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二三十人因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暂时扣着。
不过也扣不了多久,若再没有进展,最迟明晚就都要造反了。
正好先放一批,用接下来这一天逼一逼,或许有些存着话没吐的,就会松口了。
见方保等人困得眼泪都流出来了,马冰从荷包里抖出来几粒药丸,“来,提神醒脑的。”
“呦,正缺这个!”
方保咧嘴一笑,不疑有他,接了就往嘴里一丢。
嗯,甜丝丝的。
马冰好心提醒,“咬破。”
几个月下来,全开封府上下对她的医术都无条件信任,也包括方保和在场的几个衙役。
几人想也不想就是一咬,然后……
“嗷!”
方保带头捂着脸发出扭曲的哀嚎。
“怎么样?”马冰笑眯眯道,“瞬间清醒,效果不错吧?”
这下不光眼泪,连鼻涕都出来了。
方保痛苦道:“这,这怎么还有芥末!呕!”
薄薄的糖粉下是厚重的薄荷软膏,咬开之后,里面竟然崩出来一坨芥末!
芥末啊!
“薄荷芥末丸!”马冰拍着胸膛骄傲道,“效果加倍!”
几个衙役已经泪流满面,颤巍巍竖大拇指,“高!”
实在是高。
何止效果加倍,这一口下去,七窍全通,冷风嗖嗖的,感觉天灵盖都快飞出去了。
这是正常人类会做的东西吗?
刚牵马过来的谢钰:“……”
就这么点儿空,你又干了什么?
鼻涕眼泪糊满脸的方保看向谢钰,口齿不清道:“谢,嘶溜,谢大人,来一丸?”
谢钰看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嫌弃,“离我远些。”
马冰:“……哈哈哈!”
众人闹了一回便各自上路。
谢钰打头阵,后面紧跟着赵夫人的车架,马冰也骑着马在一旁护航。
后面紧跟着一串儿“死里逃生”的权贵们,整支队伍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
刚下过雨的山路湿滑难行,还时不时有细小的碎石从岩壁上滚落,谢钰不敢大意,元培和马冰也跟几名衙役一起帮忙照看,直到半山腰的路面开始变宽,变平,众人才松了口气,那几名衙役才返回福云寺,找方保复命去了。
马冰忍不住又扭头看了福云寺一眼。
“会抓到凶手的。”一直注意她的谢钰道。
然而却听马冰幽幽叹了口气,“事发突然,都没来得及带些土特产!”
谢钰:“……”
就这?!
马冰一副你不懂的表情,“这福云寺上下的僧侣怂归怂,做吃的真是有一手,你尝过他们的”
棋子没有?麦粉芝麻面皮夹了山楂馅儿的那个,酸酸甜甜又喷香,真的特别好吃。
谢钰面无表情看,“呵。”
马冰歪头看他,突然噗嗤一笑,“逗你啦!”
谢钰:“……”
马冰轻轻一夹马腹,大黑马就溜溜达达靠过去。
她看着远处的山间晨雾,平静道:“我相信方大人,况且既然如今你我回避,不得直接参与审案,多想无益,倒不如放开心思想点别的。”
谢钰瞧了她一眼,忽道:“肃亲王病了。”
他的话题转移毫无征兆,马冰愣了下才意识到他说什么。
肃亲王病了?
什么病?
他为什么特意告诉自己?
是因为我对田嵩下手,所以推测出了下一个目标吗?似乎也不是很难。
但……
“田嵩?”她试探着问。
谢钰点头,“田嵩和肃亲王私下有往来,那日他拿到信后便连夜赶往肃亲王府。”
马冰的眉毛高高扬起,看上去好像随时都会飞出去。
还能这样的?
她本来都做好了一击不中的准备了,没想到不光田嵩顺利扑倒,甚至还附带了一个肃亲王?!
看来一个人但凡活着,就必然有点儿可取之处。
田嵩,好人呐!
看着马冰脸上飞速变幻的表情最终定格为快乐,谢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但这份无奈中却又不可避免地掺杂着一点愉悦。
很显然,这个姑娘越来越懒得在自己面前掩饰……
又走了一段,巍峨的开封城轮廓映入众人眼帘,谢钰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城墙,轻声道:“这几日你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我的消息。”
马冰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谢钰道:“我会进宫一趟。”
进宫?
马冰的眼睛一点点睁大,心中涌起一点以前不敢想的念头。
谢钰忽然冲她笑了下。
旭日东升,橙红色的太阳自他背后冉冉升起,那笑容似朝霞,温暖又坚韧,“就是你想的那样。”
除了向陛下奏请调阅方保说过的那几起悬案的卷宗之外,他还会正式请求重新彻查当年之事。
第96章 天子一怒
谢钰先送赵夫人和马冰她们回开封府,略说了两句,就见王河的家人从衙门里出来,阿德在后面送,神色复杂。
“大人,夫人,你们回来啦!”阿德向他们打招呼。
王家人听见,转过身,冲谢钰等人行了一礼。
他们还记得,就是这些人之前去查案子。
马冰小声问阿德,“他们来做什么?”
阿德同样小声回答,“来签订放弃尸骨的文书。”
“真不要了?”马冰诧异道。
阿德点头。
这下,王河是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王家人本来就想让他们随意处置,听说还能对破案有帮助,签字越发顺滑了。
“那孽障一辈子没做什么正经事,又害得差爷们四处奔波,大家跟着担惊受怕,如今好算能有点用,留着吧。”王父这么说。
他曾做过秀才,还开过免费的启蒙班,大半个白石镇的孩童们都曾做过他的学生,一笔字确实是极好的。
王家人上了牛车,慢悠悠往城外走去,死去的人、衙门,还有那些查案子的人们,以及所有真相,都将随着他们的远去被渐渐遗忘。
王河的妻子王香赶车,要出城时忍不住扭头往回看了一眼,眼中诸多情绪闪过,最终又被悉数掩埋。
她扬起鞭子,“驾!”
得谢谢老天。
那日王河又吃醉了酒回来闹事,见实在没有钱可拿,一时闹着要卖孩子,一时又要卖房子。
两位老人不敢想,怎么好好的孩子就变成这般模样?
他们苦口婆心地说了许多话,还希望王河能迷途知返,谁知失去理智的王河竟一把推倒老太太,又死死掐住老爷子的脖子……
王香已经忘了当时是怎么想的了,只记得回过神来时,手里攥着滴血的棒槌,脚下躺着半边身子都是血的丈夫。
空气中迅速弥漫开诡异的腥甜。
王香茫然地看着失去气息的丈夫,又看向从地上爬起来的二老,不知所措。
怎么办?
我杀人了?
然而,两位相互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的老人并未在第一时间询问对方的情况,反而都过来安慰她。
“好孩子,别怕。”
若说他们此生最大的不幸,便是生了这个儿子,害人害己;
若说此生最大的幸运和愧疚,就是娶了这个儿媳妇,劳心劳力。
当真比十个儿子还强还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