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她还以为那位冯七娘的雕工当真如众人吹捧的那般精妙,还答应帮她讨一个参赛的名额。
不过,话已出口,她身为皇后,也不好反悔。
许是怕被那冯七娘发觉,豫王只看了一小会儿便收回了视线,皇后心下惊奇,这九弟平日里无法无天不管不顾的,竟还有知道收敛的时候?看来是当真对那小姑娘用了几分心思了。
“九弟,前些天母后着了风寒,太医虽开了药,可母后精神一直不大好,你今日既进了宫,便去看看母后吧,母后见了你,兴许病就好了。”谢迎霜劝道。
纪煊眉头拧了拧,母后病了?什么时候?怎么没人告诉他?前世母后似乎并没有生这一场病,难道是上次他说的那些话把母后气病了?
“多谢皇嫂告知,我这就去看望母后。”纪煊说完匆匆离开了。
冯堇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该刻什么,便干脆等回去再想,她悄悄抬眼打量了下皇后,见皇后正与豫王说话,也不知说了什么,豫王急匆匆地起身离开了。
她今日进宫,本就是为了找机会同豫王说清楚,当即借口如厕离开临华殿,悄悄跟了上去。
冯堇本想趁无人时唤住豫王同他说清楚,可想到他刚才说的那句‘莫要随意轻贱女子’,她便有些犹豫,若她猜错了,便等于暴露了自己重生一事,难保不会被当成妖怪烧死。
于是,冯堇想了想,开口唤道:“幽郎。”
豫王名纪煊,字九幽,不过这字是他自己私下起的,少有人知道。
前世两人欢好时,他便让她唤他幽郎,这是她对他独一无二的称呼,每每她这么叫他时,他都会格外兴奋。
若豫王当真和她一样重生了,他听到她这般喊他,一定会有反应。
可偏偏她这么喊了之后,他非但没有丝毫反应,也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大步往前走,像是压根没听见似的。
冯堇没办法,只好抬高音量又喊了一声:“幽郎!”
冯堇喊第一声时,纪煊确实没听见,他正急着去嘉寿宫看望母后,脑子里正想着该怎么劝解母后,让母后想开些,以身体为重。
不过第二声纪煊听见了,他先是一喜,她这般唤他,是还记着两人的前世之情,要来与他重续前缘么?
但他瞬间清醒过来,以她的性子,躲他都来不及,怎么会主动找上来?除非,她是来试探他的。
纪煊来不及去想她为何会突然怀疑他,只加快脚步,继续往前,又故意拐了个弯,躲在拐角阴暗处。
冯堇跟着拐到小道上,却没看见豫王的身影,她正疑惑时,就听身后突然传来他的声音。
“不知冯七小姐跟踪本王到此,究竟有何企图?”
她吓得回过身一看,只见豫王缓步从暗处走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冯堇连忙躬身行了一礼,解释道:“殿下恕罪,民女并非故意跟踪殿下,民女只是有几句话想同王爷说。”
纪煊背着双手,一步步逼近她,直到将其逼到墙角,才止住脚步,笑道:“能让姑娘孤身一人跟上来,一定是很重要的话吧?莫非姑娘心慕于本王,是来向本王倾露心意的?”
冯堇惊了下,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脸皮这般厚?
“殿下误会了,民女只是心中有些疑惑,希望殿下能够解答一二,并非、并非倾慕王爷。”她连忙摇头否认。
“原来是本王误会了。”纪煊笑了笑,“什么疑惑?你说。”
冯堇捋了捋思绪,说:“第一个疑惑,民女嫡母和六姐,还有潘老夫人近来名誉扫地,是否与殿下有关?”
说完她看了眼豫王,见他丝毫没有回答的打算,只好继续讲下去。
“第二个疑惑,殿下为何要花一万两银子拍下民女刻的那尊地藏菩萨像?第三个疑惑,那日渭河踏青,殿下是否认出了民女,并使计与民女交换了彩头?”
纪煊听到这儿挑了挑眉:“还有别的疑惑吗?”
冯堇点点头:“第四个疑惑,民女的三哥近来筹备玉佛铺异常顺利,可是殿下出手相助?还有最后一个疑惑,方才在殿中,殿下为何要出声为民女解围?”
纪煊打量了下少女认真的面孔,天色将黑,灿丽的晚霞在她如玉的脸庞上映下一抹虹彩,让他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不过他到底忍住了,只微微俯身,凑近了些,少女吓得直往后退,偏偏后面便是宫墙无处可退,她只能紧贴着宫墙,微侧过头去不敢看他。
纪煊轻笑一声:“其实姑娘的这五个疑惑,只有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冯堇忙扭过头来问道。
纪煊直起腰来,没再吓她,认真道:“姑娘如此聪慧,难道没看出来,本王做这么多,都只是因为倾慕于你?”
