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悄悄地溜走,天气渐渐变得炎热。
柿子树下的那几株藤蔓又开了花,江砚每天都给它们浇干净的水,甄白在时,总不许他把洗完脚的水一块把她的花给浇了,说是会污染她的花儿。
江砚看着那已经开了第三批的小花,出了神,这几个月里,他总是无处不在地能联想到那个没良心的姑娘。
他的腿伤没伤筋动骨,早就好了,除了每天下地干活,挥汗如雨时能让自己脑袋一片空白不去想其他的事,闲暇的时候,江砚宁愿睡过去,都不要醒着无意识地想到甄白。
江砚起身,藤蔓上的粉白色的花儿在微风中摇曳,那么渺小,他走远了再回头看去,那些花就成了圆点,若是摘下来丢到一片漫山遍野的野花中,都再寻不到踪迹。
就像他和消失在人群里的甄白之间一样。
“阿砚,咳咳咳……”
屋子里传来苍老的声音,这几天仿佛是因为知道江砚的腿伤好全了,江老四没了心事,的身子骨却又急转直下。
江砚回头往屋子里走,他想,既然甄白不要他,从此以后,他也不会再对她抱有其他越界的奢望。
门吱嘎一声关上,隔开屋子里的人和院子里的花的距离。
……
甄白对甄六六欺瞒而难过的情绪还没宣泄完,甄姥姥又在她眼前出了事,她当晚本想和姥姥一起睡,结果敲了半天门都没开,甄白疑惑地往楼下走,却被一只幼崽崽告知姥姥从下午回来后就没出过门。
甄白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强行破开甄姥姥房间的门后,果然就看见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老人!
“姥姥,姥姥!”
甄白吓得手脚都是冰凉,她尖叫着叫来楼下的甄三七和甄六六,又手忙脚乱地扶起没了知觉的姥姥,泪珠子噗簌地掉落下来喊着。
甄白这时候才发觉,自己对姥姥生气好些天没理会她实在太不该了,她现在是那么害怕姥姥真的出事……
想到这样的可能,这简直比和阿砚分开还要让她不能接受。
“姥姥我错了,你快醒醒……”
甄六六一上来见到的就是小堂妹伤心欲绝的哭泣声,还有她怀里似乎是晕厥过去了的姥姥,甄六六吓了一跳,忙让旁边急惴惴的幼兔去找其他的人来,自己则几步上前去把两人扶起。
甄六六道:“小白,小白你冷静点,姥姥应该只是晕过去了,快和我一起把她扶到床上去。”
甄白这才使劲擦干了眼泪,和甄六六合力把甄姥姥搀扶上了床上,看着甄六六给姥姥盖上被子,甄白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掉下来。
“六六姐,我太没用了,姥姥如果真的出事,我一点忙都帮不上……”甄白哭得狼狈,一脸都是泪,甄六六转过身来,无奈地给她擦擦脸:“说什么傻话?”
甄白摇头,她心里难过极了。
她今天看见姥姥倒在地上,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完全想象不出如果她失去了姥姥、兔子们失去了族长,雪兔一族恐怕会在她的带领下越来越没落吧……
被幼兔们通知了姥姥出事,甄三七很快过来了,他精通医术,先给甄姥姥把了个脉,两姐妹围在他身边,他并没露出什么沉重的神色,只在甄白催促地问怎么样的时候说道:“身体各机能没什么异样,应该是劳累过度导致的,六六,带小白下去擦把脸,现在你们姥姥需要安静。”
甄白连忙点头,甄六六则在快要出门时回头看了床上的甄姥姥一眼,眼里有着甄白没看到的沉凝和担忧。
楼下,两姐妹在一起说着知心话,之前因为江砚而对甄六六抱以的负面情绪在此时此刻,都烟消云散了。
楼上,等其他人都走了,床上躺得安稳的甄姥姥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甫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甄三七那沉郁得松不开的苦脸色。
甄姥姥笑了一下:“做出这幅苦大仇深的表情做什么?”
“您还有心情笑……”
甄三七偏过脑袋,不忍心再看到甄姥姥那头花白的头发,甄白没失踪前、精怪局没发觉雪兔一族成精前,甄姥姥可不是这样的形态,如今……却一天比一天衰老得快。
现在,更是因为助了隐匿燕云村一臂之力,而近乎耗费了甄姥姥的所有精血!
“您知不知道,您的身体……”甄三七说不下去,就像刚才他没敢让两姐妹知道甄姥姥的实际情况一样。
甄姥姥的笑容未褪:“我知道,谁都没有比自己更清楚自己。”
“那您还……”甄三七抬手捂了下脸,语气沉郁不已:“您知不知道现在您不能有事的,小白都还是个孩子,没有您在她身边,她根本一点都不会去想接任族长这个位子,她、她还要您来教导啊……”
“三七,你犯傻了。”
甄姥姥的目光带着温柔和包容,她慢慢说:“我们雪兔的性命本来就比不得其他族类长久,我活了两百三十一年啦,已经够久了,至于小白……她就要靠你来扶持了。”
“我看的不会有错,小白有过人的天资,可惜她生性贪玩,前不久又在人类的圈子里挨了这么一遭的劫难,我怕的是,她贪恋那里形似虚构的美好。且她不喜旁人叨叨说教,以后你管束她这方面,一定要用对方法才行啊。”
甄姥姥絮絮叨叨说了好多,她实在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是她总要想一阵才记得起后面要说什么,甄三七把她的异样看在眼里,心里心疼到无法呼吸——那是甄姥姥越来越衰弱的表现,就像是人年老后会记忆紊乱一样。
“答应我啊,三七,一定要带着小白和六六她们,把雪兔一族绵延下去。”
甄三七眼眶酸涩,强行撑着点点头:“我答应您。”他一字一句像是在起誓一样说得坚定。
甄姥姥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缓缓闭上了眼,甄三七心又是一提,仔细看了看她,才发现人是睡过去了,这才舒缓了些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