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被费局长坑过之后,张上换了电话号码,里头只有家人和知根知底的朋友。
原来那个电话号留给史可,有事要先通过她,才能接到张上这里。
九月初。
史可告诉他,说有个女孩给你来电话,声音很嫩,都没过变声期,一听是女人接电话,嘟嘟囔囔什么都没说就给挂了。
张上没在意,即便心里隐隐有感,知道是谁,但也不重要了,他的心在朱曦这。
更何况,张同学身边从来不缺美女,任何一个拿出来都要比她漂亮,比她更有诱惑力,这世界没有谁都照样转。
转眼两个月过去,孟苓那里已经招好人才,注册域名,初步构建网站,开始实现超级商业帝国的梦想。
……
那晚张上和李照会见完大佬,俩人偷偷跑掉,回去也没当回事,直接把话当屁放了。
但人家可没这么想,惦记着你兑现承诺呢。
你俩说好回去凑钱,结果这么久都没影儿,怎么地,老子好骗是吧?
很快,去皇城里述职的三晋高官见到大佬,照理寒暄几句。
大佬直接点名说:“你们三晋人忒不地道,除了挖煤破坏环境,对文化和慈善一点都不热衷,家国堪忧,家国堪忧啊……”
高官听得有点傻,您用不着这么地域黑吧?
大佬接着说:“前两个月,我见了你们三晋鼎鼎有名的李照会,还有那个三晋能源总公司的老板,俩人主动托人找上门,说要给我们文化部的慈善活动赞助经费,我还亲自宴请他们吃饭。
“他俩也亲口承诺要捐钱,结果一转眼就把我们文化部耍了,这么多天都没动静,好多山区儿童等着我们的书本和课桌,等接受中华文化传承,敢耽误了孩子们的教育,我要找首长投诉他们!”
大佬义愤填膺,挥斥方遒,大手连挥,险些指着高官的鼻子开骂。
你是怎么管理一方的?
你是怎么做事的?
高官本来觉得莫名其妙,结果一听就懂了,诈捐啊!
万一这事闹到首长那里,吃一个管教不严的挂落是肯定的,高官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可是,三晋能源总公司他是知道的,朱新宁不在,老总是苗克邦,老苗用得着诈捐?
赶紧先安慰大佬,“您别生气,这事肯定有误会,我立马让下面人去查,一定给个交代。”
“这还差不多。”大佬心满意足了,你小子敢不捐试试?
分开后,高官立马给省里打电话,把事情一说,这怎么回事,你们赶紧给我查清楚了。
想了想,再嘱咐先立案调查,先拿李照会开刀,当作紧急诈捐事件处理,交代一定要找小李给个说法。
张上正在闫更生的煤矿视察,一听苗克邦来电话,赶紧接。
“苗叔?”
“你小子是不是没干好事?省里的老大都给我打电话告你状了。”
“啥?”张上懵逼,脑子转不过弯来……
“你前俩天是不是答应给人捐钱,当屁放了?”
“……”张同学一听这话,纠结得头皮都拧成一疙瘩了,哭丧着脸说:“我被人做局骗了。”
把事情经过一讲,老苗也无语。
大佬们心怀家国,真不容易,你就当花钱买教训吧,索性这钱也是做善事,算给自己积德了。
这还能说什么,和李照会相跟上,俩人愁眉哭脸,死了亲人一样的表情。
每人带四千万上帝都,一起去文化部把钱给人家送上去,进门还得好脸陪着。
见了大佬,只能解释说这段时间筹钱去了,这两天弄齐了就赶紧来支持爱国事业……
老老实实挨半小时训,点头哈腰,听取爱国衷肠,表态我们俩一定要当好企业家,带好模范作用。
再循着办公室找到这个慈善项目负责人,俩人一看,当时就傻逼成木头人了。
费局长!
“啊哈哈,二位可算来了。”老费一如既往的诚恳,热情……
俩人没回话,心里这苦啊,胆都他妈苦破了,有比这还憋屈,还没法解释的事吗?
虚与蛇委,把钱乖乖放下,憋屈死俩丫的了,谁让你俩江湖经验浅薄,爱专营呢?
好多企业家,明星,被爆出诈捐……
难道人家有那么不要脸,答应了捐钱,又不捐,活生生打自己脸,毁自己声誉?
