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江雎瑶从蚕房走出来, 向着苏家的方向走去，只走了几步, 脚步就停了下来。
那是家的方向。
家, 一个温暖的让人感到安心的地方。
但苏家是这样的地方吗？她感到排斥，感到烦躁，不愿意往那个方向走去。
或许在这一刻, 她真正的有些理解, 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 顺着大路, 走出了村子。
不远的地方, 一群小朋友围在一起, 似乎在看什么。
观察蚂蚁？或者蚯蚓？
江雎瑶有些感兴趣的走过去, 然后发现, 苏小天他们也在这群小朋友里。看到这么一群小朋友，她的心情变得好了那么一些。
“苏小天！”江雎瑶喊着苏小天的名字。
结果把苏小天吓得一跳，整个人真的向后跳了一步, 惊恐的抬起头, 发现是江雎瑶后, 他拍拍自己胸口, 被吓得不轻。
江雎瑶笑起来：“干啥呢？”
江雎瑶的笑容慢慢的消散, 她古怪的看着这群小朋友, 被她吓到的不仅是苏小天, 还有这群孩子。
什么事情，能让孩子们这样反应？
她走近一看，发现没有蚂蚁, 没有蚯蚓, 所以这群小朋友单纯的就是在说话。
“啊，我走了。”
“我也走了。”
小朋友们一窝蜂的就跑了，只剩下苏小天苏小亮和苏小磊三个和江雎瑶大眼对着小眼。
“你们干啥呢！”江雎瑶拧起眉头，怀疑的看着三人。
三个人你推推我，我推推你，纠结着小脸，让江雎瑶看得再次笑起来：“问你们话呢，你们到底在干啥？”
苏小亮和苏小磊果断看着苏小天，显然是要苏小天做决定。
苏小天也很纠结，但他们都喜欢江雎瑶，更何况江雎瑶还是他们最爱的五爸的老婆，因此苏小天没有打算隐瞒：“婶婶，我们和你说了，你不要和别人说哦！”
“那得看什么事。”
苏小天急了：“这事真的不能告诉别人。”
“你们先说说看是什么事，我是大人，有判断能不能说。”
苏小天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然后神神秘秘的左右看了下周围，才小声的和江雎瑶说：“刚刚强子告诉我们，说他偷偷看到幺爸和知青点那个女知青在崖湾那里偷偷摸摸说话，两个还抱在一起了，那个女知青就是你妹妹还是啥，和你吵过架那个。”
“盛念笑？”
“对对对。”
江雎瑶并不惊讶，只是她很好奇：“你们为啥鬼鬼祟祟，好像很怕的样子？”
苏小天小大人似的的叹气。
原来村子里发生过类似的事，小朋友发现了一男一女在某个地方偷偷摸摸的在一起，就闹了出来，结果那个的女的和别人订婚了，因为这件事，闹得很大。女方的家人，直接找到那孩子家里，说对方害了自己家闺女，原本没啥事的，一桩好好的婚事搅和没了。
这件事，把那个小朋友吓惨了，从未想过，会导致这样严重的后果。
所以这一次，有小朋友发现后，也就是和“兄弟们”说说，连大人们都不敢告诉。
江雎瑶对他们比了个大拇指：“你们做得很对。”
她越发觉得，不要小看任何人，哪怕只是一些小朋友。
很多微小的事，都是这些小朋友发现的，比如那个李力勇偷偷摸摸来到山月村，比如盛念笑和苏越然偷摸着见面。
江雎瑶早知道盛念笑和苏越然的事，没当一回事，只是她和苏小天他们一起回家的时候，突然灵机一动。
苏一然是想分家的，只是他有顾忌，希望把苏越然给分出去，而不是分家后，苏越然还要在家里。
现在苏越然还在读高中，是不大好操作，但苏越然的年龄，在村里结婚也不是啥稀奇事。
如果苏越然和盛念笑结婚了的话，那是不是就可以完美分家了？
江雎瑶越想，越觉得这事可以。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这几个小朋友。
被江雎瑶看着的几个人，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江雎瑶，总感觉有不好的预感。
