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不是自愿……就算是剑尊也不能强迫人啊,真是,真是……”
我冷眼看慕礼一副似是在替我打抱不平的模样,心中无波无澜。
唯有真切经历过,才会痛彻心扉地领悟到,人的悲喜从来不会相通,从来不会有什么感同身受,有的只有隔岸观火。
“你怎么不同我说?你要是不愿意,就同我说……”慕礼碎碎念着,“……我……”
“然后呢?”
面对慕礼的好心,我心如磐石,没有一丝动摇。
我早已在一次次的头破血流里知晓,我的意愿,我的悲喜,从来没有人会真正在意。
至于我是不是自愿……又有什么区别?
我从来没有选择。
说了也是无用。
慕礼握紧了拳头,定定看我:“我可以救你出去。”
“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
离开……
我仍是忍不住动摇了一瞬,一时有几分复杂。
没想到,同我说出这句话的,竟会是一向对我最瞧不上眼的慕礼。
离开戮峰,离开择天宗,离开洛无尘的控制,对我永远有着巨大的诱惑。
我明明知晓慕礼可能只是随口哄我,还是想要相信。
思绪越飘越远,我的视线微微偏移,语气飘忽,轻声说道:“那你要我拿什么作为回报?”
“回报?”慕礼挠了挠头,“那,你可以对我笑一下吗?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笑。”
这是什么古怪的要求。
但无论慕礼究竟打着什么主意,我也……
心做出了决定,我决定孤注一掷,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赌一次。
“好。”我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抬手回握住他,双眼深深地直视着他,认真道:“我跟你走。”
可那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
我是得不到救赎的。
深渊的后面是更深的深渊。
第59章 “不听话就弄傻”
“我跟你走。”
慕礼得了我的回应,竟好似得到什么了不的承诺般的小声欢呼了一声。
“你稍微等我一下啊。”他飞快地抬眼看了我一眼,又很快垂下目光,小声道:“不会很久的。”声音像是含在嘴巴里那样有点黏黏糊糊的。
“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虽然慕礼说得这样信誓旦旦,可我的心里对于慕礼却并没有太多的信任。
我从来都没有没有忘记慕礼过去因为苏涟漪找过我多少麻烦,他如今突然找到我,说要帮我,就好像昔日仇敌突然转了性子那样的反常。
是的,慕礼的转变在我眼中突兀又怪异,我想不明白原因,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或许是打了其他的主意?
我想不出。
心中的巨石始终无法安然洛在实地。
可纵是如此,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慕礼已经是唯一能够给予我救赎的人了。
我别无选择。
只要有一丝的可能,哪怕再微小,哪怕只有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只要有机会离开择天宗,得到自由,无论是何等代价,我我都愿意付出。
我宁愿带着一身伤离开,也不愿意在择天宗多待一刻。
“好。”我点点头。
“你……”慕礼看着我,想了想,似乎在斟酌如何用词,而后,认认真真地说道:“这段时间,你好好养身体,我看你都瘦了好多。”
我稍稍愣了一下,心里微微泛起几分的动容,嘴角勾起一抹不怎么明显的弧度,算是笑了一下,“多谢你,关心我。”
言罢,我微微赧然地想要垂下眼睫,却见慕礼的瞳孔微微扩大了些许,正眼神发直地看着我。
我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心头发毛,正要开口,却听见慕礼喊了我一声。
对上我带着些微不解的视线,慕礼的喉结滚动了下,声音无端的有几分哑。
“你可不可以再笑一次?”