是人都没那么傻吧……
大部分都是被算计的,有苦说不出。
……
时下的煤老板群体里头,除去国企,朱新宁绝对是老大。
连张上在内,仅限几人清楚猪哥有多少财产。
而在外人眼里,朱新宁是神秘莫测的存在,超出“煤圈”之外,俯瞰人间财富。
2007年11月,煤价涨疯到丧心病狂的程度。
甚至只要和煤沾一点边,发家致富只是小意思,成为千万富翁也不难。
好多地方都有煤炭,但开发出来的并不多,有人的原因,也有地的原因,还有当地管理者的考虑。
有人说煤老板崛起靠地是破坏环境,制造污染,损坏人类生存之地而发家。
其实这种说法不对。
不挖煤,不发展经济,大家都没钱,拿什么修路,拿什么交税,经济怎么能发展起来,百姓如何能过上好生活?
朝鲜就挺不错的,没有污染,没有雾霾,空气新鲜,你会去那生活吗?
最起码张上知道,帝都的楼价是煤老板带起来的,三晋无数条公路都是煤老板修的,五百万矿工的生计都在煤炭上,两千万人的生活全指望挖煤,连港澳的赌场都是煤老板撑着。
正确方法是边发展经济,边搞环保,先把生活水平提升上来再说其他。
后世三晋的煤矿好多都挖空了,没被资源整合淘汰掉的煤老板也都去了内蒙发展,那里的煤矿可以与三晋媲美。
鄂尔多斯市,下头的督图村是个山穷水恶之地,民风彪悍,好勇斗狠,穷得一塌糊涂,却固守旧时代的生活方式,不受教化,不思改变。
《七笔勾》里头的诗形容这里正好:
窑洞茅屋,省上砖木措上土,夏日晒难透,阴雨更肯漏。
土块砌墙头,灯油壁上流,掩藏臭气马粪与牛溲。
没面皮裘,四级常穿不肯丢,纱葛不需求,褐衫耐久留。
裤腿宽而厚,破烂且将就,毡片遮体被褥全没有。
……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个两千多人的村子,家家户户的男人都会猎杀豺狼虎豹。
据说当年鬼子路过这里都得绕道走,太君进了村也得爬着,提起督图村的人就发怵。
即便到了二十世纪,这村子也没有抛弃宗族制度,没有手机,没有自来水,没有通电,家里用地是煤油灯。
在村里,宗老最大,村长次之,一切按照资历和辈分来。
即便有人作恶,也是村里来处罚,外人无法插手。
最近村民们很烦躁,因为时常有人来打扰,说是看上他们村外的露天煤矿了,想连整个村子都买下来。
你在开玩笑吧?
这是我们世代生活的土地,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爷爷奶奶都葬在村外,根就在这里,千百年如此,卖掉村子,我们去哪里生活?
上头派人来谈了无数次,老板们派人谈了几百回。
也是白费口舌,谈不拢,那就只能打……
“九哥,又有人在存在准备攻打我们了。”汉子身材皮草,四肢外露,皮肤漆黑狰狞,满身伤疤,比经历过枪林弹雨的战士还恐怖。
“这些外来人真是不知好歹,敲钟,集合。”
九哥正在石头上磨镰刀,一来一去“噌噌噌”地响,刃口雪亮,被磨得散发热度,滚烫滚烫。
“好。”汉子粗鲁,一脸凶悍,眼里带着仇恨。
最近厄难降临,村里的伤亡已有十多位,好几个家庭成了孤儿寡母。
这已经是第三波来进攻的人。
这些可恨的侵略者,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严十一心里暗想。
跑到村子中心,拿起棒槌对大吊钟一阵猛锤,钟声传遍四方。
这吊钟是第一波入侵者送的,寓意送终。
可惜那个嚣张跋扈的老板实力微弱,带三瓜俩枣就敢来村里横行霸道,最后被打断腿扔了出去。
第二波人实力稍强,有自制火枪,却不敌他们的铁矛,一个透心凉,进村的十来人全被吓跑。
接着就是歪门手段,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夜里偷袭,村口埋炸药,井里头放泻药,无所不用其极,令村人伤亡惨重。
最后这波人被村民设计抓住,全部祭奠了亡魂。
结果没出一星期,第三波又来了。
村人行动很快,村中心围了密密麻麻的人头,一眼望去,有八百汉子,各个虎胆狼烟,目光坚定。
他们手里持着武器,带刺的铁棍,长长的钉耙,斧子,铲子,铁矛,石锤……
还有上次俘虏来的几杆火枪,汽油瓶……
村长九哥磨好了镰刀,将刀把子往藤绳系着的腰间一插,站在高地上,一眼看去,八个小方队,人员全部都在。
“敌人侵略我们的土地,怎么办?”声音低沉,浑厚而有力。
“打!”
