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着一双眼睛环顾着四面八方,小声冲董玉华说,“妈妈,这里好像果园。”
随后,她才看见一颗苹果树下站着个女孩,那女孩一头白色长发披在后肩,脚上只穿着一双白袜,边上是一双鞋,看样子,她不喜欢穿鞋。
女侍从把江栩和董玉华领到这里就退下了。
女孩转过身来,董玉华打量了她一眼,冲她笑笑说,“小姑娘,是你给小栩的苹果吧?我们今天是特意来道谢的。”
女孩静静看着她。
董玉华发现,她的眼睛看久了有些可怕。
具体地说不上来,她就是被看得有点心里发毛,这个孩子根本不像个普通孩子,那双眼睛像是……
身后传来脚步声,伴着一声又一声地“哒”,像是拐杖落在地上,极富节奏。
“别看她的眼睛。”一道苍老的声音说。
董玉华赶紧别开眼看向声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拄着拐杖走了出来,那拐杖通体发白,浑似一根玉仗,但落地的声音分明不是清脆的玉质声。
老人的边上还立着一个男人,大概是受过伤,男人一条手臂挂在脖子上,一张脸很黑,没什么表情地看过来扫了一眼,看见江栩时微微顿了一下,随后低着头就站在老人身边。
“您好,冒昧过来打扰了,我……”董玉华拉着江栩走到老人面前,还没说完,就见老人伸出手拦下她即将出口的话。
“上午的事,我听说了,不必客气。”老人看向神女,“她自小没有玩伴,能靠近的人不多,你女儿没事吧?”说到最后一句时,目光已经转向了江栩,带着些微打量。
董玉华一听这话,登时神经一紧,“没,她没事,听您的意思,她吃了那个苹果,会出事吗?”
老人笑了笑,“算是。”她冲董玉华做了个手势,“里面坐吧。”
董玉华进去之前,赵镖赶紧在她耳边匆匆补了一句,“那位老嬷嬷是大祭司。”
大祭司是什么?
董玉华不知道,姑且权当是个比较高的职位,带着江栩进去时愈发小心谨慎了。
三层台阶上方是一面白玉做的长廊,再往前是一排房间,因为门一模一样,所以董玉华完全分不清哪个是客房哪个是厢房哪个是书房,只是跟在老人身后,边上那个吊着胳膊的男人推开门,用独臂点了一盏灯,随后静静立在门后,像个影子一样无声无息。
江栩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明明他穿着白色衣服,可往门后一站,就仿佛融入了黑暗一样,一点存在感都感知不到。
神女穿着白袜已经悄声地站到了老人身边,董玉华注意到,她几乎从未眨过一次眼睛,正想再仔细看,又忽然想起老人那句劝告,登时转开视线看向别处。
江栩却是看着神女,悄悄冲她笑了一下。
神女没什么表情。
“一般来找她的,都是有所求的,你们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事?”老人开口问。
“嗯?”董玉华愣了一下,才笑着说,“不,我女儿吃了你们院子里两颗苹果,今天拉着我想来付这两颗苹果的钱,我担心你们不收,所以做了一份小甜点。”
赵镖将手里的东西端了上来,是一份玉米奶酪,住的地方都有原材料,但因为烧火比较麻烦,而且董玉华身体不好,不能做烧火炒菜的事,于是冷菜小菜就交给她了,今天下午做了苹果沙拉,门口种满了蔬菜,她挑了很水灵的菜,又找了一些酱料,幸好尝试还算成功,大家都很喜欢。
出来之前,她还炖了冰糖雪梨,老五生的火,他去了西藏一趟,回来很会烧火,今天中午的菜全是他烧火控制火候。
雪梨是小火煮的,在这个季节喝刚好清热解火,董玉华煮的不多,大家全都喝完了,原本她还打算带一点过来,现在一想,自己低估了杭呈礼对甜品的热爱,下次打算煮二十人份的。
老人看着桌上的玉米奶酪,询问似地目光看向身边的神女,问了句,“吃吗?”