冯堇惊得瞪大眼睛,他刚刚说什么?他倾慕她?这怎么可能?什么时候开始的?
纪煊看懂了她眼中的疑惑,主动解答道:“自那日在宣平侯府一见,本王便总是时不时地会想起你。后来才知道,这叫做一见钟情。”
冯堇听到‘一见钟情’四个字时,脸‘腾’地一下红了,但她很快冷静下来,这世上哪儿有什么一见钟情?
前世豫王设计使她成为媵妾,并非是对她一见钟情,而是因为男人的那点劣根性,没得到的才会惦记,且被个小女子骗了失了面子,才要报复回去。
至于后来她嫁进王府后,两人日夜相处后,兴许他对她产生了那么一点感情,可那一点感情,也在彼此折磨中消耗没了。
纪煊眼看着她脸色变幻,大致猜到了她的心思变化,一时恨不能回到前世去将前世的自己狠狠揍上一顿。
“民女身份低微,不敢高攀殿下,殿下也不必再为民女做那些事。”冯堇这次直言拒绝了,不再像前世在醉春园那样,因为惧怕而与他虚与委蛇。
纪煊并不意外她的答案,也并不沮丧,只依旧笑着道:“本王择王妃,并不拘身份高低。你可以拒绝本王,不过,本王会继续对你好,直到你改变主意,同意嫁给本王做豫王妃。”
“可……”冯堇正要反驳,却被他打断了。
“本王还有要事,就先行一步了。”纪煊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一丝流连,以免她再说些拒绝他的话。
冯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满心焦恼地回到临华殿。
正好宴会散了,冯堇便跟着薛夫人一起出了宫。
出宫路上,冯堇落在后头,耳边却突然传来薛华斌的问话。
“姑娘刚才可是出去见豫王殿下了?”
冯堇一抬头,才发现薛华斌不知何时也落在了后头。
“不错,我有些话想要向豫王问清楚。”她点了点头。
“那、姑娘可问清楚了?”薛华斌很好奇。那会儿他本想跟上去凑个热闹的,但看到刘佩珊也准备跟过去,便拦住了刘佩珊,免得被她发现什么。
冯堇心里其实还未完全打消对纪煊是否重生的怀疑,便试探道:“殿下说他倾慕于我,才帮我做了许多事。可这对我来说太突然了,薛公子,你与豫王相熟,不知你可察觉到他近些日子有何不同之处?”
薛华斌怔了下,豫王最近最大的不同,就是改变主意要建千机阁插手官场,但这一点是需要保密的。至于还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突然喜欢上了眼前这位冯七娘,还没将人娶回府,就已经成了护妻狂魔,不允许别人伤害到她半分。
“殿下自从那日在宣平侯府见了姑娘你一面,便对姑娘一见钟情,每日都在想如何讨姑娘欢心,好早日将姑娘迎回王府做豫王妃。若叫京城里那些贵女们知道了,不知道要多羡慕姑娘你呢!”薛华斌摇摇扇子道。
冯堇沉默了下,她并不需要那些贵女的羡慕,重活一世,她只想让自己和三哥,都过上小富即安的平淡生活。
“我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豫王殿下,公子与殿下交好,不妨劝劝他,去讨别的姑娘欢心罢。”冯堇说完加快脚步走到前面,以免旁人误会她与薛华斌有什么私情。
薛华斌愣在原地,她刚才的意思是,她拒绝了豫王,不愿意做豫王妃?
以豫王的绝代风姿,但凡见过豫王的小娘子,没有不动春心的。偏偏豫王喜欢的这个冯七娘,竟不同常人,不动春心就算了,竟还隐隐有些嫌弃豫王的喜欢。
不知为何,他突然间想狂笑三声,豫王啊豫王,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第三十五章
冯堇在宫门口和薛夫人分开, 薛夫人一回成国公府,便将薛华斌叫到上房,审问道:“你老实交待, 你和那冯七娘, 究竟是何关系?”
薛华斌愣了愣:“没什么关系啊。”
“没有关系你今天在宫宴上帮她出头?没有关系出宫路上你跟她凑到一起说什么悄悄话?你老实说, 你是不是喜欢她?”薛夫人质问道。
“没有没有, 绝对没有!”薛华斌直摇头。
薛夫人一拍桌子:“薛华斌,你还不说实话是不是?娘问这些可不是为了棒打鸳鸯,若你真的喜欢她,娘明日就遣媒人上门提亲,正好这个小姑娘是个好的, 娘也挺喜欢, 娶回来也好管管你的懒散性子。”
薛华斌吓得直跳脚:“娘,您可千万别害我啊!我都说了我不喜欢她了。喜欢她的另有其人, 您千万别乱来!”
