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
糟糕。
顾时有点慌。
完犊子了,谢九思该不会不是卦里说的那个志同道合的伙伴,而是来制裁老头子的灾厄吧。
顾时心里虚得一批,脚像是被钉在地板上了一样,一动不动。
他观察着谢九思的神情,摸出了手机。
谢九思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还在观察无量院。
顾时飞速给顾修明发了条消息过去,然后试探着问:“钟山里发生的事,您不知道谁干的?”
谢九思停顿片刻:“玩游戏太专注了。”
顾时:“……”
顾时张了张嘴,又闭上。
草,这就有点过于真实了。
真实到让人怀疑谢九思到底是不是个上古大能。
顾时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拿起来一看,发现是老头子回的消息。
顾修明让他带谢九思到他们院子的会客厅去。
顾时三两下把剩下的冰棍啃了,问:“谢总,咱们继续走?”
“好。”
顾时和顾修明住三清殿脚下,是第四殿,跟山门有一段距离。
谢九思都不用多仔细的观察,就发现这偌大一个道观,实在荒僻落魄得可以。连参道石阶的两边,那些生着的荒草都没被清理掉。
甚至这观里只有顾时和顾修明两个人。
因为实在不怎么兴盛,谢九思醒来至今约莫半年的时间,都没怎么去注意过这个在他属地里的道观。
毕竟在烛阴眼里,人类与鸟兽虫鱼属实没什么区别。只要不发生什么特殊的事,谢九思都不会多看一眼。
顾时带着谢九思到了会客厅。
他一跨进去,看到顾修明,差点没敢认。
顾修明一头白发长须打理得整整齐齐,头上戴着莲花玉冠束了个髻;身上的道装八成是特意熨过,青兰色道袍规整洁净,没有一丝褶皱;脚上踏着云鞋,手上拂尘那么一甩,竟然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顾时:“……”
爷活这二十二年,就没看这老头子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过。
顾修明浑身上下仙气飘飘的,但到底也没敢坐在主位上,见谢九思来了,自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作了个揖:“您来了。”
顾时回过神来,看着顾修明就来气,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阴阳怪气地发出一声嘲笑。
真舔。
顾时想。
顾修明瞪顾时一眼,仿佛下一秒就要摸出戒尺来。
顾时会怕?
笑话,他背后还站着谢九思呢!
顾时堵着门一动不动,又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
顾修明脸都要气歪来,感觉手痒脚也痒,特别需要打这臭崽子一顿来止痒。
顾时看着顾修明气得要死又不能揍他的样子,感觉通体舒泰,嘚瑟无比的冲顾修明嘻嘻一笑,让开了门。
谢九思感觉这师徒俩之间的气氛有点怪,但他与人相处的经历实在有限,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顾时爽完了,他扭头看向谢九思,笑嘻嘻:“谢总你们谈,我去泡茶!”
说完,他连蹦带跳哼着歌,高高兴兴地小跑去伙房。
谢九思:“?”
怎么突然就高兴起来了。
顾修明简直要气昏。
但他不能昏,不仅不能昏,还要忍着跳出去暴打顾时的冲动,跟谢九思谈事情。
谢九思收回视线,看向顾修明,开门见山:“有件事,白泽说可以来找你。”
顾修明满肚子客套话到嘴边,被谢九思一句话全给堵了回去。
顾修明:“……”
这老妖怪怎么不按照套路来。
“您请坐。”顾修明引着谢九思坐了下来。
“近年,有不少本已死去或永眠的上古神魔重新活了过来。”谢九思说。
顾修明比顾时见识广博多了,他点头:“这种事情在你们之中并不算少见。”
这确实不少见,死亡对于他们而言只是漫长的沉眠,只要睡得够久,就总有醒过来的可能。
谢九思摇头:“但我们并不是自己复苏的。”
如今的世界已经跟上古时截然不同,并不适合他们生存。
随着灵气渐褪,人类主宰大地、又征服了天空与海洋,他们这些老怪物本应该更加长久的沉睡下去,等待下一个纪元的轮回开始时再苏醒才对。
当然了,偶尔醒过来找找乐子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但大批大批的醒过来,肯定不正常。
“有人唤醒了我们。”谢九思说,“又或许是妖鬼之流,总之,我们并不是自己醒来的。”
他们这种上古神魔,永眠的时候要么将身躯化作了山川草木,与大地融为一体,要么就将自己纳入了虚空,无影无形。
要找到他们,还把他们从永眠之中唤醒,并不是简单的事。
毕竟就连他们自己都不一定知道自己睡着睡着变成了什么样子,又随着时间飘荡到了哪里。
谢九思眉头皱着:“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位置的。”
顾修明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他迟疑着问:“您说的近年是?”
“近二三十年非常频繁密集,但我所知的最早醒来的是饕餮,他已经醒来有快六十年了。”
顾修明听了这个年份,脸都木了,他这都不用起卦,随便掐脚一算,都觉得这事儿怕是跟他师父扯不开关系。
为什么呢?
因为他自己就能算到那些沉睡的怪物们都在哪儿。
他们苍梧一脉算天卜地沟通阴阳,真想去探究什么,基本上没啥算不出来的。
前提是不算到某些难啃的硬骨头身上。
毕竟他们这一脉战斗力都不咋地,要是被那些大能发觉了,随手一巴掌就能把他们拍成肉饼。
顾修明觉得他师父八成是掺和了当初寻找上古神魔的事情,起因不明,但结果很明确——他嗝屁了,还牵连了整个师门一起嗝屁。
顾修明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他师父让他不要探究,再瞒住自己苍梧一脉传人的身份了。
幸好他当时听话没继续查下去。
这要继续起卦继续查,那些咔嚓了他师父的人八成也能顺着摸到他身上,把他也咔嚓了。
顾修明哪敢讲话。
谢九思也不管他讲不讲话,继续说道:“我们被夺走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顾时这时端了三杯茶走进来,给他们一人放了一杯,然后自己捧着剩下的一杯坐到了一边,明显没准备把自己隔离在这个事情之外的意思。
谢九思也不介意。
“饕餮失去了他的胃。”谢九思说。
顾时吹着茶水,闻言一愣:“饕餮有胃?”
“有。”谢九思解释,“那其实是个无限大的芥子。”
顾时茫然:“?”
顾修明感觉手又痒了:“代入科学的说法,那是个黑洞!”
谢九思不知道黑洞是什么,有点茫然。
他想了想,还是没问,继续说道:“我丢失了衔火。”
“毕方失去了她的火精。”
“谛听失去了回到地府去的能力。”
“……”
谢九思报了一堆受害者的名字和受害方式,惨绝兽寰,令人发指。
顾修明心沉到了谷底,心里纳闷他师父到底是干了什么破事。
半晌,顾修明问:“白泽不是号称三界六道,无所不知的吗?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谢九思点头:“不知道,白泽重伤濒死,精力不济,清醒的时间很短,很多东西都看不明晰,我们是为了他才建立的那个疗养院。”
“那也不该。”顾修明说道,“他就知道让你来找我。”
“我也不清楚。”谢九思干脆承认。
他实在不擅长需要动脑的事情。
因为他很强,绝大部分事情在需要动用头脑之前,就已经被他一巴掌解决掉了。
“?”顾时捧着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问,“那为什么不能是那些人在三界六道之外呢?所以白泽才看不到。”
顾修明和谢九思齐齐转过头,惊叹地看着顾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