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识海,阮玉发现绝大多数人都还在防御结界内休息。
少数几个负责警戒,守卫在结界附近。
酒鬼就是其中之一,他靠在个酒葫芦上,手里捏着个小的酒葫芦,时不时做出个仰头喝酒的动作,然而那葫芦里压根儿没酒,他一滴水都没倒进嘴里。
阮玉这还有酒,她走过去,跟酒鬼打了个招呼,说:“你葫芦都空了。我那还有一点儿,你要不要?”
酒鬼连忙说:“那等出去了再给我!”
不等阮玉问,他继续道:“现在不能喝,花在我肚子里。”
“有影响吗?”阮玉好奇。
“这不是担心么,万一烧起来了呢。”他揉着肚子,“疼还是会疼的嘛。”大家都觉得他因祸得福,修为直接从元婴期一层连升了两级,但怎么说呢,鳞花是大能炼制过的,烟火依旧会绽放,他将其吞下,只是隔绝了外界探测而已。
即是说,隔一段时间,鳞花就会绽放,他的内脏会因此而受伤,疼痛难忍。
这是一个摧毁和新生的过程。哪怕有丹药治疗,使得痛苦的时间缩短,疼痛依旧会一次一次地重复出现。
“酒进了肚子,一会儿鳞花爆裂了肯定威力更强,算了算了。”他从盘子里取出一根细长的肉条,“我吃点儿这些就行了。”
他大口嚼着肉条,说:“真香!”
阮玉没好意思说那是狗粮。
元宝还有个爱好,就是把自己的食物打上标记,具体为,每一根都先舔舔。
阮玉忽然出声:“要不,不藏了?我感觉这里的人也没我厉害。”这意思就是他们不怕别人抢夺,压根儿不需要藏花,哪怕整个万花谷的散修全部聚过来,她也不怕。
酒鬼连忙摇头,“使不得,使不得。”他一脸严肃地道:“你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之前遇到的是林家寄生了鬼哭藤的修士,他们的修为是被鬼哭藤强行提升上去的,跟那些根基深厚的出窍期修士相差甚远,这次进来的,有一个叫林深远的前辈已经领悟出了域。”
“你知道域的吧?”酒鬼问完,又觉得多此一举,就她这样的妖孽,能不知道域?
阮玉知道域。上次去接徐青竹的时候被毒手苗千机埋伏,就被困在他的毒域之中,险些全军覆没。
她问:“是什么样的域?”
“红尘域,不过我没见过,不知道具体是怎样的。林老前辈从不滥杀无辜,他这次是来替孙子夺鳞花的,希望他这会儿已经找到了。”酒鬼叹口气,“总之这里头很多人咱惹不起。”他拍拍肚子,“可得把花藏好了,都别来跟咱抢。”
说完,他又豪气地道:“这点儿疼算什么,我忍得住。”
阮玉说好。
接着分出一缕神念跟逢岁晚沟通,“相公满意了吗?”
试探酒鬼的话,是逢岁晚让她说的。
事实上,她才不会说什么你们都放马过来,我一个人能对付所有人呢。
爹说过,做人要低调。
“你别担心,我还有喇叭花呢,也能分辨这些人是否藏了祸心。”这次出来,阮玉把听音花也带上了的,只不过没像以前一样抱手里。
听音的位置被胭脂老祖给占了。
她总不能一手抱水盆,一手抱花盆,那像个什么样子。
听音又不敢跟胭脂老祖争,只能委委屈屈地住了储物法宝。
然后呢,听音跟她结了契,本可以在识海内交流,可逢岁晚进来后,听音就成了小怂包,压根儿不敢冒泡,以至于这么多天过去,它都没怎么露面。
真是个被逼上了绝路的小可怜。
总而言之,她阮玉可不是什么天真善良的小白花,傻乎乎的别人说什么都信!
