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炳中见朱由检没有发怒的意思,只得偷偷叹息,也不再阻止刘公子说话了,也许年轻的皇帝真的对海外见闻感兴趣,他们又是年龄相仿,感兴趣的东西差不多。
“陛下,草民去过一个叫古里的国家……”刘公子又露出好看的糯米牙,这牙要是长在女人口中就好了,刘公子不是女人,可惜了。
“古里?对了,郑和最后一次下西洋,就在在这里去世的,哎,郑和之后,大明很长时间都没有大型舰队了。”朱由检微微叹息。
“陛下知道古里国?”刘公子有些惊异,“陛下不是没去过海外吗?”
朱由检淡然一笑,“朕虽然未去过海外,但大明的典籍中有过记载,朕知道这些也不为奇,怎么样,见到郑和的墓冢了吗?”
“见到了,草民特意去拜祭了一番。”
“原来刘公子也是敬仰驾驶大船的郑和?”
“郑和是大明第一个驾船游历西洋的人,我从小就崇拜他。”
“奥,那刘公子还有那些海外见闻?说来听听。”
刘公子歪着脑袋深思了一会,“恩……陛下听说过红茶吗?”
“红茶?”朱由检一愣,安徽祁门的红茶好像现在还未做出来吧?“现在有红茶吗?”
“陛下,草民的确遇上了红茶,还饮过红茶。”刘公子浅浅一笑,心道这个大明典籍中总没有吧?
朱由检只得乖乖作聆听状,“刘公子是在哪儿遇上红茶的?”
刘公子有些得意,他莞尔一笑,“是在一个叫锡兰的岛上。”
“锡兰?”朱由检努力思索,终于想起,就是后世的斯里兰卡,“锡兰岛上现在就有红茶了?”
“恩,有红茶,”刘公子觉得不对,“陛下是说……”
朱由检发觉失言了,赶紧紧了紧身子,坐得端端正正,“朕是说,锡兰岛现在还没有独立建国吧?岛上是葡萄牙人还是荷兰人?”
“陛下真的知道锡兰岛?”刘公子敛去得意的神色,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岛上虽然有极少量的荷兰人,但真正占据岛屿的,还是葡萄牙人,都是红毛,说着鸟语,外人很难辩得清。”
“奥,刘公子去的可是……科伦坡?”朱由检不知道科隆坡现在到底叫什么,如果刘公子不知道,那就谎称时北部的一处山地,反正现在从锡兰岛登陆的,都是在南方。
“正是科伦坡,”刘公子用惊异的目光看着朱由检,又扫了眼他爹刘柄中,这才压低声音道:“可是,科伦坡原来叫芒果港,据说葡萄牙来到这里之后,为了纪念他们伟大的航海家哥伦布,才改为科伦坡的……”
“哈哈,”朱由检面上轻松,心中却是倒吸一口凉气,要穿帮了,关键是他无法说出知识的来源,都怪自己以前历史只是没学好,没办法了,只好继续忽悠了,“既然你们来此处经商,大明的海军迟早也会来到这里,所以……大明的侦讯……这是军国大事……”
“芷儿!”刘柄中见朱由检支支吾吾,赶紧出言阻止刘公子追问下去。
“奥,原来如此!”刘公子半信半疑,眼波在朱由检和他爹之间不停流转。
“正是,这些军国大事,暂时不方便透露过多,凡是大明商人需要保护的地方,将来都会有大明的海军,”朱由检终于惊险度过一关,“还有什么?朕相信去西洋的路上,一定还会有很多朕所不知道的见闻。”
“还有……陛下听说过黑人吗?那种全身漆黑,比……比木炭还黑的人。”刘公子的眼中又闪出熠熠之光,他不相信这种人物朱由检也会知晓。
“黑人?你们去过非洲?”朱由检瞪大双眼,夸张似的看着刘公子。
刘公子彻底歇菜,他懒洋洋地说道:“爹的商队去亚丁港交货,我则在对面的的港口游玩了一回,都是这种黑人,实在无趣。”
朱由检轻笑着摇头,“我还以为刘公子会买两个黑人回来玩玩。”
“草民买那些黑鬼做甚?”刘公子白了朱由检一眼,“陛下长于深宫,却对海外了如指掌,这天下,还有陛下不知道的事物吗?”
