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功还是过, 还不是上头一句话。萧太后在朝中, 余威不减当年啊, 圣上因顾念着寿安宫这位嫡母皇太后的恩情,步步退让。此番局面,不容乐观。”
“当年太后摄政,事事将朝政放在首位,还政圣上的时候,太后是那般光风霁月,博得满朝文武赞许。而如今,太后重新涉入政事,种种举动,却无不令人叹惋。”
“如今太子平安回京,不知会以何种姿态归朝,若太后执意继续如此行事,到时候朝堂上又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还是要服老啊,太后英明一世,若到头来晚节不保,就难看了。”
但众朝臣担心的太子会重新夺权的情况,却没有发生。
早朝刚一开始,一名宫人就领着宋执到奉天殿门口。
宋执步入殿中,向御座上的圣上行礼,而后高声道: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因身体抱恙,特命属下向陛下请旨,卸下殿下手中的政务,以安心静养,请陛下恩准。”
殿内的文武百官皆是一惊,太子这是……
惠帝眯眼,如今朝堂上就是一堆烂摊子,太子是要置身事外,撂挑子不干了?
御座上的惠帝沉吟片刻,而后开口准允。
“李福全,去太医院挑些上等补品,送去太子府。转告太子,让他好生休养。”
“是,陛下。”李福全躬身领命。
而李福全却终究没能进到太子府大门,这已是后话了。
李福全只将圣上吩咐的补品送到了太子府门口,便被太子府的亲兵拦下,李福全连太子的面都没见到。
同样被阻在太子府门外的,还有寿安宫的总管太监夏英。
夏英是奉太后之命,前去请太子进宫,但他也只能悻悻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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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禁内,寿安宫。
夏英步入正殿东暖阁时,萧太后正闭目斜倚在榻上,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抚着膝上的白猫。
“太后,奴才没能进到太子府,据太子府的亲兵所言,太子殿下称病不见外客。”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太后方向传来,夏英立马抬头,迎面却扑来了那只白猫,夏英迅速侧身躲过,却见那只猫飞快地夺门而出。
夏英当即回头,疾步走向太后身侧,
“太后,可有伤着?”
萧太后掀眸,缓缓正起身,却没言语。她带着护甲的手端起一旁的茶盏,送到唇边的动作却在中途一顿。
萧太后眸中突然闪现一抹厉色,手中的那只五彩蚕纹如意茶盏瞬间被砸了出去,清脆的瓷器碎响在殿中响起。
夏英明白,太后是对太子的行为,怒极。
夏英立马吩咐宫人清理地面上的瓷器碎片,待宫人离开,夏英微微躬身走到萧太后身侧,轻缓地为太后捏着肩。
“太后,奴才再去请太子殿下?”夏英轻声问道。
“不必了。”萧太后抬手用指腹轻按着额角,片刻后,太后缓缓开口,嗓音似乎有些疲惫。
“本宫原本只想敲打下太子,但太子翅膀硬了,竟给本宫玩手段。”
“他要拱手让权,本宫就成全他。”
萧太后接过夏英重新泡好的茶,透过茶水虚白的雾气,萧太后看向对面墙上那幅先皇的画像。
萧太后浅饮了一口茶水,问向夏英,
“封羡到哪儿了?”
夏英躬身回禀道:
“二皇子殿下已过了豫州地界,应该这两日就会回到上京。”
“本宫乏了。”萧太后挥退夏英,而后半躺在绣榻之上午睡。
但脑中思绪纷繁,又哪能睡得着。
自己最看重的皇储,要同自己对立了吗?
夏英出暖阁后,便立马命人去寻太后的白猫。一炷香之后,夏英在寿安宫花园里的一处牡丹丛后,找到那猫。
彼时那白猫正扭转着头,不停地试图舔舐它的后颈部,夏英抱起那只猫时,发现在濡湿的纯白猫毛下,有一道似被扎出的深深红痕。
是方才太后的护甲?
夏英心中一叹,他侍奉太后多年,又怎能不了解太后。
太后风光一世,如此强势之人,绝不允许身边事物脱离掌控。
太后又如何舍得放权,当年只不过不想担上牝鸡司晨的恶名而已。
但事与愿违,哪有事事皆尽如人意?
