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姝。”他的声音在瓢泼的雨幕中还是一样清晰,低沉带着温柔,“跟朕走。”
修长的指尖伸出,停在关静姝跟前。
关静姝静静看着他,半晌后抬手,将自己纤细的指尖仿佛对方宽厚的掌心之中。
比起她冰冷的四肢,天子的掌心带着灼热的温度,让关静姝指尖一暖。
可她没说话,只是任由对方将她带入车驾,接着在身上批了件大氅,拥入怀中。
车上的帘子再次落下,驾车的驾士缓缓往前走去。
半个时辰后,最终停在一处地方。
关静姝自从上了车后便一直沉默着,似乎丝毫不在意身边的事物,天子将她从车内抱出时,她也不发一言。
直到眼下。
温暖的房间中,天子亲自拿了帕子,先替关静姝将滴水的发擦了个半干,接着在听得门外周成低声回了句说水已经烧好后,他收起帕子。
“阿姝,你先沐浴,朕一会儿再回来。”
说着便起身往门口处走去,可刚走到地方要开门时,便听得一直没说话的人开口唤了他一句。
“陛下。”
天子闻言,下意识转身,却在看见眼前一幕后,整个人呼吸骤然一滞。
几息后,他面色一变,猛地疾步上前,迅速拿起一旁的大氅披在对方几无衣衫的身上。
“你做什么?!”他厉声问道。
关静姝却只是垂眸,半晌幽幽开口。
“这不就是,您想要的吗?”
作者有话说:
陛下:靠,突然这么刺激,朕没准备啊!(bushi)
陛下真的是个正人君子来着。
唉,可是我女鹅好可怜哦,希望陛下能治愈她。
第三十二章
慕修泽是个正常的男人, 且这么些年了,关静姝在他心中一直住着。
有些事说没想过是不可能的。
夜深人静时,他也会放下那些永远批不完的折子, 拿出那副画师所绘的大婚画作。
每到这时他就会想, 若是当初他快一些, 提前一些跟先帝提起太子妃的事,如今是不是也就不会这样日夜煎熬了?
午夜梦回之际, 阿姝的模样不知多少次出现在梦中。
每个梦里,那和对方成婚的人都是自己。
红鸾春深, 燃烛天明。
这样的梦他永远不愿醒来。
可慕修泽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是在如此境况下心愿得偿。
将那大氅披回对方的身子后, 他甚至有些失态地问对方这是要做什么。
他不明白。
可比起他的失态,眼前的人却只是低垂着眼, 声音幽幽地说了句。
“这不就是,您想要的吗?”
慕修泽指间一顿。
“你在说什么?”
关静姝抬头, 静静看着他。
“陛下, 您为我所做的一切,我很感激。”此时的她看上去十分狼狈, 即便方才天子替她擦了许久的发,也还是没能擦干,发尾处又开始缓缓往下滴着水,“那些您送给我的东西, 在宫中为我复刻的小院,还有团团,静姝都铭记在心, 可……”她说着顿了顿, 几息后方续道, “静姝一不过介女流,不知该如何回报陛下。思来想去,也唯有这点姿色还有些用,还望陛下莫要嫌弃静姝蒲柳之姿……”
后面的几句,她边说边抬手,纤细的指尖慢慢拉开天子方才披在她身上的大氅,接着在对方还未回过神来时,往前一步,双手环在对方腰上,竟是要去替对方宽衣。
“阿姝,你别这样。”慕修泽此时甚至来不及去细想对方的话,只是下意识捉住对方的手腕,“你方才淋了雨,要快些沐浴,再拖下去对身子不好。”
许是怕弄疼了她,慕修泽指尖只是轻轻握住对方皓腕处,并未用力,却也让关静姝没办法继续下一步。
关静姝被这么一拦,面上的却显露出丁点羞恼,反而将自己整个身子往对方怀中一压。
“陛下,您不想要我吗?”关静姝在对方怀中抬起头,有些苍白的面上双眸闪动,“我是认真的,绝非一时冲动。”
那双被轻轻桎梏着的手在说话时再次落在了对方腰上,纤细的指尖一点点在对方劲瘦的腰间游走,在慕修泽低头看向她的瞬间,她的眼中蒙上一层薄雾,波光潋滟,引人沉迷。
“阿姝……”慕修泽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你别动了。”
天知道眼下的他几乎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控制着自己的理智了。
那双微凉的指尖隔着衣衫一点点游走着,慕修泽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陛下,您真的不要我吗?”