薛夫人见他这副样子不似作假, 细一想便明白了:“你是说,喜欢她的,是豫王殿下?”
薛华斌点点头,反正豫王今日已经和冯七娘表明了心意,应当也不怕被人知道了。
薛夫人一时眉头紧蹙:“这怎么行?那样一个好姑娘, 可不能被豫王给霍霍了。”
薛华斌两眼一昏,他娘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我的亲娘哎, 豫王这次可是认真的, 他是打算娶冯七娘做正妃的, 您就放心吧, 他不会亏待冯七娘的。”
薛夫人眉头这才松了些, 若是正妃, 倒勉强可以接受。
纪煊并不知道薛府发生的小插曲,他在嘉寿宫等了半个时辰,母后都不肯见他。他知道,上次他说的那些话,惹了母后生气。
但若要他迎合母后心意去谋逆,他实在做不到。只能坐在嘉寿宫静等母后消气,好歹让他看一眼她病得怎么样了,才能安心些。
又过了半个时辰,鲁嬷嬷出来劝道:“殿下还是先回去吧,太后娘娘今日精神倦怠,已经歇下了。”
纪煊扫了她一记冷眼,他对这个鲁嬷嬷没啥好印象,母后今日不愿见他,难保不是她在中间挑拨,他当即失了耐心,不顾阻拦,大步迈进内殿,却见母后当真躺在床上睡着了。
不过,哪怕睡着了,她眉心依旧微蹙着,面上还带着一抹病色,显然是郁郁致病。
他抬手抚平母后眉心,想着她或许是久居深宫心思才愈加狭隘,等他娶了阿堇做王妃,便向皇兄求情,带母后一起去封地,母后出了宫,看到大好河山,郁气想必会消散许多。
纪煊放轻脚步走出内殿,让鲁嬷嬷拿来太后医案,见只是普通风寒,且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精神总是不济,便稍稍放下心来,不再多留,赶在宫门下钥前出了宫。
纪煊出宫后,皇后谢迎霜带着亲手做的羹汤来到甘露宫,见皇上还在批奏折,英俊的面容上带着一丝疲惫,便柔声劝道:“陛下累了一天了,先歇歇吧,臣妾炖了鱼羹,陛下可要尝尝?”
景兴帝纪岷‘嗯’了一声,将手中的奏折批完,才抬起头,接过皇后手中盛好的鱼羹,舀起一勺尝了,见和记忆中的味道差不多,便笑了笑道:“辛苦皇后了。”
“陛下喜欢,臣妾再辛苦也值得了。”谢迎霜见皇上高兴,便趁他喝鱼羹时将今晚宫宴上发生的事说了。
纪岷听到纪煊是别有所图才高价拍下那尊菩萨像时,不免笑出声来:“难怪九弟突然做起善事儿来,原来又是为了讨美人欢心啊。”
“臣妾见九弟对那女子甚是上心,便自作主张,允了她参加浴佛节的佛像评比,请陛下见谅!”谢迎霜趁机求情道。
“允了便允了,一桩小事而已。”纪岷不以为意。
谢迎霜松了口气,又道:“九弟刚才出宫前去嘉寿宫看望了母后,不过母后似是精神倦怠早早歇下了,便没有见他。”
纪岷皱起眉头,将手中的玉碗重重地放到案上,怒道:“母后身体还没养好?太医院那群废物!明日让他们会诊,必须拿出一个章程来,让母后早日康复!”
谢迎霜肩膀微颤了下,很快镇定下来,恭敬道:“臣妾明日便召集所有太医,给母后会诊。”
纪岷点点头,拿起一旁的奏折,继续批阅,过了一会儿,察觉到皇后还没走,便抬头问:“还有何事?”
谢迎霜犹豫了下,道:“今年的选秀,是否还和往年一样取消?”
“鄯州雪灾的事还没解决,这个时候选秀,是生怕百姓们不骂朕昏君吗?”纪岷不满道。
谢迎霜连忙跪下请罪:“是臣妾思虑不周,求陛下恕罪!”
见陛下不耐烦地摆摆手让她退下,谢迎霜满心失望地起身离开,可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被陛下唤住了。
“等等,”纪岷沉吟了下,道:“宫里是许久没进新人了,今年便简办一次吧,切记不可铺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