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愚昧,人性虚妄。人会相信浅薄的东西,从而付出理智。
“我一直在怀疑那个内鬼,曾以为是在凤麟寨里,想不到竟然会是她。”聆月放开了手臂,睁眼看着对方微讶的眼神。
“原来你早已怀疑我了。”
“那三个男人一个为你命丧黄泉,一个因你惹上杀身之祸,一个为你不惜变为屠夫造杀孽,能够引导人心的人有岂会简单。你有手段,也很聪明,若非如此,是活不下去的。”大小姐也说过若非是刚烈的女子,是受不得那样的屈辱。
紫晴能够活下去,是为了心里的仇恨。
她既然恨男人,又怎会轻易为男人所动心,从一开始她便是在利用陈寿,步步为营,要陷害对方。
“既然你们都知道,为什么不事先防范我?由着我来?”紫晴心里好奇,她对这个计划很有信心,虽说不是一帆风顺,但她还是逮住了一只肥羊。
“我们也想看场好戏,但是主角却不是你。充其量,你只是辅场的配角,难当大任。”聆月被关押在密室,受制于人,却能气定神闲,紫晴愈加觉得她是个难以对付的人。
看来要从她口中得知些机密,还得花上些功夫。
“若不是你还有利用的价值,我可不跟你废话。”
“失算便失算了。我死了也不妨碍任何人,你们得不到什么。”聆月心思灵透,又会察言观色,怎不知道对方留着她另有所图。
“其实你很聪明,那天你来参加我的婚宴,让陈寿空欢喜一场,却让他博得了众多同行的赞誉,而我……”紫晴弯下腰来看着地上的聆月,伸手掐上对方的脖子,微笑道:“我却是做了一场黄粱梦,不仅失去了爱人,还差些被捕快抓进牢狱。多谢你啊……送了我哪样的礼物。”
紫晴指的是半月前那场婚宴,是她精心策划,密谋已久的鸿门宴。她步步算计陈寿,一来是为了引出大小姐,二来是让陈寿身败名裂。
“凤麟寨还真是神秘,难怪主公一直视它为心腹大患。你们的手到底有多长?连指甲盖大小的琐碎小事,也能获知,凭着蛛丝马迹,便猜到我们的计划。真是佩服你们的寨主,好心思,好手段。她怎能想得那么多?不怕把脑子想坏了?”
紫晴摇头纳罕,费解的看着聆月,手里的力道重了几分。她并无武功,可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良善女子。眼下的聆月被施了咒法,与平凡女子无异,而她又曾受过内伤,还未痊愈,此刻自是虚弱,对方想要她的命很容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自己心怀鬼胎,怨不得谁。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世上不知你一个聪明人,因果循环,善恶终有报,你们违背了本心,自有天罚。当然我说这些似乎不合适,其实我也不是好人。那便不说邪不胜正了,我真正的想法是,你们不如她。”
“你们算尽人心,却是刚愎自用,一意孤行,过于偏执,终究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聆月毫不留情的批判着紫晴,不复她从前一直表现的温柔婉约,离开了大小姐,她变得比从前更为坚韧,毫不畏死。
“好利的牙口,真不愧是凤麟寨的月护法,有威魄。听说你为人通情达理,平易近人,是风花雪月四护法里最有人情味的,想必你是见不到自己的弟子受苦受难的罢。”紫晴站起身,打了个响指,密室的门打开了。
下来两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守卫,他们脸上涂着红树汁看不清真实容貌,但依着轮廓不似中原人。
聆月知道他们是谁?消失了七年的华藏门又卷土重来,已经深入到了京都,看来这些年他们都蛰伏在暗地里,如今再现怕不是已经恢复了元气,实力更壮大了。
大小姐当初毁了他们的总舵,还未瓦解这些邪教便因青海的战事而奔波来去使得心力交瘁,抵不住禁术的反噬而万劫不复。
只差一点便成功了,然而命运是位多愁善感的诗人,任性而自由,从不按照人的想法而行,它让大小姐经历一次次沉痛的失败,让她始终处在崩溃的边缘,受尽苦楚。
那些说大小姐是祸水灾星的人,根本不能换到她的位置考虑境况,也只有聆月可以懂得她的惶惶,她的难处。
一个没有过去的人,除了不断去找记忆,还得开辟新的道路,否则她便无法再生存下去。
聆月想到大小姐如今的境遇,心里沉重,又生出不舍之情。她记得离开大小姐时,心里是期望对方再也不要回到这片权利争夺的污秽之地。
可她并未做好大小姐的位置,棋错一招便自顾不暇,这要如何自救?
