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熟悉羊城,从车站到学校是见着了人就问路,一路问一路走,自然也想不出哪些地方值得参观。加上都惦记着圆圆。
担心小家伙晚上既见不着妈,也见不着爸爸肯定要哭闹不休,郗孟嘉必须赶回去。
车站到师范的公交大概二十分钟一趟。
兴许运气不好,两人走出校门口正好瞧见车屁股。
“哎,还有人没上!!!”
米秀秀一个着急拔腿就跑,拼命追了上前,可惜司机没看到,车还是开走了。
“!!!”
猛地跑这么一段米秀秀没感觉难受,只是喘气急了些。
等郗孟嘉追上来,她还有心情笑:“哦豁,我跑慢了,没追上。”
她轻轻拍着胸口顺气,秀气饱满的额头处渗出细密的汗水,鬓角一缕汗湿了,看着有些狼狈。
可那双眼睛如此清亮耀眼,笑容那般豁达,直叫郗孟嘉心情复杂,又心疼又欢喜。
“追什么?太阳这么大你脸都晒红了,这一趟没赶上我就赶下一趟,肯定能在4点前到车站。”
良久,郗孟嘉声音喑哑低沉。
米秀秀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手作扇子扇了扇。
“是哦,真的好热呀。”看天看地,看路过的行人就是不看郗孟嘉。
郗孟嘉哪能看不出她的别扭,小声说她傻妞,颇为无奈地牵过米秀秀的手,拉着她走到站台旁边的榕树下。此时日正当空,树下仅有方寸之地能遮阳。
还需侧着身体。
郗孟嘉推着她站过去,自己背对着阳光照射的方向,抬起胳膊挡在秀秀头顶。
“你好好上课,不用担心家里,我会照顾好三叔三婶,还有圆圆和米饭。”
郗孟嘉垂首看了眼米秀秀,她睫毛轻颤,嘴巴微微抿着,脸颊上还有薄薄的红晕,看着十分乖巧。
他忍不住想说些亲昵的话,然而旁边的路上人来人往,时不时有好奇的目光瞥来。
那些想说的话就被他咽了回去。
公交到时,差不多两天半,他走的时候米秀秀是要送他的,结果一只脚刚上车就被郗孟嘉拦住了,“别送了,你一个人坐车回来我不放心。”
米秀秀:“……我又不弱。”
就算专程练过的人撞到她手里,也是被胖揍一顿的结果。
郗孟嘉:“知道你很厉害,但我就是不放心,不可以吗?”
“……”
可以,怎么能说不可以呢。
米秀秀缩回脚,原地跺了两下,看着他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也立马走过去,“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哦。”
郗孟嘉唇角微微弯了下,语气温柔得不成样子:“嗯,我会注意的。今天忙了大半天,你先回去休息吧。太阳这么大,别傻站在这儿,当心晒伤。”
米秀秀笑道:“哪那么容易晒伤。”
郗孟嘉:“听话。”
四目相对,米秀秀脸不争气地红了。
*****
郗孟嘉到家,自是没逃过哄闺女的命运。
或许是圆圆记忆中照顾她的总是爸爸居多,妈妈经常缺席。
所以小家伙心里对妈妈的眷念没大家以为的那样深,等她嚎得差不多了,郗孟嘉尽量用孩子能听懂的话告诉她妈妈为什么不在家,什么时候能回家。
圆圆憋着眼泪,委屈巴巴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确定爸爸没有骗人才扁着小嘴抱怨:“你和妈妈为什么没有跟圆圆商量,圆圆不是三岁小孩,是大孩子了。”
郗孟嘉失笑。
这都什么跟什么,看这气鼓鼓的小模样,他真的严肃不起来。
“……啊?谁跟你讲的我和你妈妈做事情需要跟你商量呀?”
圆圆小胖手叉腰,头昂得高高的,奶声奶气振振有词:“栓子哥说,你们大人最烦了,不管做什么都不和孩子商量,他是大孩子,又不是大傻子。圆圆也是大孩子,不是大傻子。”
郗孟嘉彻底绷不住了,搂着闺女哈哈大笑。
这么长一串,真亏她记得住。
“栓子哥跟谁讲的?”