关静姝看着他,声音轻柔温顺。
说话间整个人再次往前一压。
彼时她浑身湿透,先前又将外衫除尽,没了大氅遮盖的她浑身唯余下一件湿透的裙衫,薄薄的料子紧贴在凝脂般的肌肤上,从慕修泽的角度往下,很轻易便能看见那些风景。
可他只是沉沉呼吸几下,压抑着声音开口。
“阿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以往的隐忍温柔,不过是怕吓到了心尖上的人。
如今佳人在怀,还是这些年来他一直的心中所想。
他感觉到自己的理智已经在逐渐崩坏。
“我知道。”关静姝轻声开口,“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所以我不会后悔。
话说完的瞬间,关静姝觉得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起来。
几息后回过神,她发现自己被放在了房中的架子床上,原本被攥着的手腕如今被上方的人压在双颊两侧。
“阿姝,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即便是到了这时候,即便是慕修泽的眼底已经逐渐泛红,他也还是克制着声音,“只要你现在说一句你不愿,朕立时三刻便放开你,从这间房里消失。”
说这话时,他下颚紧绷成一条直线,额间也隐约有薄汗沁出,攥着关静姝双腕的手背上更是青筋暴起。
显然,如今的他只余下最后一丝理智了。
他还在给关静姝选择的机会。
只要关静姝说一个不字。
他马上就会从对方跟前消失。
今日之事就当从未发生过。
可关静姝却只是在他猩红的眼神之下,缓缓笑了一声。
“陛下,我愿意。”
“……”
慕修泽彻底没了理智,骤然往下一压,堵住对方还带着些苍白的唇。
窗外的雨下得愈发大了,天际甚至闪过一抹鲜亮的白光,几息后轰隆隆的雷声响起,如注暴雨从天边倾泻而下,落在房梁上,落在青瓦上,落在积了一地的水洼上。
紧闭的窗子都被雨水砸得框框作响。
关静姝睁着眼,也不看身上的人,只是看着头顶的帷幔,双眸中早已没了方才的波光,反而一边虚无空灵,显得空洞极了。
“阿姝,阿姝……”慕修泽的声音急切而缱绻,他紧紧抱着对方,仿佛自己只要稍稍松手,这人便会从自己怀中和溜走一般,他的掌心带着灼热的温度,和关静姝冰凉的手腕形成鲜明对比。
如同沙漠中干涸许久的旅人,原本只靠着心中的一点信念一直往前,只希望能找到解渴的水源,原以为已经彻底无望时,在下一次翻过山坡时,眼前却忽然展现了一片绿洲。
绿洲之上是一片欣欣向荣的草地,期间夹杂着顽强生长的红色小花,此时不知从何处吹来的一阵清风,那花儿便随着风轻颤舒展,惹人怜爱。渴极的旅人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接着便疯了般地往那绿洲而去。
还未走近,耳边便响起潺潺流水声,再往前几步,便看见了那隐在绿洲之中缓缓流动的水源。
霎时间,什么绿草红花都被旅人抛诸脑后,他急切地越过了那些极美的景色,直奔溪水而去。蹲下身的第一反应便是指尖轻触那缓缓流动的溪水,微凉的水源浸染了他干涸的指尖,让他整个人不由地喟叹一声,先前因着缺水而逐渐模糊的意识也变得清晰起来。
他看着眼前的流水,指尖仿佛被有了意识般的舍不得从那冰凉的水源中离开,反而留恋地轻轻撩弄着。
原本只是缓缓流动的水源,在他的动作下反倒变得波光粼粼起来,流速也愈发加快。
一阵阵的清风拂过,岸边上的绿草和红花也随风而动,颤颤巍巍。
干渴的旅人似乎沉溺于这景色之中,整个人都恨不得沉入那冰凉的溪水中,好解了自己一身的干燥。
可抬头的瞬间,原本满足的旅人骤然发现,岸边的一切都开始模糊起来,那草地红花逐渐变得遥远,潺潺流水也慢慢干涸,接着在他还未回过神来时,所有场景骤然消失,不留一点痕迹。
一切就像是海市蜃楼,仿佛干渴得快要昏过去的他做的一场梦。
唯有指尖还残留的冰凉温度和丁点水渍告诉他,刚才的景象是真是存在的。
慕修泽骤然回神。
对上一双空洞的眼。
“——!”
下一刻,他猛地起身,接着手比脑快地拉过一旁的锦被将对方浑身盖住,不留一丝缝隙。
“……”原本盯着头顶床幔的关静姝缓缓回神,转头看向对方,“陛下,您怎么了?”
她问对方为什么停下来。
慕修泽却只是起身站在床边,低着头看向她,声音压抑。
“阿姝,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的眼底还带着刚才的红,面上的一切情绪却已散去大半,唯余下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