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二十四岁左右的青年男子,一拢白色长衫临窗而坐,没有任何的金玉挂饰,只于袖口与衣摆处点缀了数朵银莲,低垂的长睫在脸上投下一抹浅色潋影,掩去了所有情绪。
远远看去,如那置身云端的谪仙,绰约缥缈,清贵无双。
“阿峥,你要的关于弟妹的近况情报,文华昨日刚送到的。”
一旁,李文秀将一封纸皮袋子放到桌上,推至云峥面前,吃了口糕点连连点头道,“弟妹也着实是厉害,如今这‘陌上花开的茶馆’已为京城一绝,店内不仅招牌茶食水晶糕点样式华美,口感独特,表演的茶艺更是天下独绝,我是真心佩服了。”
“那是,我家小珺,一向是最聪慧的。”
云峥看着那些情报,薄唇微勾,神色间是毫不掩饰的自豪和宠溺。
“咦,我说你敢不敢再肉麻一点?”
闻言,李文秀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之后才不解的说道,“阿峥,我真是不明白,你说你当初那么狠心的休妻,如今又这样…真是看不懂你究竟要做什么了。”
当年,云峥休妻他能感觉到并非作假,可如今对庄珺的感情和关注,也不像作假。
所以,对于云峥的做法,他是实在有些看糊涂了。
“她很快,就会回到我身边的。”
闻言,云峥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捏着信纸的手指收紧,眼中浮现浓浓的心疼之色。
想到当初庄珺那苦苦哀求的场景和绝望的神色,云峥就心疼得恨不能给自己一拳,心宛如被刀锋割过,鲜血淋漓。
五年前,从昆仑虚回来之后,他的记忆便开始有了新的变化。
前世,今生…还有,现代的记忆也跟着慢慢复苏。
这三世记忆的融合,花费了他整整一年多的时间,然后,他有用了四年的时间让自己主导了这具身体。
不错,如今的云峥并非小书生,也非重生的云峥,而是,以自现代而来的云峥为主导,融合三世记忆,心中挚爱庄珺的云峥!
这些年,他没有日不在懊悔,为何他苏醒的这般慢!
小珺,他花了十几年才让她露出笑颜的掌上明珠,他竟然,让她哭的那么伤心。
虽然,那个他,并非他。
可是,终归,还是他。
也是那时他才明白,当初卧佛寺大师所说的“三世情殇”的真正含义。
现代、前世、和今生。
前两世,他们的感情都不得圆满,这一世,是第三世。
虽然肯定要面对考验,但他相信,这一世也会是情殇的终结。
所以,他一定要让自己强大起来。
然后,逆天改命!
“你说的轻巧,当初…我只怕她不会再想见你,而且你…”
闻言,李文秀神色顿了顿,仰头喝了一大口茶水,方才轻声道,“阿峥,五年了,这几年奕堂兄一直跟在她身边,无微不至,你就不怕…”
“所以,我会用后半生去赎罪。”
云峥看信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眼中浮现自信之色,“至于李修奕,他有他的优势,我又何尝没有,这世上任何东西我都能舍弃,唯有小珺,只能是我的。”
她的小珺他心里清楚,她是个心软的人,但却不是个容易打开心房人。
他太了解她了,这追妻之路或许不会太顺利,但她终究是要回到他身边的。
“既然如此,那我问你,秦风华你又将如何安排?”
李文秀抬起头,眸色锐利的问道,“她待字闺中五年,多少王孙公子过来求娶都被拒绝,你觉得,她只是想当你的妹妹?”
“她的事情你不用管,我自由主张。”
闻言,云峥眸光微闪,便是收了所有书信,起身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和习凛约了一起去火器局,最近鸟铳方面有了新进展,要试枪,你一起去看看不?”
“去去去,怎么不去,这鸟铳可是稀罕物。”
闻言,李文秀立时站起身来,伸手随意的拦住云峥的肩膀道,“不过阿峥,我说你一个文官,怎么对火器这么感兴趣,当初提出要重建火器局的也是你吧?”
“兴趣就是兴趣,和文武无关。”
云峥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将他的手掰掉,还皱眉的拍了拍肩膀,“我九黎国安稳了太多年,各地军事要塞均已废弃,照此下去,若外敌入侵,必然一击既溃,还是尽早未雨绸缪的好。”
拥有三世记忆的他,有着太多的好处。
前世的重大事件的预知,为官的手段,现代先进的科技理念和认知。
这些,全都是他的优势。
他之所以如此重视火器,那是因为,热武器才是时代进步的主流。
而且,正如他所说,再过不久,平静了近百年的九黎国,将要再次卷入战火的纷争之中了。
“诶,我说阿峥,你就算有洁癖,这样嫌弃是不是就过分了啊!”
看着云峥的动作,李文秀气的差点跳脚,好容易冷静下来,也是点头赞成,“你说的没错,进来边关的确比往常不太平了,而且南方沿海常有海盗作乱,实在可恨。”
“恩,这点的确需要引起重视,等下同习凛商议一下,让地方卫所加以重视,万不能让他们发展壮大下去。”
云峥点头道,“那边太远了,朝廷难以顾及,十分容易出事的。”
“恩。”
闻言,李文秀轻轻点了点头,眼中却有深深的探究闪过。
五年的时间,从翰林郎到拜相入阁,内阁大学士身兼正三品吏部侍郎。
为人看似平易亲和,实则老道圆滑,做事滴水不漏,而且,不论是智谋,还是政治眼光,都极为的老辣。
此外,更是知道很多别人所不知道的事情,就比如这火器。
自从重建火器局,按着他所提出的建议改进之后,每种火器都了十足的进展,可说是震惊朝野上下
圣上龙心大悦,对他越发器重,如今的他,可说是朝中炙手可热的新贵人物。
有个如此出色的友人,他自是该感到与有荣焉,为他高兴,欢喜自己当初没有看错人。
可是相反的,他心头却一直疑虑难消,日渐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