“小舅舅。”
郗孟嘉默了片刻,再次爆笑。
圆圆歪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郗孟嘉,她不懂为什么要笑,但小家伙敏感地察觉出爸爸就是在笑自己,这下不开心了。
“爸爸你不要笑啦~~”
她咧开嘴巴,露出几颗洁白的小米牙,装作凶凶的模样,试图威吓郗孟嘉。
声音奶乎乎地:“圆圆不喜欢你了!”
就跟生气抓狂的小奶猫差不多,猫儿以为自己在发脾气,人类看了只觉得它在卖萌。
“好好好,不笑了。”郗孟嘉艰难地敛起笑,刚绷了不到两秒,在圆圆“凶萌”的表情下再次破功,“哈哈哈哈,不行了,爸爸忍不住,圆圆乖,你先别瞪我。”
圆圆呆了几秒。
哇地一声——
气哭了。
“……”郗孟嘉无奈,怎么办,哄呗!
“好了,爸爸发誓,真的不笑了。”
“大孩子怎么能这么爱哭呢,对不对?”
“……”
“下次我和你妈要去哪儿,一定和你商量好不好?”
听到这句,圆圆那光打雷不下雨的嚎哭终于停了下来,黑葡萄似的大眼珠看着郗孟嘉,跟米秀秀相似的长睫毛眨了两下:“爸爸不骗人,骗人是小狗。”
上一秒哭得跟防空警报差不多,下一秒就嘻嘻哈哈,收放那叫一个自如。
看得郗孟嘉瞠目结舌。
“拉钩!”
他伸出小指,圆圆思考了一会儿,学着他的样子伸出短短胖胖的手指。
大手勾小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爸爸就是小狗,要汪汪叫。”
圆圆瞪圆了眼睛,一脸惊奇,小奶音跟着重复了一遍:“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小狗汪汪……”
女儿破涕而笑,郗孟嘉总算放下心,结果这心没安稳两分钟,小家伙的三千问又开始了。
“爸爸,妈妈要半个月后才回家,半个月是多久鸭?”
“圆圆好想她唷,妈妈不在家圆圆肯定会想得睡不着的。”
“爸爸……”
“爸爸……”
前所未有的话痨,自认为耐心十足的郗孟嘉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确定上辈子是他一个人带的娃?
他不是话多的人,怎么就把圆圆教成小话痨的呢。
真是每多想一次就越觉得这事透着股诡异的劲。
偏偏他们确实拿圆圆脑子里那个“神仙爷爷”没法子,目前来看这个东西的确没有伤害圆圆的意思,便只能听之任之了。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半个月过去了。
这段时间里,整个新乡都被里里外外又整顿了一番,郗孟嘉依然做着他的小生意,小金库一天天满起来。
十五号开始,上面明确提了多个整顿。
各方面的,各个领域的。
自此,拨乱反正这股风从中央开始吹向全国各地。
在新乡中学恢复尊师重道秩序的同时,米秀秀回家了。
回来前她先给大队办拨了电话。
告知到镇上的时间,接人那天还是郗孟嘉去的,米饭原想找理由跟着到镇上玩一圈,没想到被圆圆这个小鬼头听到了。
这下圆圆不干了。
表示她也要去接妈妈,她要妈妈下车的第一眼就看到自己。
立马抱着郗孟嘉大腿耍赖。
只要谁不同意,小家伙就摆出一副“我委屈,我是宝宝我要哭了”的架势,弄得全家哭笑不得。
米饭诶呀一声,感叹自己生不逢时,怎么就比圆圆大。
如果他比圆圆小,他也能抱郗知青大腿。
郗孟嘉没辙,只能带上小拖油瓶。
因着圆圆的缘故,他没骑自行车,而是坐的生产队的牛车,同行的有社员,还有王璇跟江梦月。
“郗孟嘉,你也到镇上买东西啊?”
郗孟嘉眉目冷淡,微微颔首,“秀秀今天回来,我去接她。”
车上的人都晓得米秀秀和他是过了明路,受到米家人认可的,听他这么说没少夸他。
都说秀秀眼光好,挑了个不错的对象,说他这样的实诚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