大小姐从来都不需别人相救,可以自己主控大局,有着极高的控场能力还具震天铄地的爆发力。
“打开它。”紫晴叫守卫打开箱子。
箱子一开,便飘出了浓重的血腥味,数十个人头堆叠成了小山包,这样的画面可会吓坏那些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连山野村姑也会大惊失色,当然对于这里的两个女人来说,也是芝麻大小的事,见怪不怪了。
“你会心疼罢?这几个都是你后勤房的家传弟子,他们的祖父都是凤麟寨的功勋,忠诚不必自说了。可惜都死绝了,剩下的一些新晋弟子却贪生怕死,顺风转舵,归入了我们的阵营,替敌人卖命。”
紫晴遗憾的看着那一个个血淋淋的头颅,说道:“我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也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可这些小子都不拿正眼看我,甚至还唾弃我指责我是邪魔妖道。我不喜欢别人讨厌我,既然他们都看不起我,那我何必客气?这些人头,都是我亲手按下的。”
她的食指轻轻拂过自己纤长红润的指甲,自得其乐道:“从前都是男人选择我,如今是我选择他们了。你也该知道这种滋味,杀人之所以快乐,并非是我们喜欢血腥刺激,而是为了填补心里的不平。”
她抚着脸颊,做出妩媚娇柔的模样,戏谑的看着聆月:“你若是记起自己曾经的模样,会谅解我今日的所作所为。可惜啊……你忘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使得紫晴的眼里闪过一丝微妙。
“倘若你真能记得过去,我们会做朋友的。”她笑眯眯的抬起聆月的下巴,亲昵的在对方儿尖轻语道:“我会留着你,若是想好好活下去,便老实点,我一开心会待你好的。”
她说完后,也不等聆月回话,便挥走了守卫:“把这箱子丢到临县的鳄鱼潭。”
聆月动了动唇,似乎有话要说,可紫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率先说道:“我不过是来示威的,但这个法子似乎没什么作用,你并不怕我。喔,你不是不怕我,是不怕死。你的脸色不大好,还是修养段日子,我会给你宽裕的时间,让你给我坦诚一切。”
紫晴是个奇怪的人,做事也有些离经叛道,带着邪性,要比那些被仇恨蒙蔽双眼头脑不清的傀儡有趣得多。
看她衣着打扮似乎地位挺高,她身后究竟是怎样的势力?她的真实身份又是谁?
聆月心有千问,被这个心思莫测的女人带得云里雾里。她觉得自己对这个对手要另眼相看,紫晴精于算计,且不矜不伐,有这样一枚冷静自持,玩弄人心的棋子,会让紧迫的局势愈加严峻。
“诶……”这世上最厉害的强者,不是绝代高手,而是谦逊者。只要不自以为是,便会不断进取,那么她的空间是无限的,实力也是无可预计。这是紫晴的厉害之处。
聆月觉得她有些像大小姐,一样的锐意坚强。
大小姐早先对她说过:“这场好戏,她们是专为我而编排,本来我不想参与其中,可后来又改了心思。好戏的精妙之处便在于反转,文喜看山不看平戏也一样,要跌宕起伏,扑朔迷离,才能引人入胜。但我都知晓她们的戏本,即便装模作样也没什么胃口了。”
“然而我近来也无聊得很,想着不如趁着手头有功夫,拍一场好戏给天下人看看。这戏唱好了,我又能入一笔不菲的收入,拿它去讨皇帝的欢心还能给我一个通行令。那时候……我会娶你的。”
大小姐篡改了敌人的布局,将计就计,编排出另一出戏。纵然如今还无人知道这究竟要唱哪出戏,但聆月已差不多知道好戏已快上演了。
那夜她把大小姐带到了小明国,交给了一个人,她想了想,对那人说道:“她只是受我拖累重伤,并非是遭人算计。她这般聪明,是中不了别人的圈套。不过我想这些日子她还是不要回七玄了,她如今元气大伤,一时之间回不了灵力,故而需要人的保护。”
“我知道你的难处,但她已经忘记了,你只要收留她段日子,等我完成她布置好的局,会来接她走。”
她把大小姐交给极为可信的人,便独自回了赤昀城,毫不耽搁她们原来的打算。
聆月在陈寿的宴席上交给了他一份礼物,那是一盒沉香木。沉香本就是稀有之物,更何况是百年以上的沉香木,那价钱便是寸粒寸金了。
这样东西给当时的宴席造成了不小的风浪。那些来自各行的商人对着这个礼物都吃惊不小,有些还蠢蠢欲动,甚至怒火三丈。
“这沉香木不是我们丢失的那个货么?怎么会在你手里?”
“太嚣张了,当着主人的面把失物送给别人,这倒底是什么心思?”
“陈寿,你怎么能与这种鸡鸣狗盗之辈结交?”
那时候很客人尽都质疑陈寿,认为他必然熟知内情,与丢失的货物有瓜葛,还得当着失物者的面出示赃物可不是太目中无人,张狂嚣张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