“打!”
“打!”
声势震天,连吊钟都被震得嗡嗡嗡响起来,宛如老天爷在俯瞰人间,给督图村民们悠长地回应,打!
“他们有枪,不要硬碰硬,各队长,散。”
话语落下,由队长带头,人群消失在土坑狗洞、巷道纵横的村子里。
……
在煤老板群体里,庞黑子绝对是实力强悍的一位。
当初在灵石,张上差点被庞龙虎下土,还是朱新宁给庞黑子去了电话才救下他。
后来猪哥说,庞黑子有点势力。
能入朱黑金的眼,又怎么会是简单货色?
庞黑子拿着高倍望远镜,手持对讲机,站在村外的高山上,注视村中心成方队散去的村民,嘀咕说:“还算有点脑子。”
“哥,你怎么不多弄几杆化隆造,这些人不好惹。”庞龙虎在旁边也拿着望远镜观察村里的动静。
“能不用火器还是不用的好,我们不是朱新宁,他不怕查,我们怕。”
“朱新宁有这么厉害?”
身为第三代煤老板,庞龙虎才三十岁,对九十年代里的光辉少了敬畏,没有经历过那些,所以初生牛犊不怕虎。
庞黑子皱了皱眉头,新时代的孩子心理浮躁,年轻气盛,不只是庞龙虎这样,大环境如此。
“朱新宁有三十多座矿,每个矿有一百多位护矿队员,全是特种部队退下来的,你说他厉不厉害?”
本来不打算说这些……可是不说,别哪天弟弟犯在朱新宁手里,还是多一些敬畏好。
“怎么可能?”庞龙虎被惊得手脚发软,“他想当皇帝么?”
“你不懂。”庞黑子摇头,不想多说。
“哥你给我说说,让我开开眼。”庞龙虎知道这个唯一的亲哥哥,比他大十九岁的亲哥哥,是很宠他的。
叹一口气,庞黑子有点颓废,想了想说:“如果我们也拿不下督图村,你说怎么办?”
“联合其他煤老板。”不假思索地回答。
“如果联合其他人,也拿不下呢?”
“这……”庞龙虎脑子有点缺氧,如果这样还拿不下,这村子绝对得血流成河,死伤无数,思索一下说:“那只能让给国企。”
“国企不会管的。”
“这么大的蛋糕,上头几乎是白送的,谁占了这矿,这矿就是谁的,国企怎么可能不要?”
“那怎么能轮到你来?”庞黑子反问。
“别人实力不行呗。”想不通了,干脆偷换概念,耍小聪明。
“国企不敢接这茬的,把老百姓打伤,败坏了声誉,你是挨处分呢,还是直接下岗呢?”庞黑子用望远镜注视村口准备进攻的队伍,说:“打又打不得,撵也撵不走,可又要发展经济,改善民生,眼看地下的黑金挖不出来,怎么办?”
庞龙虎脱口而出:“那只能扶持一个傀儡,让他把这些破事揽下,最后没用了再收拾掉,积怨的矛盾一下就能化解,也能给百姓一个交代。”
庞黑子赞同地点头,大学没白上,这个弟弟还算有点脑子。
“朱黑金的称号就是这么出来的,只要煤炭还值钱,你见了他,就得恭敬点。”
“我知道了哥。”顿了顿说:“不过听说最近有人接了朱新宁的班,就是当初在张家庄差点被我下土的那个烂小伙。”
闻言,庞黑子冷笑一声说:“无脑娃娃一个,以为张黑金那么好当?他嚣张不了几天,说不准得给朱新宁顶缸,牢底坐穿。”
“可是我听说,那烂小伙和朱新宁的闺女搞一块了,这朱黑金也忒狠了吧,连自己唯一的闺女都舍了?”
“那谁知道?”庞黑子脸上挂着神秘莫测地笑容。“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以为他朱黑金是什么好鸟?”
嫉妒且愤恨地说:“外头彩旗都飘他妈成一个支队了,谁知道还有没有种?”
说完,朝对讲机喊:“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