……………………
他们几个还没有走到家，就看到苏一然从家里急匆匆走出来，看到江雎瑶后，这才停下了脚步。
江雎瑶轻轻一挑眉，反应过来，他这是来找自己的。
江雎瑶向苏一然走过去。
苏一然打量了一下她，伸出手，拉起她的手，直接进屋。
三个小朋友看到这一幕，同时撇嘴，他们三个喊五爸，五爸都半点反应都没得，这就是结了婚的男人？
原来结婚后会变成聋子。
江雎瑶跟着苏一然回房间：“干嘛啊，这么急。”
“我有话和你说。”
江雎瑶笑起来：“正好，我也有话和你说。既然你先开口，那就你先说吧！”
苏一然叹一口气，轻轻的揉了揉自己额头：“我想过了，家里这个样子，我能忍受，不舒服的时候，还可以躲出去，和朋友们发泄一下。但你不一样，我不能要求你来忍受这些，而且我答应过你表哥，我会好好照顾你，不让你难受……”
江雎瑶听得一点不动容，直接伸出脚，踢了苏一然一脚：“说重点。”
苏一然深深的看着她：“我打算和爸妈说分家的事，如果不行，把我们分出去也可以。”
江雎瑶微微惊讶的看着他。
她没有想到，在自己还没有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苏一然已经抢先一步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是不愿意现在分家的，否则不会等到这个时候，他会提出来，只因为她。
江雎瑶说不出什么感觉，并不是感动，而是有些心疼。
这个家，其实没有变过，现在的陈珍珍或许变本加厉了一点，但苏越然从未有过改变。
而苏一然，其实一直在为这个家付出。
每个月给钱，想办法弄些好东西让家里的老人孩子改善下生活，偶尔拿肉回来给全家吃。
但他得到了什么？
陈珍珍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而苏越然，吃了苏一然拿回家的肉，还要去思考这些肉怎么来的，苏一然是不是投机倒把了，是不是在山里干了些坏事，以此抓住苏一然的把柄，甚至直接去举报。
给了苏一然善意的，是他的母亲张秋芳，或许几个兄弟，也给了一些支持。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被那样的爱牵扯着，进不得，退不能。
苏一然甚至不敢对苏越然做什么，因为一旦做了，会让苏国兴和张秋芳难受，所以他只能忍着，因为他在乎自己的家人。
江雎瑶走到苏一然面前，轻轻的靠在他的胸前。
她发现，就算他愿意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她也舍不得自己独自抽身而去，因为不忍心看着他这样一个人，想陪着他。
“你……”苏一然轻轻的拥住她。
他突然想起，一年之期快到了，他有些想问她，她的决定是什么。
但话到了嘴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就这样拥抱着她，天地都在此刻停止下来，唯一能够听到的是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它们剧烈的震动在了一起。
“苏一然……”
“嗯？”
“我大概要变成一个坏女孩了。”
苏一然笑起来：“你什么时候好过？”
感动暧昧的微妙气氛，如同一个泡沫，被苏一然的这句话轻易打破。
江雎瑶手捏成拳头，敲打着苏一然的胸膛，双目瞪大看他。
苏一然双手捏住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认真的看她：“我刚才说的话，你还没有回答。”
江雎瑶深呼吸一口气：“暂时不用和爸妈提分家的事。”