太后失算了两次,曾经中年后的先帝是其一,而如今,又是太子……
但太子,可不是先皇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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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上众朝臣屡屡表达对储粮的担忧。
今年粮食本就歉收,又因江南水患,部分漕运河道淤堵,导致本应入库的秋粮,迟迟不能抵京。
且各州府还急需赈灾粮,重重累加之下,户部尚书杜贤实在是焦头烂额。
圣上令户部强行收缴富户囤积的余粮,较之前太子定下的以年初粮价收粮的做法,更为严厉。
圣上还命大理寺对囤积居奇的富户于以严惩,严查相关人等,若有徇私包庇,即认定为连坐。
下朝后,左相王显和右相秦文正同到户部衙署,共同商议应对储粮问题的相关的细则。酉时,王显和秦文正出户部官衙,在门口碰上了匆匆前来的大理寺卿彭渡。
彭渡见右相秦文正出衙门,更是加快了些步伐走到秦相面前。
彭渡作揖行礼:
“王相爷,秦相爷。”
碍于左相王显也在当场,有些话,彭渡不太方便说出口。
“秦相爷,可否借一步说话。”彭渡面上有些难色,但此事又的确有些麻烦。
左相王显却是立马看出了些门道,半讥半讽地开口:
“秦相同本相还有公务在身,若彭大人是有私事要同秦相谈,似乎此时此地并不太适合。”
“而若彭大人要同秦相谈的是公事,那又何须背着本相。”
“又或者,彭大人同秦相是公然拉帮结派,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秦文正心中微怒,王显是逮着机会就会刺他几句,而自己同大理寺卿彭渡,又有何事需要私下商谈的。
秦文正心中很是笃定,这些年他行事处处小心谨慎,不可能让大理寺抓住什么把柄,又何必担个私相授受的名头?
秦文正向彭渡正色道:
“彭大人,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彭渡有些犹豫,这……
不过此事的确也是公事,彭渡当即向秦文正开口:
“下官要劳烦秦相爷去大理寺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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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王显心中微讶,秦文正是出了名的保守派,这些年在朝堂从未行差踏错,这是出了什么事?
秦文正面上很是不好看,嗓音也冷了几分,
“彭大人,说清楚。”
彭渡本没打算将接下来的话,当着左相的面道出来,但既然秦相开口,那就说吧。
“相爷,替贵府秦夫人打理铺子的秦四爷,私自屯粮,且数量巨大,而秦四爷为秦相府效力多年,这其中……”
“相爷,只是去大理寺问个话。”
秦文正闻言一惊,四叔?
四叔不是好好地在打理铺子?怎么会跟屯粮有关系。
彭渡见秦文正面上的惊异不似作假,心中的大石落下了些,这事只要秦相不知情,就好办地多。
“请相爷跟下官走一趟。大理寺已另派人去秦相府请秦夫人。”
彭渡想到,另有一事,也很是麻烦,最好还是提前给秦相透个风,
“相爷,还有一事,此次圣上命下官严查屯粮商户及其相关人员,照规矩,贵府秦夫人名下的铺子庄子必须先行查封,待案件审理完毕,再行定夺。”
“但查封时却遇到了点问题。”
秦文正面色一变,查封?彭渡竟然敢?
彭渡接着开口:
“大夏第一钱庄,余庆丰,想必秦相爷也有所耳闻。”
“余庆丰的人拿来了秦夫人名下的铺子庄子的房契和地契,还有秦四爷同余庆丰签下的抵押合约,合约上显示,秦夫人给了秦四爷代其全权做主,将铺子庄子抵押给了余庆丰,借出了五十万两白银。”
“如今秦四爷失踪,从余庆丰借的钱没还上,若按照合约,秦四爷还不了钱,那些铺子庄子,将会属于余庆丰。余庆丰的人对查封商铺,颇有异议。此事,下官也很是难办?”
秦文正心中巨震,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
铺子庄子都抵押给了余庆丰!
四叔背着他都干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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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立在一旁的左相王显却突然笑了笑开口道:
“秦相,你可以去同你的嫡长女,昭仁郡主打个商量,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秦文正胸腔剧烈起伏,压着怒气,看向王显,对他的话不明所以。
见秦相的表现,左相王显却明了秦相定是还没得到消息,王显耐心地为秦相,他在政坛上的老对手解着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