神女没有说话。
老人却是看懂了她的表情,冲董玉华说,“谢谢。”
“不客气。”董玉华站起来,“我们没有其他事,只是专程过来想感谢一下,不敢打扰你们休息,那我们……先走了。”
来之前,她听杭呈礼说,这里不用钱,也没有钱,大家都是用货交换货,比方用打捞上来的鱼换裁衣服的布,或者用布换米换肉,所以她就打消了给钱的念头。
江栩临出门前,悄悄走到神女面前,塞给她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这是包里带来的,没有被水泡过的。
神女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手里的棒棒糖。
江栩以为她不会吃,又伸手拿过来,拆了糖衣,这才递给她,“放到嘴里吃。”
神女正要放进嘴里,大祭司却伸手接过糖,冲董玉华和江栩道谢,“谢谢。”
董玉华大概明白了,大祭司担心糖有毒,所以不敢给神女吃。
于是她拉着江栩往外走,“好,打扰了,我们先走了。”
江栩边走边回头冲神女喊,“记得要吃啊,很甜的。”
门关上后,大祭司把糖放在桌上,门后的吊着一条胳膊的侍从走出去,拿了碗装了水,把糖放了进去,片刻后,他拿出银针放碗里,测了一下。
银针没有变色。
大祭司这才放心地把糖递到神女手边。
侍从又把桌上那份玉米奶酪也测了一遍,同样没有变色。
神女却看着那只棒棒糖没有动,许久后,她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看向大祭司。
“你说她会带走孤燕少主?”大祭司看着她的眼睛,沧桑的面容浮现一抹微诧,“那个小丫头看起来像个孩子,居然有这等本事。”
第470章 换水
董玉华带着江栩出来时,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女侍从提着红灯笼送到门口,随后把灯笼挂在门上,这才回身关上门。
三人正要往回走,就见隔壁的门开着,进进出出好几个人,人手提着一桶水。
江栩好奇地往里看了眼,正看到一群人正在往院里的一面荷花池里倒水,喀雷和喀山自然记得江栩,拿着空桶出来时,喀雷忍不住冲江栩说了声,“我们少主觉得水池里的水脏了,让我们重新换水。”
他只是发牢骚,并不是想搭话,因为如果不是江栩那一遭落水,兴许也就不需要他们今天大费周章地换水——这里水虽然不紧缺,但是抬水的路程很远,耗费的不仅是体力,还有时间,因为白天中午比较热,他们等到下午才开始清理池里的水,不仅要把睡莲完好无损地放到另一个盆里,还要挨个擦拭睡莲,确保每一片花瓣都干净无暇。
毕竟两人都是从长老那边调过来的,甚少做这些脏活累活,现在一下午都是在抬水提水倒水挑水中度过,此时此刻看见了罪魁祸首江栩,谁能忍住不说。
喀山自然忍得住,但喀雷就忍不住了。
江栩点点头,却又有些不解,为什么那人说话要看着她,像是在等她说些什么似的。
她不明所以地看回去。
喀雷正要走,看见她这个无辜眼神,顿住了脚步,怀着那么一丝丝地疑惑问,“小姐,你不会忘了吧?”
江栩茫然地看着他。
“昨晚你从池子里出来的啊,你忘了?”喀雷指了指池子。
董玉华愣了一下,偏头看向江栩,问,“你昨晚掉池子里了?难怪今天换下来的衣服皱巴巴的,你昨晚没冻着?”
江栩仍是一副茫然状,“掉池子里?我……我不记得。”
喀雷:“……”
喀山:“……”
门内的孤燕听到动静,问了句,“门口什么人?”