“朕虽长于深宫,但自小博览群书,不仅诸史百家、诗词歌赋,连常人难得一见的典籍,也是涉猎不少,知识自然广泛,”朱由检哈哈一笑,“朕还知道,刘公子不喜针线、女红,喜欢随着爹爹的商队游山玩水……”
“陛下……”刘公子情知身份被朱由检识破,不觉羞红了脸,她低下头,双手不安地摆弄着衣角,再也不敢看朱由检一眼。
“陛下,草民死罪!草民不该欺瞒陛下!”刘柄中抢先一步,跪倒在朱由检的座椅前,额头在金砖上叩得“咚咚”直响。
“欺瞒?刘东主欺瞒朕了吗?”朱由检右手上扬,示意刘柄中起身,“刘东主不必惊恐,朕在典籍中学到的学问,乃是以前的知识,女公子的见闻,才是当下的海外现状。”
刘柄中一想也是,自己并没有说刘芫芷是儿子,他内心的感激,恨不得朝乾清宫的墙上撞,“草民写陛下宽宏大量,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刘柄中又向朱由检叩了三个响头,然后才慢慢起身,以目示意刘芫芷。
刘芫芷忍住羞,起身拜倒在朱由检面前,“民女刘芫芷,叩见陛下。”
“免礼,平身,”朱由检朝刘芫芷笑笑,“皇宫当中,比海外如何?”
原来陛下早就知道自己是个女子,刘芫芷刚刚褪去的绯红再次浮现在俏脸蛋上,“陛下……”她向朱由检飞去一个白眼,但又不敢直视朱由检,视线却是落在自己的脚尖上。
“哈哈,”朱由检收回目光,扫了眼李宇生、刘柄中,“两位东主来到京师,不会仅仅是找朕闲谈一番吧?”
李宇生这才想起此番的正事,他从怀中掏出一大把银票,“陛下,草民等两次出海,共赚取银两三百万,这是草民孝敬陛下的分成,一共一百八十万两。”
“一百八十万两?”朱由检呆愣住了,虽然知道海外贸易的高额利润,没想到能赚这么多,他并没有接过银两,微笑着说:“李东主这书要贿赂朕呀?”
“草民不敢!”李宇生做出要下跪请罪的姿态。
朱由检止住李宇生,“三年时间,赚了三百万,海外贸易真是天大的利润呀!难怪西夷拼了命也要东顾。”
李宇生掌中的银票还落在空中,“陛下,草民从事海外贸易,一则得益于陛下彻底解除海禁,二则得益于大明的强大,草民所到之处,连强人都不敢为难草民,所以草民与其他股东商定,将所得利润的六成献给陛下。”
朱由检还在感叹海外贸易的巨大收益,但他不远接受李宇生的好意,现在大明国库充溢,皇家产业更是蒸蒸日上,朱由检不缺钱,“李东主的心意,朕明白了,但利润不用给朕,交给税务部吧!”
“是,陛下。”李宇生收回银票,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失望。
朱由检想到荷兰的东印度公司,好像国家占的干股还不到两成,东印度公司还要自己养活一大批军队,而李宇生的商贸公司,却是在南海舰队的保护之下,除了必要的安全保镖,安保费用比东印度公司低多了,想到这儿,他对李宇生说:“李东主,大明工商税的税率是十五税一,但海外贸易利润偏高,又需要海军的保护,利润就按照《工商税》上的规定,上交两成吧!”
“陛下……”李宇生和刘柄中对视一眼,双方都是疑惑不定。
“李东主、刘东主,现在国库充盈,朕暂时不要你们的辛苦钱,如果需要,朕不会和你们客气,”朱由检知道两人失望的原因,大明商人的地位不高,虽然商人可以一掷千金,但没有权利,也就没有安全上的保障,钱财越多,越是遭人眼红,如果能傍上皇帝,那就是商人中的无冕之王,“两位东主资金宽裕,可以修桥补路,捐资助学,多为乡邻做些善事。”
“陛下,草民受教了,”李宇生敏锐地意识到,朱由检在中五省、南五省推行义务教育,大规模修建道路,正是自己表现的时候,“草民长子随草民行商海外,但草民的次子常驻广州,草民这次回乡之后,便会拨出专项银两,在当地修筑大道、协助官府创办学校。”
“李东主如此安排,朕心甚慰,朕提醒一点,凡事要量力而行,但要有长期计划,就像经商一样,切不可虎头蛇尾,”朱由检话锋一转,“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不高,这恐怕也和商人逐利的本性有关,如果商人都能用合法的手段挣钱,又能适当回报社会,在资金允许的条件下,适当为百姓做些实事,商人的威望才能提高。”
“陛下,草民知道了,草民惭愧。”李宇生感叹,不愧是君王,想的不是自己内的帑充实,而是天下的子民。
“佛家有云:众生平等,同为汉人,为什么要将人分成三六九等?朕全力提高商人的社会地位,倡导人人平等,你们商人本身,也要爱惜自己的羽毛,遵守大明的律法,不争黑心钱、昧心钱,两厢努力,何愁不能消除身份上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