我爸是多了个免费员工,不是我们照顾金来姐姐。”
刘广进也笑说:“是啊,金来之前跟隔壁已经搬走的货运公司的会计学过一段日子。计算器摁得飞快。”
刘远山听到金来过得不错,松了一口气,拉着孙丽芬站起来说:“那我也就放心去深市了。幺叔,我们才刚下车,等过年再拎上礼去您家拜年。”
刘广进看着远去的刘远山两人,感叹一句:“果真是出去打拼锻炼人呐,当年的呆头鹅现在变得多会说话。妈,说不定钟德全也会变成这样呢,你就放宽心对待他吧。”
刘老太没好气地说:“我心眼小,根本就没他的地。”
刘广进:“......”
*
刘千文每天早上和周嘉朗做试卷,下午去学一个半小时的架子鼓,寒假过得充实而烦恼。
直到刘广进突然问:“你今年不打算买新衣服吗?今天年二十八了,怎么还没找我要钱?”
刘千文才惊觉新年已经匆匆忙忙地赶来,说:“已经年二十八啦?!爸爸,你快给我钱,我今晚就找周嘉朗一起去买。”
刘广进把两百块递过去,说:“你买女孩子的衣服,怎么叫周嘉朗陪你去呢?”
“嘿嘿!我不买衣服,我去买运动鞋。”
刘千文用手指弹弹崭新的两张“红牛”。
“那你把一百块还我,只是买鞋子不用这么多钱。”
刘千文一把拍开刘广进的手,撅起嘴巴说:“我已经看上一双运动鞋好久了,它要一百多块。”
“嘶!!!作死了你,买什么鞋子要一百块多块这么贵!不会又是公园那个骗子来了吧?”
刘老太垃圾也不倒了,放下垃圾袋就想审问刘千文。
刘千文傻眼,睁着无辜的双眼说:“那个牌子在华兴街开了专卖店,不是在公园卖的。奶奶,你在公园被人骗了吗?”
“哪有!我是天天在公园晨练,听你小姨婆说那里很多骗子,让我不要上当。”
刘老太转身去墙边拿起垃圾袋就急急忙忙往店外走。
刘千文看着刘老太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扭头问:“爸爸,奶奶好厉害诶!竟然这么快就能听懂小姨婆说的话!你说,如果天天有人和我说一会儿英语,我是不是也能听懂外国人说的话了?”
“......”
刘广进扯起嘴角,一字一顿地说:“呵呵,可能、行吧。”
虽然刘广进的态度很敷衍,但刘千文拉着周嘉朗走在街上的时候,还是兴趣盎然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你看我奶奶每天只是在晨练的时候听我小姨婆说她那边的土话,这么快就能听懂了。你说,我们两个也每天用英语对话一个小时怎么样?”
周嘉朗觉得自己在大庭广众下对英语难以启齿,有些羞耻地说:“这会不会很怪?万一别人看到我们两个说英语,你不会觉得很尴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