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十七岁的人了,唐寒也知道路见星有自理能力,在门关上之前,扒住门框对着路见星说:“见星,自己可以吗?”
路见星扭头看她,没点头也没摇头,目光在唐寒身上停留几秒,继续收拾自己的箱子。
默认了可以。
唐寒放下心,留下一句“那就拜托你了夜行”,关上门走了。
把校服立领拉下来,盛夜行看了路见星的背影一会儿,发现这人骨头挺硬……
明明是个小自闭,却蹲着都挺直了背脊。
路见星侧着脸,睫毛长长的,垂眼叠衣服。
也就是这时,盛夜行才看到他眼下那颗蓝色的小痣,随口道:“你的痣怎么是蓝色的?跟自己画的似的。”
路见星还是不理人。
他的神色并不同于大部分自闭症患者的“没表情”,反倒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
盛夜行的耐心已即将耗至尽头,呈红色警戒状态。
收拾完床铺和衣服,路见星沉默着把自己的东西全捣鼓出来,铺了一桌子。
他的东西挺多,大部分是些旁人无法理解的小玩意,有彩笔、车模型、笔记本、棒球帽……以及一个地球仪。
奇怪的是,彩笔总共十来支,却只有红色和蓝色。
盛夜行好奇,也没去问。
他知道路见星并不会鸟他。
看到车,作为男人的盛夜行还是很没面子地没忍住。
“没想到你还喜欢车,我也喜欢,”盛夜行想去动模型,又克制住了手,说,“我可以碰它么?”
路见星像是识别到了“车”这个字,摇了摇头。
行吧,还不让碰了。
这得多宝贝。
“你……试着跟我说一句话,我明晚带你去飙车,行么?”
盛夜行把自己的机车钥匙甩出来放在桌面上,试图换着花样儿勾他讲话,“我带你去飙全市最宽敞的路。”
路见星抿紧嘴唇,眼神压根没落在盛夜行身上。
全被车钥匙吸引了。
盛夜行心想:果然没有男人不爱车。
万万没想到的是,路见星动了动身子站起来,脸在套头帽的遮掩下露出尖小的下颚。
他捏紧手心,说了来到这学校的第一句话:“不。”
第3章 小暴龙
不?
盛夜行被逗笑了,摇摇头没说话。
意识到自个儿在自讨没趣后,他干脆回自己的床位边坐下,边拆药边看路见星折腾模型。
毫不夸张地说,他在市二待了那么多年,不管男的女的,他那机车后座没有人不想上的。倒不止是因为爱情,只是因为他们平时出校限制多,娱乐活动少,大都艳羡能在马路上风驰电掣的盛夜行。
路见星是个神人。
谁都靠不近,跟在寝室里养了只刺猬没什么区别。
没劲。
那时候盛夜行还没意识到,刺猬背上全扎手不错,但肚皮是软的啊……挠痒一摊开,小刺猬晾肚皮儿,又热又好捏。
“行,爱去不去。”盛夜行说。
拉倒,说什么这小自闭都听不进去。
他索性碎碎念似的多说了几句,又觉得自己这个大哥哥室友当得憋屈,气得差点一脚踹翻凳子。
自己一天天的已经够烦了。
一不留神瞟到路见星,却发现对方的眼神却像黏在了自己身上似的。
“你还看我?”他站起来,扯掉校服边粘上的棉絮,怒极反笑,“好看?”
原本他以为路见星还是不鸟人。
结果,路见星抿紧嘴唇,居然他妈的“嗯”了一声。
声音很小,却足以让盛夜行听见。
服了,小自闭还挺会“舔”。
表达能力不太好但是内心戏还挺丰富?
这种人,奶球似的,外表冰冰凉内心火辣辣,跟自己安排到一块儿,这不是闹着玩儿吗?
再说了,自己基本一周没太多时间待在学校,大部分时候都骑机车进市里浪去了,校方也乐得自在,巴不得这定时炸弹越远越好。
要不是舅舅多给学校交了不少“损失费”、“管理费”,盛夜行不觉得有谁乐意管他。
山芋都没他烫手。
盛夜行紧绷的全身放松下来,正打算说句什么,寝室门口又“嘀”一声,他的小弟李定西回来了。
李定西就是个多巴胺分泌过剩的问题儿童,俗称多动症,拿大鱼叉子叉他都制不住,一回宿舍就上蹿下跳,逮住盛夜行就嚎:“我操!盛夜行!”
“别扯。”盛夜行瞄一眼自己的衣服,“松手。”
李定西松开他,“老大,您好,我有话对您说。”
“不听。”盛夜行头也不抬。
李定西:“真情告白。”
盛夜行正在系扣子的手顿了下,“嗯?”
“真的,老大,你居然回宿舍住了,尔等陋舍是蓬蓬生辉……”
“闭嘴,”盛夜行嫌他吵,“是蓬荜生辉。”
“行吧……哎不过你真挺久没回来住了!我靠,这小漂亮谁啊?”
注意到宿舍有陌生面孔后,李定西放下拴手腕的绷带条,把随身携带的台球杆子立到床边。
盛夜行低头拴鞋带,语气冷冷的:“新室友。”
李定西:“往我们宿舍塞人?老师疯了?”
盛夜行点头:“嗯,疯了。”
转过脸,李定西笑嘻嘻地朝路见星构建友谊的桥梁:“嗨?”
“……”路见星还在搞模型。
“喂,新室友?我叫李定西。”
李定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耐心也快没了。
“……”没反应。
“你好?”友谊的桥梁塌了。
“……”继续玩模型。
盛夜行被李定西的哈喽三克油式打招呼烦得脑仁儿疼,抬脚抵在李定西凳子上,警告道:“你别他妈打招呼了,他自闭症,挺严重的。”
根本不理人。
盛夜行没有注意到的是,当他说出“自闭症”三个字时,路见星的后背轻轻地颤了一下。
李定西问:“自闭?”
“嗯,交流不了。”
盛夜行知道他可能对这方面认知匮乏,补充道:“也感受不了。”
“不至于吧,有那么严重?”
没想到今天李定西像磕了药,手脚上发条,直接抓过拿回来的台球杆子就往路见星后背戳了一下,力度并不大。
但就在他戳完收杆子的那一瞬间,路见星几乎是同时拎着一秒前还在自己屁股下面的板凳就站起来,满脸阴郁地盯着李定西。
说是在盯人,倒不如说在盯李定西的台球杆。
这个,敢,戳,他,的,东,西。
东西。
他的目光紧盯着台球杆,再看看李定西,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把这两件“事物”联系到一起,得出结论:这人戳我。
结论一成立,路见星迅速转移目标,单手用力挥臂,直接把板凳抡起来,紧接着李定西一声惊呼,根本都来不及躲!
他要砸李定西的头。
盛夜行见事态不对劲,向前一步,立刻抓住即将砸下来的板凳腿,“别乱动!”
牛逼啊,直接开瓢?
盛夜行把板凳腿往地上扯,用力钳制住他,“先放下来。”
路见星:“……”
看见他眼里的乖戾情绪,盛夜行总算明白了——路见星还真不是什么普通意义上乖巧古怪的小自闭。
路见星是个有脾气到目中无人的“霸道总裁”小自闭。
“这儿没人惯着你,把凳子放下来,”盛夜行努力回想着平时寒老师怎么对自己进行干预式注意力转移的,“去玩你的模型车。”
怎么跟哄小孩儿似的。
他的语气已经压到暴躁的最大限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