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情况?”
明月低下头解释道:“昨日夫人同四皇子妃打了一个赌,夫人赢了。现在这巧工绣坊已经是夫人的了。夫人接手了绣坊,决定今日去了解一下情况。”
卫潇立于背光处,长睫投下一道阴影,一双精致的凤眸冰冷凌厉,像凝了霜雪的冬日。
“夫人倒是好本事。”
许二心脏猛的一跳,上一回看到卫潇这般,还是在攻打西戎的时候。西戎的左贤王带领一支队伍半夜偷袭了军队。
今日夫人定是大大惹恼了主子啊。
许二狗腿地上前:“主子,您消消气,巧工绣坊离将军府不远,夫人估计等一两个时辰就回来了。”
他可等不了一两个时辰。
卫潇摆手:“备马,我去绣坊寻她。”
巧工绣坊。
绣坊管事李恒手中拿着一把小团扇,盯着上头所绣的观世音菩萨,脸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整幅绣品用丝纤细,设色文雅。刺绣中的观世音菩萨坐于金座前,面目慈祥,仙风飘然。别说和巧工绣坊里头的绣娘,便是同宫里头的绣娘也有的一比。
“这当真是夫人绣的?”
苏央笑容明媚:“当然啦,这可简单了。”
李恒从前是顾家的家奴。这巧工绣坊是顾菱儿的陪嫁之一。他昨日听说顾菱儿将巧工绣坊作为赌注赠给他人,还怕碰上一个对刺绣一窍不通却爱指手画脚,今日见到苏央本人才知道大错特错。
李恒感慨:“想不到夫人年纪虽小,却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关于刺绣的见地,苏央平日最是喜欢刺绣了,自然如竹筒倒豆子般发表见解。
李恒越聊眼睛越亮。
“夫人不如留下来用午饭,我命底下人买些酒菜来,好生招待……”
话音未落,李恒瞧见绣坊门前屹立的一道高大的身影。
男人身材颀长、肩阔腿长,一张棱角分明的俊美非常,高挺凌厉的鼻梁投下一道阴影,一张脸瞧着像是画中的仙人一般。
李恒被卫潇逼人的气势镇住,竟忘了想要说什么。
苏央顺着李恒的视线抬起了头,笑容徐徐绽放:“夫君,你来接我了?”
有外人在,便是生气也得缓一缓。
卫潇掀开眼皮,只轻轻“嗯”了一声。
李恒这才反应过来卫潇是谁。
他从前听人说起卫潇,往往同时听到的是阎罗二字,还以为这位卫将军生了一副可怕骇人的相貌,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年轻俊美的玉面郎君。
李恒近乎惊喜地上扬了语气:“这位便是卫将军?久仰大名。卫将军可愿留下来同我们一块儿用午饭?”
卫潇好看的眉心微微皱了皱,在李恒理所当然说出的“我们”一词之后,把眼神落在苏央身上。
他用着近乎温和的语气,似乎当真是在同苏央友好地打着商量。
“央央,你是想回家吃饭,还是留在这里我们一起吃?”
“我……”
虽是一个选择,苏央隐隐感觉前头好像埋了一个小坑。
若是她回答留在这里吃,看上去无害的夫君马上就要变身凶猛的恶狼,跳起来咬断她细细的脖颈。
苏央后怕地晃晃脑袋,把可怕的念头从头脑里驱逐。
“我……我当然是同夫君回家吃啦。”
她咧开笑容,站起来飞快地牵住卫潇的手,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过身,向李恒解释道:“我过几日再过来,到时候我们可以接着聊。”
李恒点头:“夫人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话音刚落,苏央便感觉自己的手被卫潇攥得更紧了,卫潇的步伐迈得比方才又大了一点。
街道上人流如织,吆喝声四起,是十分热闹的街景。
卫潇牵着苏央上了马车。
马车的帷帘落下,将一切都隔绝到外头。
卫潇的脸上投下一道阴影,却一句话都没有同她讲。
苏央后之后觉地意识到,卫潇可能生气了。
可她糊里糊涂的,虽能看出夫君似乎在生气,完全不知道夫君到底在气些什么。
苏央纤细漂亮的手指拿过杯子,软声道:“我给夫君倒一杯消火的凉茶好不好?”