苏一然挑眉，却没有松一口气的意思，反而很疑惑，这段时间她的状态，他看得清楚，像个火炮似的，一点就着，尤其是对上陈珍珍的时候。
江雎瑶迎上苏一然疑惑的目光：“你弟弟还没有结婚呢，等他结婚后，一起分家。”
苏一然拧起眉头。
江雎瑶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我刚才说了啊，我要当坏女孩。”
苏一然认真看着她。
江雎瑶深呼吸一口气：“我想满世界宣传苏越然和盛念笑的事，让苏越然尽快娶了盛念笑，他们一结婚，我们就提出分家。”
“你最多只能在村里宣传。”
“那也行。”江雎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不反对？”
她还以为，苏一然会反对，因为苏越然到底是他弟弟，用这样的方式算计自己弟弟，到底不好。
苏一然嘴唇扬起一抹嘲弄的笑：“你不是说你不当圣母？那我也不当圣父。”
江雎瑶心里松一口气，她多少有些害怕他怪自己。
她为自己找理由：“我们那一次，不就因为他们算计才被人抓到？他们算计我们一次，还是坏心的，我们算计他们，可没有坏心，就是希望他们这对相爱的人终成眷属罢了。”
苏一然轻笑起来，伸手敲了一下她的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害怕我会有什么想法。”
“为什么？万一我会做坏事呢？”
“你不会。我相信你。”
“万一我会呢？”
苏一然想了想：“那就是我眼瞎，我认了，也接受。”
这回答，让江雎瑶满满的都是安全感。
她看着他，强硬又任性的把他往下拉，然后亲吻他额头。
苏一然有些怔怔的。
江雎瑶笑着看他，眼睛亮亮的，仿佛藏着星星。
……………………………………
“哎，你们听说了吗，那苏越然和盛念笑在崖湾抱在一起。”
“听说了，说他们常常偷偷见面。”
“你们都听错了，哪里是抱在一起，明明就是亲嘴了。”
“天啦，都亲嘴了啊！”
“你们啷个晓得哩？”
“我听别个说的。”
“这就有意思了，苏一然娶了江知青，这苏越然要娶盛知青，那盛知青说是江知青的妹妹啊。”
“又不是亲的，这有啥。古时候还有亲姐妹嫁一个人滴。”
……
在山月村，这样的八卦随处都可以听见，几个人走在一起，必然会说这个话题，说得活灵活现，仿佛亲眼看到了苏越然和盛念笑在亲嘴。
盛念笑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事，直到几个爱慕苏越然的姑娘，看到盛念笑后脸色不善。
“她就是盛念笑……”
“也不怎么样，没有她姐姐漂亮。”
“什么她姐姐，人家说了，压根没有妹妹。”
“也不知道苏越然喜欢她什么。”
……
盛念笑感到怪怪的，直到大家都知道了这个传言，盛念笑脸色有些白。
谁，是谁这么传的？
她和苏越然明明很小心，没有被人看到。
如果苏越然在村里的话，她一定会委委屈屈找他哭诉，可惜苏越然现在还在学校，压根不知道村里发生了这样的事。
游莹莹和陈珍柔也知道了这事，很惊讶的走到盛念笑身边。
“笑笑，你怎么会和那苏越然在一起？你们真的真的……”
盛念笑脸色一下子就红了：“我们就是一起说说话，没有做别的，也不知道大家为什么会这么乱说。”
“这些村子里的人就是喜欢乱说。”
“但笑笑，你怎么会和苏越然一起啊？”
“笑笑和苏越然很配啊，笑笑这么好，那苏越然人也不错，在一中读书呢！”
盛念笑想到苏越然，突然觉得，这或许不算一件坏事？
盛念笑咬咬牙：“就是那天我被我……姐姐骂了，我不敢在知青点哭，怕你们担心，我就找了个地方，想发泄一下。没有想到苏越然在那里割牛草，他听到我在哭，就过来安慰我，我们就认识了……”
游莹莹挑挑眉：“好啊，笑笑，这样的事都不和我们说。”
陈珍柔看着盛念笑，有些小小的不舒服，那苏越然可是整个山月村的男神，却被盛念笑运气好的拿下了，真是不公平，这样的好事，为什么就轮不到自己。
