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黑着一张脸走在雨夜里,侍从的灯笼被风吹乱,火光明灭,映的他们这支队伍恐怖非常。
侍从低声道:“大人,咱们这么大的阵仗, 属下想就算还有宵小,肯定也怕了。”
方白:“聒噪。”
侍从讪讪,不再多言。
方白按着腰间的配刀, 白日里刚发生了命案,百姓惊惧不已,晚上大力度的巡逻不仅是震慑潜藏的歹人, 更是为了安抚民心。若真生了民乱, 他死也难辞其罪。
他们经过一户人家时, 屋里传来小儿哭声:“我要爹, 娘,我要爹。”
“平平不哭,爹爹只是睡着了。”
小孩儿的哭声陡然提高:“娘骗人,他们说爹死了…”
侍从小心翼翼觑了一眼方白:“大人?”
方白抹了把脸:“去看看。”
“方将军。”一道声音止住了他。
方白回头,发现是池元帅的副将。还不等方白询问,对方主动道明来意。
方白愧疚:“让元帅费心了。”
副将拍拍他的肩:“走罢。”
方白又看了一眼屋内,副将加重了语气:“方将军,走罢。”
只有他们做好了巡逻事宜,惨剧才不会重演。
雨还在下,一道门缝偷偷关上。
“怎么样?”
“不成,大宁官兵太多了。连死角都有人。”
正面碰上,他们还不够训练有素的官兵砍的。可是想到白日里董茗已经顺利出城,他们就着急。
董茗那群人临走前杀死的新游县百姓,就是他们给天临军的投名状。
这会儿天临军的营帐内,董茗看着上首的邵和激动不已。
天临军的人最开始接触他是在半年前,董茗不知道的是,这事原是冯五七一手策划。
那个时候邵和心灰意冷,认为大宁占了大半国土,天临军只守着西州以南,迟早被吞并。
说来西州及周围的县村,还是当初分天下时,他从顾澈和叶音处分来的。
邵和丧失了大半斗志,自然没精力管冯五七的小动作。
可是冯五七因为他的缘故没了,他视若亲弟的邵旦为了保护他也没了。
那小子最怕痛,一剑穿心怎么受得了。
念及邵旦,邵和攥紧了酒盏。
董茗举着酒杯:“小人早闻邵大帅威名,如今得见,小人才知道真正的英雄是何等模样。”
“大帅,请。”他仰头把杯中酒喝尽,亮出杯底。
邵和也饮了一盏,董茗立刻赞道:“大帅真是爽快。”
董茗不知道,邵和的酒盏里装的不是酒而是水。
董茗今夜是真的高兴,待侍女给他满上酒,他立刻又饮了一杯。
想他一个混混头子,有一天居然能跟天临军的主帅坐在一个营帐,还能跟对方喝酒。
这条路他真是选对了。
邵和扯唇,问道:“其他人呢?”
董茗摆摆手:“大帅,不是小人跟你吹,新游县里我才算是第一条汉子,那几个孬种畏畏缩缩不敢动。”
酒精迷惑大脑,董茗用力拍拍胸脯:“大帅,我不会让你失望。”
邵和:“嗯。”
董茗发现邵大帅虽然话少,但是很可靠,他又开始倒苦水:“大帅我跟你说,那新游县的日子不好过啊。”
“官府就是个老婆子,什么都要管。甚至我们不干活,都有人来劝我们,烦死人了。”
他夹了一块猪头肉,惬意的眯着眼:“古书上怎么说,老而不死为贼。可大宁官府偏要好生养着那些老不死的。”
“大宁有粮食不愿意给青壮,却要给老东西,他娘的是不是有病。”
董茗说的冒火,朝地上吐了口痰,然后随便用鞋底擦了擦。紧跟着又抓了一把炒花生米往嘴里丢。
汤潮夹菜的手一顿,不动声色的放下筷子,而邵和连酒杯都不碰了。
董茗那群兄弟跟他一个德性,喝到后面更是手舞足蹈,胡乱吹牛。
邵和见他们醉了,给亲卫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把人敲昏带走。
营帐里重新安静下来,汤潮蹙眉:“大帅,真要留这群人?”
