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停止敲钟。
杜飞元神疼痛骤消,他整个人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许久后才道:“华阳母草灵智还在,它一直在坚持……”
杜家,杜华阳。
杜家世世代代种植华阳草,而这华阳母草,也陪伴了这个家族上万年,凝聚了无数杜家人的心血。
灵植生出灵智很难。
华阳草虽然是药草,却不是那些罕见的天地灵药,它极为普通,许多人都能培植,也能成片的长于山谷之中。一万株华阳草里,兴许会出现一两株变异,品阶更高。
杜家的灵植师踏遍千山万水收集变异华阳草,经过了无数次的精心培育,经过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最终才养出了稳定的高阶华阳草。
也就是这株华阳母草。
它好似杜家的根,承载着杜家的希望。
在它身上,杜飞仿佛能感觉到家人的神魂气息,他们已经陨落,却有残念环绕在华阳母草左右。
他好似看到父母正在华阳草前布雨、施肥、除虫,一幕一幕的画面出现在他识海之中,让他感觉不到了元神的痛楚,反而寻到了久违的安宁。
“小飞,你看,这就是我们家的华阳母草。”
“你爹娘当初就是在这里拜的天地,成的道侣。”
“以后你娶妻的时候,也得到这儿来。”
“来,我教你的润草诀,你施展一次看看。”
小小的孩童运转灵气,将一点儿水珠弹到了华阳草上。就见那草叶微微晃动,像是在轻轻点头。
“它在夸你呢,你要努力修炼,以后好好侍弄咱家的老祖宗哦。”
“嗯!”
他知道,老祖是有灵智的,但因为本身是低阶灵植变异的缘故,大家都知道老祖的灵智很微弱,它都无法做到跟杜家人神念沟通,或许得等到数万年后,它才能像许多高阶灵植一样,真正的具备智慧,能够与人交流、结契。
可就是这么微弱的灵智,它竟然没有被那样邪异的妖藤彻底吞噬。
是杜家人的残念守护着它。
又或者说,是它的坚持,才使得杜家人的残念没有彻底消失于天地间呢?
那一缕一缕熟悉、亲切的气息,让杜飞泪如雨下,如果说此前他只想跟鬼哭藤同归于尽,现在,杜飞的想法变了。
他想继续守护华阳母草。
可现在的华阳母草……
即便它的灵智能够清醒,却也无法回到当初了。
它被妖藤所侵蚀,早已随着妖藤一起吞噬了大量的血肉,走上了邪灵之路。这不是它的本意,却也使得它沾上了这些因果。
鬼哭藤神念已被震散,可它的那些妖气,早已渗透进了华阳母草的元神之中。
它现在还能保持清醒,但元神上的污秽不除,迟早会变成下一个妖藤。
杜飞大颗大颗的掉泪:“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它。它只是生病了,就跟以前,叶片上长虫子了一样,对吗?”
阮玉看着杜飞哭,自己眼睛也酸酸的,她本就爱哭,这会儿有感于杜家和华阳草的羁绊,眸子里已经闪耀泪光。
就在眼泪即将落下之际,盆中金银鱼老祖突然苏醒,尾巴一甩,将她眼角泪珠卷走,接着说:“这个好办,涤心泉。”
胭脂老祖话音刚落,冷刀就皱着眉头道:“魔渊的涤心泉的确可以去除这些妖气晦气,但那里连我烛龙殿的亲传弟子想进去都难,外人更是没有半点儿机会。”
涤心泉乃是魔渊圣泉,外人岂可随意指染?
而且现在小魔君日日都需要在涤心泉内浸泡,他在里面泡着,其他人更别想进入涤心泉内了。
阮玉一听涤心泉就知道没问题了。
涤心泉里的老祖宗都开了口,让杜飞泡个泉不成问题。
阮玉便道:“你现在这样子也别想去什么古秘境了,出去后就去泡涤心泉吧。”
杜飞则说:“魔渊的涤心泉要如何进去,我现在加入魔渊还来不来得及?”
旁边的酒鬼没好气地说:“我看你是皮痒了,你师父还在这里站着呢,你就要叛师了?”不过接下来又话锋一转,“这不是有个烛龙殿的影卫,问问如何才能加入,能不能走个后门?”
冷刀:……
陈玉死亡,他出去后还得受罚,现在心情不佳,也就懒得跟众人解释,自顾走到了一边。
虽说陈玉的死是他自找的,但徐一剑也的确没给他一点儿面子,之前的共同作战的情意相抵,他也不愿与仙云宫修士有过多牵扯。
孰料他没走几步,就感觉一道剑气袭来,冷刀怒喝:“尔敢!”
他没料到,这个时候,徐一剑居然还向他出剑。
泥人也有三分火。
是他一直容忍,才叫这小子误以为他已经提不动刀了吗?
冷刀气息暴涨,威压释放瞬间,突觉一滴水从天而降,明明是一滴水珠,落下的威势宛如银河飞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眼看那一滴水越来越近,他能够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身影被笼罩在水滴之中。
那不是一滴水。
那是吞天的海。
被海所镇,冷刀完全无法动弹,自然也避不开那突袭而来的剑。
他的右臂被斩断,只听徐一剑道:“若非你那句话,迎风不会有此劫难。”
面色发白的冷刀反应过来,之前他嫌陈玉吵闹,故意抛出了一句话转移了陈玉的注意力。
他说祝迎风的手比陈玉的更像小魔君的心上人,这才给祝迎风招了祸。
“断你一臂,恩怨两清。”徐一剑收剑,转身走回人群。
冷刀苦笑一下,说:“这一剑,我认了。”
话音一落,身上的威压消失,然冷刀却生不出仇恨之心,他都不知道那玄之又玄的力量从何而来,又如何去报复?更何况,这也的确是他理亏,只能认栽。
冷刀将自己断臂捡起,本想运转灵气直接接上,又下意识觉得现在就接上没准惹得对方不高兴再来一剑,索性将断臂给收入储物法宝,等出去了再接吧。
收好后,冷刀又道:“出去后我依然会为她请丹道大宗师,不过我现在的身份,能不能请到却是不敢保证。”
如果说之前还因为被下了面子而心有所怨,此时被一滴水震慑过的冷刀已经完全放下所谓的面子,只想与这群人交好。
徐一剑:“不必。”
他好歹是仙云宫的高阶剑修,怎能没有个医修挚友。
这时,阮玉又说:“涤心泉底下的圣泉,不是可解天下奇毒?”
胭脂老祖当初送了她一些,不过她一回去就分给了重伤的长老们,之后兑了水当灵泉喝,再修炼神识时又全部消耗完,现在真一滴也不剩了。
冷刀:你可真敢想。
圣泉,老魔君几百年都只能得一滴,用圣泉解毒?
想都不要想!
阮玉眼巴巴地盯着盆里的鱼。
老祖凶巴巴地传音于她,“给,给,等出去了,让湖里的小家伙们给你送来。”
不就是一滴圣泉么,它给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