短短一天,我不止一次的面对慕礼这样异乎寻常的反应,我的心底突然窜出一股怪异的感觉。
他莫不是……
我没有深思,本能告诉我,这并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于是,我从善如流,并没有为此多费心神。
毕竟,我如今的神经已经脆弱纤细如一根蛛丝,不能有更多的思虑来挑战我的神经承受的极限。
见我静默,慕礼又慌里慌张的连连摆手,“你现在不想笑也没有关系,可以等我把你救出来了,摆脱剑尊……那个时候,你心情应该会好一点,就……”
他的舌头就像是打了结,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的,我听得断断续续,很是吃力,但还是捉住了重点。
至少在这一刻,慕礼确实说要帮助我离开择天宗,摆脱洛无尘的控制,免我被迫嫁给洛无尘的命运。
有风把天上的云吹开了,盘踞戮峰数日的阴翳,“好。”我道,生疏地牵动嘴角,朝慕礼露出一个不怎么完美的笑来。
慕礼呆呆看着我,情不自禁似的朝我迈了一步,可他忘了再往前一步就是洛无尘设下的禁制。
果不其然,他一头撞上了禁制,我几乎可以听到慕礼的额头撞在禁制时发出的那一声“咚”响。
虽然不合时宜,但我还是被逗笑了。
“哎呀!疼疼疼疼疼!”慕礼捂着撞红的脑门,小心翼翼地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呆头鹅似的立住了。
半晌,他才像是回过神来,神游似的自言自语道:“……你应该多笑笑的。”
“原来你笑起来是这样好……”
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我同他之间距离有些远,又隔着禁制,最后慕礼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但很显然这些也不过是慕礼的自说自话,并不重要,慕礼自言自语说了一会,又絮絮叨叨的同我说起话来。
他先是警惕得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同我说道:“对于你和剑尊的亲事,现在宗门里一大半都是无所谓的态度,倒是有几个老顽固特别反对,但剑尊态度强硬,明面上宗门就只有赞同的这一种声音。”
“如果你要逃,剑尊肯定会来,会会有人帮剑尊来抓你。”
“所以我们要偷偷地逃跑,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我爹手中有一个可以穿过各种禁制的法宝,我看看能不能偷偷拿过来用一下,如果不行……”
“如果不行,”慕礼纠结了片刻,看向我,允诺道:“我就想办法在禁制上制造一个缺口。”
“我不会让你被迫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哪怕是剑尊,也不能强迫你。”
慕礼过去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个不着调的大少爷,可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却又仿佛带了某种难以形容的信念,叫我恍然间竟好似真的看见了希望——
能够摆脱泥淖,重新自由地站在阳光下的希望。
我禁不住整个人都沉浸在能够离开择天宗这一个缥缈的希望里,一时神游天外,恍恍惚惚,就连慕礼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都没有一点的感觉。
透过窗户,我看见院子角落有一块卧石,那石头正好压在一株不知名的小树上。
我之前看到的时候,那株小小的树已经枯死,可在方才,我却又在那枯死的树枝上发现了一抹清新的绿意。
枯树萌新芽,我的心中也升起一抹希冀。
离开择天宗,离开洛无尘……
我是实在激动,一时间整个人都兴奋得战栗发抖。
而此后,慕礼每隔上一日,都会偷偷同我见上一面。
有时是为我带来外界的信息,有时是告诉我他计划的进展。
慕礼每来一次,离开的可能就明朗一分。
有了离开的希望,我心头压抑的乌云也稍稍散了些许。
心头放了晴,我也不再消极空耗光阴,我原本每日不是站着发呆,就是坐着出神。
毕竟,我修为全无,又没有其他长处,没有应对禁制的技巧,就连我的脑子,也不怎么灵光,被困在此地这样久,也想不出一个办法。
身上的伤口会愈合,但隐藏在内里的腐肉只会越来越糜烂,直至蔓延五脏六腑……
到最后,便只余一副看似完好的皮囊,内里却已全部腐烂耗空,除了一滩烂肉朽骨,什么也无法剩不下。
可我现在有了希望。
我不会腐朽,我……
我也不会同洛无尘成什么狗屁的亲,我咬紧着牙,恨恨想到。
我的身体在自己有心的调养下渐渐有所好转,只是脸色仍是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
到底是伤了底子,又如何能在短短几日中恢复如初。
我也并不勉强,该如何,就如何。
白日里折一截树枝充剑,练上一会剑,就算无法运转丹田里的灵力,也不松懈自己的修行。
每日晨起暮宿,日子平淡无波。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