她只是装得像小白花而已。就好像一开始在仙云宫,所有人都觉得她胆小娇气一样。
当然,这个印象在掌教他们心里已经根深蒂固,目前仍未改变。
逢岁晚:“嗯。”他有他的顾虑,但此刻还不能确定,暂且看看再说。
酒鬼打开了话匣子,“你说为何我们跟外界联系不上了,是被结界封锁起来了吗?到时间后结界应该会打开吧?以前的比斗虽说也会死人,但伤亡其实很小,而这一次……”
他眺望远方,声音里透着一丝寒意:“仙盟的人,该不会让我们杀到最后只剩下十人吧。”
“就像养蛊!”他眉头皱起,“我们就好比关在一个笼子里的蛊虫,互相厮杀,留下最强的那一个。”
说完又甩头,“不对,不对,不该是仙盟的手段,难不成有邪魔插手?”他顿了一下,语气惊悚,“总不会是那位吧!”
阮玉问:“哪位?”
“那一位,那一位啊……”他有点儿不想提名字,但看阮玉居然联想不到,最终还是压低声音说:“傅紫衣啊,被困的人无法联系外界,外界的人不知此地出了意外,这分明就是傅紫衣当年的手段!”
傅紫衣的名字经人提起,识海内的逢岁晚就有了变化。阮玉都能感觉到有魇气出现在她的识海当中,隐约可以听见有人在嘶吼,在尖叫。梦魇里的逢岁晚最经不起刺激,阮玉连忙分出一缕神识去安抚他,又对酒鬼说:“傅紫衣都消失一两千年了,再说,她真要复出还不风风光光的搞个大事,灭点儿散修做什么?她不要面子的吗?”
“怎么也得把仙盟一锅端了才当得起天下第一女魔头的凶名。”
“不然不就越混越回去了?”
以前还动辄倾覆一州,无数修士灰飞烟灭。现在,就一个万花谷,灭一些资质、修为都不行的散修?太跌份儿了。
阮玉坚定地认为,这肯定不是傅紫衣做的。
“你说得也有道理。”酒鬼被说服了。
识海内的逢岁晚也安静下来,显然,他也被说服了。
阮玉松了口气。
这时,她看到一抹黄飞速靠近,在大葫芦的屁股后面蹲下。
元宝慢慢抬头,把嘴筒子搁在葫芦上。它没想到阮玉也在,跟阮玉对视后细细地叫了一声,发了个“啾”音。
酒鬼笑呵呵地说:“元宝来了。那我岂不是又要开始疼了。”说完,他闭上眼,手用力捏紧了小葫芦。
很快,酒鬼就出了一身冷汗,他身子微颤,牙关咬紧,偶尔发出一声闷哼。
这是那些鳞花在绽放。
元宝把头搁在酒鬼手边,轻轻地舔他的手背,想要替他分担痛苦。
等到鳞花燃放结束,酒鬼立刻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灵泉一口灌下去,他倒水的时候手都在抖,而喝水的时候……
大概是将元宝的口水给一起吞了吧。
逢岁晚看了怕是得吐出来。
喝了灵泉酒鬼就没那么疼了,他伸手摸了摸元宝的头,并对阮玉说:“它隔一会儿就出来看我,准时得很。一看到它过来,我就知道,肚子要疼了。”
“这家伙,看完了我还要偷偷跑回去装睡。”酒鬼笑着说:“离云怕不是担心我会抢他的狗?”
元宝小声地汪,汪了好几下都没办法顺利表达自己的意思,索性在地上写字。
酒鬼看愣了,“哟,你还会写字呢?”离云把你教得真好。
元宝写:“是我想陪你,也想陪他啦。”所以它两头跑,谁也不拉下。
那不叫偷偷跑回去,它不过是动作很轻。
离云在休息,它不想吵醒他。
阮玉神识放开,随后抿唇一笑。
傻狗,你时不时就往原来的主人这里跑,离云他,哪里睡得下。
你口中正在休息的离云,这会儿正站在窗后,偷偷看着你呢。
你偷偷来回跑。
他偷偷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