喀山回话,“是……族长亲自招待的外宾。”
这话自然没错。
如果他说站在院门口的人是昨晚藏在水池子里的女孩,那对孤燕少主的名声就有影响,而且……孤燕少主又不是傻子,以后查出来谁传出去,他喀山第一个死无葬身之地。
他和喀雷两人虽说都是长老挑选出来的,但喀山心里清楚,长老一辈子当不了族长,可孤燕少主却有当族长的可能,虽说现在孤鹰族长正值年轻,可谁能知道他又能在那个位置坐多久呢,孤狼少主是万万当不上族长的,听神女的意思是,孤燕少主是部落未来的救世主,那么以后孤燕少主当族长的可能性很大。
他虽然是长老的人,可也要为自己谋个出路啊,如果对孤燕少主尽心尽力,以后说不准孤燕少主对他网开一面,不计前嫌留着他。
这是喀山的想法,他比喀雷心思缜密,短短几个瞬息间,心思已经转了好几个来回。
门里已经传来轮椅走动的声音,片刻后,孤燕推着轮椅到了门边,看见门口站着的人时,微微蹙眉,“愣在那做什么?”
喀雷和喀山赶紧低头提着桶走了。
江栩偷偷看了孤燕一眼,发现他看着院外,天色已黑,红灯笼影影绰绰地照耀着门口的方寸之地,不远处,一个人影慢慢行走过来,竟是白天见过的那个面具男。
江栩不由自主地靠近董玉华,紧张地抓着她的袖子,随后才偷偷回头看了他一眼。
面具男到了这里,只是行了礼,随后就起身走了,没有多作停留。
江栩还好奇地盯着他的背影看。
轮椅上的孤燕少主却是微微抬起下颚,拧着漆黑的眉说,“天已经晚了,不方便招待你们。”说完自顾自推着轮椅进去了。
董玉华觉得这个人的性子有点太冷了,不知道以前和江栩是怎么相处的,随后又想,现在两个人谁也不记得谁,也不知是好是坏。
这样一想,她偏头看向江栩,才发现女儿不知怎么地一个劲盯着孤燕的背影,怔怔地出神。
“怎么了?”董玉华问。
江栩摇摇头,“没,没什么。”
只是看着那个背影,江栩恍惚觉得自己似乎梦见过这个场景,可又说不清自己什么时候梦过,只是觉得梦境中的人不该是坐在轮椅上,而是……好好地站着。
两人往回走时,就见大祭司的院门被打开,那个吊着胳膊的男侍从走了出来,董玉华拉着江栩让她别乱看,江栩点点头,却是注意到,那个吊着胳膊的男人在方才面具男停下的地方顿了一下,随后又回到了院子里。
江栩歪着脑袋想,这些人好奇怪啊。
“嗷呜——”不远处传来一声狼嚎,像是一声呼哨,其他狼也争先恐后地嚎叫起来,此起彼伏的嚎叫声在暗沉的夜色中显得尤其渗人。
江栩怕得一下子贴在董玉华身上,瑟瑟发抖地问,“妈妈,这是……什么声音?”
赵镖在前面带路说,“别怕,这是哈士奇。”
刚准备解释的董玉华听到这话抿紧了嘴。
江栩瞪大了眼,“哈士奇?不应该是狗叫吗?这个声音有点像……”
像狼。
但她不敢说出来,只是贴在董玉华身边快速地往前走。
三人刚到路口,就碰上了孤狼,他闲闲倚着墙壁,手里把玩着一根皮鞭,俨然一副恭候多时的架势。
路口只有一盏红灯笼挂在那,灯光朦胧,只隐约照出孤狼的一个轮廓,和他咧嘴时露出唇边的尖牙。
江栩一抬眼看见那个在夜幕中发光的尖牙,吓得叫了一声,赶紧躲在董玉华身后。
赵镖挡在两人身前,冲孤狼行了礼,这才冲董玉华和江栩说,“这是孤狼少主,我们走吧。”
孤狼却是一抬脚挡住了路,随后用鞭子拨开赵镖,“边儿去,我跟她说句话。”
这个“她”指的不是董玉华,而是江栩。
董玉华把江栩牢牢护在身后,看着孤狼说,“这位……少主,你有什么话就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