陈珍柔笑着说：“那笑笑你是不是要和苏越然结婚？”
“这……”盛念笑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陈珍柔继续道：“笑笑你就别害羞了，现在大家都在传你被苏越然亲了嘴，他要是不娶你的话……”
游莹莹推了推陈珍柔：“说什么呢！”
游莹莹有些担心的看着盛念笑：“其实那苏越然人不错，笑笑你和他结婚也不错。”
盛念笑也是这么想的，甚至心里急切了一些。
苏越然可是在县城里读高中，要是遇上了别的女孩子的话怎么办，尤其是苏越然毕业后有了工作，会不会就嫌弃她这个没有工作的女孩了？
盛念笑咬咬牙，心里越发觉得，现在的传言对自己应该有利。
……
盛念笑游莹莹和陈珍柔回到知青点，所有知青都古怪的看着盛念笑。
盛念笑表现得如此善良温柔，一想到她竟然和苏越然亲嘴，就莫名觉得和人设不符合，连带的看着盛念笑都假假的。
盛念笑面对这样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
林圩直接走到盛念笑身边：“你跟我来。”
盛念笑脸色一白。
她都忘记了，还有林圩。
盛念笑一边跟着林圩去竹林，一边想着怎么解释。
林圩对她很好，她能在知青点日子这么好，也有林圩的功劳，林圩家里寄来的东西，林圩都会给盛念笑一部分。
来到竹林。
“那些传言，是真的吗？”林圩着急的看着盛念笑。
盛念笑吞吞口水：“我就是和苏越然说说话，不知道被谁看到了，就这么乱说。”
“那他们说你们抱在一起，还亲嘴，都是假的？”
盛念笑看着林圩：“我刚都说了，是他们乱说。”
“那好，我带你出去，去解释这一切……”林圩去拉盛念笑的手。
盛念笑立即甩开林圩的手：“林圩，你想干什么？”
“带你去解释，现在村里这么传，如果不解释清楚，你是真想嫁给那苏越然？”
盛念笑咬着嘴唇，没有吭声。
“你要是怕的话，我带你去。”
盛念笑突然豁出去一般：“是真的……”
“什么？”
“我和苏越然抱在了一起。”盛念笑眼睛红红的，“林圩哥，那时候我太难过了，姐姐这么对我，爸爸妈妈又为了东生，不再给我寄东西，我太难受了，苏苏越然安慰我，然后给了我一个拥抱……”
“他苏越然占你便宜？”
盛念笑摇摇头：“林圩哥，你别问了，事已至此，别人怎么说就是什么吧。我不想解释了……”
“你知不知道后果？你可能得嫁给苏越然。”
盛念笑只是哭，也不说话。
她很想说，嫁给苏越然又怎么样，苏越然至少比苏一然强，她江雎瑶都可以过那么好，凭什么自己不行？
但她不敢，不愿意和林圩彻底闹矛盾。
盛念笑深深的看了林圩一眼，跑出了竹林。
盛念笑原本的计划是跑回宿舍，却被似笑非笑的王惜因给拦住了：“去哪里呢，有人找你。”
王惜因推了盛念笑一把，直接让盛念笑站在知青点的坝子上。
找盛念笑的是好几个村里的小伙子，就是那些帮盛念笑干活的小伙子们。
“盛知青，你和苏越然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都在一起好久了，每次苏越然回来，两个人都偷偷摸摸见面。”
“盛知青，你是什么意思啊，自己都有对象了，还让我们帮你干活。”
“你这是把我们当成傻子吧？”
“盛知青，想不到你是这种人。”
看着乖乖巧巧的，结果一边和苏越然处对象，一边让大家帮她干活，一点都不真诚。
盛念笑被这么多人看着，就像公开处刑似的。
盛念笑红着眼睛：“是你们主动来帮忙干活的，我没有要你们……”
“呵……当我们眼瞎，走……”
这些小伙子看向盛念笑的表情，让她受不了，他们一群农村人，想癞□□吃天鹅肉，还来怪她？
盛念笑发现，知青们看向她的眼神也充满了不屑，这一次，她哭着成功的跑进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