邵和掀了掀眼皮:“无赖有无赖的用处。”
于是汤潮略过这事,“底下人说,新游县的守卫增强了。属下担心其他混子出不来。”
当年划给邵和西州的领地,没多远就是新游县,冯五七一向心眼儿多,秘密安排人挖个通往新游县城内的地道不算什么。
据冯五七的心腹说,密道共有四条,如果对方够聪明,邵和不介意多收几个人。如果对方太蠢了,那能恶心大宁也是好的。
邵和垂眸盯着条案,“顾澈的消息可打听出来了?”
汤潮摇头:“大宁那边看的太紧了,我们的人一点机会都无。”
邵和手轻轻一挥,酒盏里的清水流了一地。他起身道:“看的紧本身就是个信号。”
“老天若是有眼,就把顾澈收了。”
他扯开帐帘,大步没入雨水中。汤潮立刻跟了出去。
新游县一夜无事,当天光亮起时,雨势明显小了。
县城百姓都松了口气。
而方白通过逃走的董茗等人,按照关系网很快锁定嫌犯。
冷清的面馆迎来客人,这家面馆是夫妻店,下.面只有一个独子,因为幼时遭了罪,儿子身体一直不好,两夫妻负责在后厨揉面,煮面条端面,儿子负责面馆的卫生和收钱。
不多时,四号桌的客人吃完面,高声喊着结账。
少年立刻跑了过去,他今年才十四岁,长的不算很出众,但看着很舒服。
少年脆生生道:“您好,您们一共消费四十三文钱。”
爹娘对他好,让他念了学,其他方面他不行,但在算数方面有点天赋。这点账他扫一眼就知道了。
但客人不这么想:“我们就四个人,能吃四十三文钱?你黑店哪。”
少年也不慌,跟他们一样一样算:“您们点的是猪骨面,另外加了臊子和煎鸡蛋,猪骨面您们点的大碗,记六文钱。肉臊子三文钱,煎鸡蛋三文钱两个,就是四十二文钱了,最后加一碟炒青菜一文钱,共四十三文钱。客人放心,我不会多”
少年话音停住,他发现这群人根本没听他说什么,反而不怀好意的盯着他。
男人站起来,笑嘻嘻道:“小兄弟,当交个朋友,免了哥哥这单吧。”
少年惊慌中没发现后面三个男人互相交换了眼色。
他摇着头鼓足勇气拒绝:“对不起,本店小本”
“嘭——”
少年直接被一拳打倒在地。
“臭小子,给脸不要脸。”
男人一脚踹过来,下一刻面馆内响起杀猪般的痛叫。
方白厉声喝道:“把他们几个抓起来。”
对方哪有刚才的蛮横,只敢嚷嚷:“凭什么抓我…”
“我们是良民。”
方白走到打人者身边,利落的拔下对方腿上扎着的匕首。
对方恨恨道:“就算你是官也不能随便伤人,你还讲王法吗。”
方白冷嗤:“现在讲王法了?”
他盯着打人者的右胳膊:“刚才这只手打人?”
话落,毫不留情削下去。
“啊啊啊啊啊——”
男人痛的打滚,他整个右胳膊被削了大半,鲜血直流。
方白直起身,小心擦拭匕首后收好,“你的脏血污了本官的匕首。”
那是顾澈送他的,方白一直都很爱惜。
这个时候,面馆的老板和老板娘也跑了出来,扶起地上的儿子,心疼坏了。
妇人颤声问:“大人,这是怎么了?”
方白踢了一脚地上哀嚎的男人:“这几个混子在故意挑事,昨日他们的同伙刚杀了粮铺掌柜。”
“什么!”
面馆里除了这四个男人,还有另外两桌客人,他们本来退开了,这会儿又凑过来看热闹。
“大人,他们难道也想借机杀了面馆老板一家?”
面馆老板立刻抱紧了妻儿:“不怕不怕,官爷来了,不怕。”但他的手抖的更厉害。
他儿子比同龄人瘦弱,怎么打得过四个成年男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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