卫潇不语。
没心没肺的小姑娘长进了,至少能看出他在生气。
可瞧她这一双困惑的明眸,定然是没看出他在气什么的。
果不其然,苏央把茶塞到卫潇手里,一张小脸鼓成河豚:“夫君到底在气什么啊?”
卫潇正襟危坐,神情冷淡:“今日早上,四殿下拦住我,同我说了一些事。我想知道,你昨日是如何挽回我的风评的?”
原来是这件事啊。
那便是菱儿派上用场了。
苏央嘿嘿笑了笑:“夫君,这样一点小事,实在不足挂齿,你不用谢我。”
小事?
感谢?
卫潇的眉心跳了跳,一双眸子冷若冰霜地照过来,若是旁人见了,怕早就躲得远远的。可苏央偏偏要一寸一寸挨过来。
她细藕一般的手臂揽住卫潇的肩,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卫潇胸膛狡猾地蹭了蹭,整个人黏在卫潇身上。
少女的身上带着香气,在胸膛胡乱磨蹭的小脑袋更是乱了他的心神,让他差点没法盘问下去。
卫潇深吸一口气:“你昨日同四皇子妃说了什么?”
“说夫君很厉害。”
“具体些。”
拿着手指戳了戳卫潇硬邦邦的胸膛:“夫君,你这般凶,好像在审问犯人啊。”
卫潇用手指勾起苏央一根青丝,吓唬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若真是审问,当是在布满刑具的地牢里,若央央有一句话说谎,便要狠狠抽上一鞭子,直到央央肯说实话为止。”
苏央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夫君穿着官服,挥舞鞭子的场面,立马苏央缩了缩脖子。
“好吧,那我坦白从宽。”
苏央狡黠地笑了笑:“央央知晓菱儿人脉广泛,是洗刷夫君污名的最好人选。于是便同菱儿说夫君不仅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身体还特别棒,能够一夜七次,时间长、质量好。这样说大人可满意了?”
居然还来反问他满不满意。
卫潇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没想到小姑娘竟然有这样的小心机,可惜聪明的脑袋瓜没有用到对的地方。
偏偏小姑娘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掰着手指头越数越开心,半点没觉得自己做错。
卫潇道:“以后不准再说这些话。”
其实说不说都无所谓了,反正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做什么都为时已晚。
可想起苏央若说逢人便介绍他能一夜七次,卫潇的眉心便突突地跳。
苏央点了点头,乖巧道:“我以后尽量不说。”
“尽量?”
“我总有不小心说出去的时候嘛。大人,便是包青天大人断案,也不可以如此霸道。”
“包青天如何断案我不知道,但依照本朝律法,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苏央懵懵懂懂:“这样吗?”
卫潇的大掌按在苏央头顶:“央央说一说,我该怎么罚你?”
罚?
难不成真的要抽她百八十鞭子吗?
苏央尚且在思索,卫潇的唇便已贴上了柔软的耳垂,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了苏央的脸颊、脖颈,还有纤细如刀的腰肢。
那惩罚当真磨人性命。
不会害人死掉,只叫人不上不下悬在半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央的一双美目盈满了泪水,真如同那拷着刑具的犯人一般攥着着卫潇的袖口,哭叫了好几回大人饶命。
马车辚辚地行驶在闹市中,半个时辰后,终于到达将军府。
苏央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径直被卫潇抱回了院子里。
大中午的本饿得前胸贴后背,却累得不想用饭。还是卫潇哄了好几回才勉强坐到餐桌上,委屈巴巴地吃上一两口。
下午时分,天气由晴转阴,不久便落起了小雨。
卫潇正在书房看兵书,走进书房向卫潇汇报。
“主子,三年前那件事有了一些进展。”
“说。”
“属下辗转查到,当年给夫人引路的宫女并非是御前伺候的宫女,而是东宫的人。属下顺着这条线去查,可是发现与那位宫女有关的人全都被灭口。再往下查,便有些困难,恐怕还得再废些时间,寻找一些新的线索。”
东宫?
那便和太子殿下扯上了关系。
卫潇沉吟良久。
若三年前的那件事当真是太子所做,又是出于什么动机?
苏央早上累得要命,用过午饭后就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外头正在落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