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凝:“好的!没问题!”
她站定,放下裙摆,聚精会神地看着上空:“大人小心!”
让他小心。
解离尘白发飞扬,暗金色的眼眸盯着眼前漆黑的光团,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手朝空中虚虚一握,露凝只听身边树上咔嚓一声,一根纤长如剑的树枝飞到空中,被他握在手中。
只一缕神魂至此,本体还在修界奉君殿,是唤不到本命法器的。
但也没关系,就此取材便是。
白色的斗篷滑落,自空中坠下,露凝赶忙往前几步,在光盾边缘接住了他的斗篷。
连斗篷都裹着冰雪的气息,在夏初的夜里激出人一身冷汗,露凝不由微微皱眉。
解离尘御风而立,风吹起他雪色衣袂,白发白衣的身影愈发出尘,名副其实的谪仙入凡。
冥族比之前遇到的妖邪难对付一些,但也仅此而已。
它们被墟渊压制太久,远不如以前实力强大,也太小看他。
只一缕神魂又如何?那也是解离尘的神魂。
没有任何人可以再从他身上讨到好处。
没有。
露凝只觉一股强悍霸道的威压落下,周围所有生灵折腰坠落。
护口寺僧人齐出,离得近的甚至开始七窍流血。
若非有光盾替她遮挡大部分威压,露凝离得最近,恐怕早已死在这威压之下。
冥族显然没料到解离尘一缕神魂还能有这般实力,想要逃跑,却被树枝轻轻割断了手足。
它从空中坠落,掉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漫起无尽的烟尘。
从烟尘里,露凝看到它望向了自己。
它眼睛眯起,孤注一掷地朝她本来,露凝还没来得及恐惧,一道白色就飘至结界前,还带着叶片的树枝落下,转瞬间在那冥族身上割出无数伤口,说是千刀万剐也不算夸张。
它刺鼻的血液流得满地都是,再支撑不住身体逐渐倒下。
解离尘将树枝对准冥族的腹部,刺进去搅动着,明明只是易折的树枝,却被他用的比刀刃还要锋利。
露凝凝视这血腥的一幕,脑海中浮现出不好的回忆,强自维持镇定。
解离尘的树枝在冥族腹部搅动片刻才停下,一枚绿色的丹丸被他取出,那丹丸光芒慑人,里面满是怨憎阴气,显然这只冥族已经吞噬过不少生魂。
他缓缓将丹丸握在手中,抽丝般抽出一缕,随后背对着露凝将它捏碎。
“嗬——”
冥族冥丹被毁,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四分五裂,肉块迸得到处都是。
“解离尘……”
“你不得好死……”
“冥族……不会放过你。”
解离尘似乎轻笑了一声,又似乎只是露凝幻听。
比起冥族的惨死,他一袭白衣,风神俊秀,自始至终干干净净,纤尘不染,没有半点血污。
做完这一切,他转过身来,低头看着结界里姑娘,双眸平静,面上挂着一种清冷厌恶的倦意。
看她的神情应该是吓坏了。
之前在她面前动手未曾这样血腥过,她已经吓得魂不附体。
此刻恐怕连带着看他也害怕了。
怕他吗。
也好。
怕了就会远离,远离危险的人,才是明智之举。
她远了,他也不必再……
结界光消失,危机解除,露凝回过神来,冲到他身边,像吴嬷嬷替她检查一样,仔仔细细将解离尘检查了一遍。
她个子小,检查他时绕来绕去好像跳动的兔子,一团鹅黄极有生机得围绕着他。
解离尘手中树枝化为乌有,垂落的手臂第一次有些无措之感。
“怎么了。”
他听到自己问。
露凝正好执起他握树枝那只手。
大约是一起经历过一些事,她对他不再那样毕恭毕敬,客气而紧绷。
这般握着他的手,也没再谈及冒犯他的话。
“受伤了。”
露凝将他清癯的手翻转过来,掌心上一道血痕在苍白的肤色上尤为显眼。
“大人受伤了。”
露凝强忍着对周围血腥的不适,咬着唇又说了一次。
解离尘慢慢收紧了手。
她的手正握着他,因此刚好被抓住。
“不要怕。”
他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露凝刚才确实有些怕,听他这么说,忽然就放松下来。
她有些狼狈,发髻凌乱,脸上泪痕脏兮兮的,但笑容悦目极了。
“不怕。有大人在,不怕。”
其实是让她不要怕他。
但她理解成了……
也没关系。
这也是一种回答了。
比任何回答都要好。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狗子真是又清冷又温柔
第十二章
护口寺乃皇家寺庙,这里出事皇帝自然很快会知道。
帝王寝宫深夜急报,东宫里也很快有暗卫来传消息。
得知露凝正在护口寺,姬婴立刻命人更衣,但衣服还没穿好,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就亲自来了。
“殿下,陛下有请。”
姬婴皱眉迟疑。
他想起上次因父皇的命令而将露凝放到第二,她很生气,这次……
“殿下,陛下正等着您,请殿下速随老奴前往。”
大太监加重了“陛下”二字的音量,姬婴原本到了嘴边的拒绝有些说不出来了。
他是东宫太子,大业储君,皇帝召见不可能不去。
姬婴闭了闭眼,与身边暗卫耳语几句才随大太监离开。
到达皇帝寝宫的时候,姬婴并未第一时间见到对方。
他被留在寝殿外等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姬婴从一开始的心中急切慢慢平静下来,到最后心底有些冷意。
“进来吧。”
寝殿内终于叫进,姬婴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皇帝看了看他的脸色,漫不经心地问:“可是怨朕?”
姬婴跪了下来:“儿臣不敢。”
皇帝侧倚软榻,手里拿着一本书,一边翻页一边道:“有情有义没什么不好,但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姬婴脊背一僵。
“你是东宫太子,不是普通百姓,你有更重要的使命。”
这还是皇帝第一次同姬婴说这些话,他一时怔忪。
“朕知道你想去护口寺看温家孤女,留你在此,已经表明了朕的态度。”
皇帝放下书,下了榻,负手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温露凝乃功臣遗孤,她想嫁给谁都可以,但绝不可能做你的侧室。”
温家满门功臣,为国战死,侧室——哪怕是太子的侧妃,说到底也是个妾,让温家唯一的后人给人做妾,皇帝做不到这种事。
而姬婴乃储君,也不可能娶一个毫无娘家依仗的孤女做正妃,所以他们注定无缘。
“由你胡闹到今天,朕已仁至义尽。”皇帝弯下腰,拍了拍嫡长子的肩膀,“温家孤女知情识趣,一直躲着你,那是她聪明。你可不要比她还糊涂。”
姬婴的肩膀垮下来,视线盯着皇帝的短靴,久久没有言语。
“今夜还要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