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尚点头道:“那我往后还跟先前一样午后来和你说话……”
傍晚时候红枣和谢尚来正院晚饭,时谢奕正在院里骑木马。
看到红枣,谢奕立高兴笑道:“大嫂,这木马也是你给我新做的吗?”
红枣点头笑道:“是啊!二弟喜欢吗?”
谢奕认真回道:“喜欢!不过大嫂,我更喜欢常山赵子龙的白马。”
做了个红色摇马的红枣……
“嗤——”谢尚不屑笑道:“想得美!”
红枣想多大点事,便扯着谢尚,答应谢奕道:“成!我知道了!”
谢奕高兴了,他得意地瞟了谢尚一眼,故意高声道:“谢谢大嫂!”
气得谢尚想揍他。
云氏隔窗看到两个儿子的暗斗和红枣的居中调和,不觉微笑——果然还是要孩子多,云氏暗想:家里才能热闹!
现就可惜尚儿媳妇年岁小了点,若是和尚儿岁数一般大,明年圆了房,后年她就能抱大孙子了!
看谢允青他们争玄长孙,云氏其实也想争,只可惜不能争罢了!
谢承华已经送来了云氏的行李。晚饭后云氏果然拿了一个装了一串个个珠子足有小指甲盖那么大的肉粉色珊瑚项链、两个戒指和一对珊瑚耳坠的匣子给红枣,谢尚则得了一个漂亮的正红珊瑚笔架。
一起去五福院天香院问晚安,红枣留意到云氏与老太爷和大老爷的也都是正红的珊瑚摆件,与大太太的则是一挂肉红色珊瑚念珠,与谢允青等侄子的都是一水的乳黄色珊瑚印章,与葛氏、李氏、赵氏三个妯娌,姜氏、范氏两个侄儿媳妇以及谢馥儿、谢歆儿、谢馨儿三个女孩儿的各是一对戒指加一对耳环,差别只是珊瑚的颜色不一样——不过,都不及她婆给她的漂亮。
晚上回屋后,红枣翻了一回《本草》,看到书里讲珊瑚有“明目镇心去眼血丝”的功效便就戴上了——好东西可不能白放着浪费。
只项链有点沉,躺着硌脖子,红枣方才没有带着睡觉。
次日早起,谢尚去五福院禀明了老太爷,挑好了日子,方趁午后来家把谢奕送回上房的时候告诉云氏。
对于谢尚搬去五福院云氏无甚意见,她只关心另一桩事——谢允青、谢允怡都在争玄长孙了,而她儿子还连个通房都没有。
云氏看红枣不在,便让奶娘领谢奕去洗澡,然后方试探问道:“尚儿,你也不小了,你看你身边要不要先放个人?”
谢尚闻言一怔,转即摇头道:“娘,先不要了。”
云氏劝道:“尚儿,你不用担心你媳妇。你若觉得不好张口,就我来和她说。”
“娘,”谢尚解释道:“我不是担心红枣,红枣知书达礼,贤惠大方。我收个通房而已,没啥好不能跟她讲的。我就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云氏:?
谢尚念书念得正得趣,实不想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一个注定不会给他孕育子嗣的通房身上——妾庶乃乱家之源,而他想修身齐家中一甲进翰林院治国平天下……
“娘,”谢尚掰着手指给云氏算道:“你看我每天早起就要跟太爷爷念书,午后家来和红枣说了家务后便要习字温书,得闲还要骑马打拳。现您家来了,我更得陪您说话。晚饭后去天香院、五福院请了安我还得温以前的书——娘,你看我这一天每个时辰都排的满满的,哪有闲心收什么通房?”
谢尚一番话听得云氏目瞪口呆,她还是头回听人说不得闲收通房的。
云氏怔愣半晌,方心疼道:“尚儿,你这也太自苦了。读书上进虽好,但身子骨也同样重要。你爹春秋正盛,你晚两年科考也是无碍!”
话说出口,云氏觉得不大对——做为母亲,她实应该劝儿子上进才是,哪有反过来劝儿子为了收通房而少读书的?
所以她刚胡言乱语都说了些啥?
瞧这事闹的,她都糊涂了。
“娘,”谢尚诚恳言道:“子曰‘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儿子近来念书刚有所得,有所悟,正合发愤用功,更进一步。”
“且我每日里起居有常,饮食有度,远没到废寝忘食的地步。现只是不收通房而已,哪里能论到苦?”
“娘,您放心,我身子骨好的很。但等红枣到了年岁,我一准和她给您和爹生个大胖孙子。”
话说至此,云氏不好再劝,只得委婉道:“尚儿,你能一心用功,原是好事。只这样一来,灵雨今年年底就要放出去了。婉如、嘉卉两个明年也都到了年岁。”
“那就放了吧!”谢尚不以为意道:“她们伺候我几年,到时我和红枣说一声,给她们几个跟锦书姐姐和彩画姐姐一样都指个好亲。”
眼见谢尚对自己先前看中的几个丫头确是没一份私情,云氏终于无话。
忽然听到金菊传来的给大爷收拾搬去书房日用消息的时候,灵雨不觉一呆。
灵雨大谢尚三岁,今年已经二十,年底就会被放出去嫁人。
灵雨不似锦书、彩画一样有爹娘做依靠,她是因相貌出众从庄子里孤身被选进来的。
灵雨原以为自己会是谢尚的通房,结果没想到谢尚自搬去外书房后说不要丫头伺候就不要丫头伺候,即便过去两年宿在前院书房,近身也只使唤显荣振理几个——连书房的门都不给她们进。
现灵雨的日常主要就是针线,诸如谢尚的底衣、荷包、扇套、络子之类。
现大爷又要搬去外书房,灵雨悲观地想:她年底是注定要被放出去的了!
亏先前文茵出去的时候她以为她的机会来了,谁知她跟文茵是一样的下场——只是结局晚了六年罢了!
看到灵雨的怏怏,婉如和嘉卉都是物伤其类——她两个今年也都十九了,但照这样下去,明年也是一样的出去。
“灵雨,”婉如道:“要不咱们再去求求周嬷嬷,请她在太太跟前帮忙提一句。”
灵雨摇头道:“没用的。”
“你们都还记得文茵姐姐吧?还不是说撵就撵了?”
于是婉如也没词了——文茵的娘不只是太太的陪房,还是大爷的奶娘呢!
可这几年,大爷连提都没提。
嘉卉叹口气道:“现今看,反倒是大奶奶念旧。你们看锦书姐姐才服侍了她几天?嫁了她小厮后便依旧家来当差。”
“彩画姐姐就更别提了。大奶奶说彩画的爹娘都在京师,年后便让她和她男人去京师接替张乙,顺带跟爹娘聚聚。”
嘉卉虽然没再多说,但灵雨和婉如都听出了嘉卉想给大奶奶做陪房的意思。心里算算红枣几个小厮的年岁,灵雨和婉如的心也都活动了……
傍晚的时候,红枣和谢尚一起来上房吃晚饭。
堂屋门宽度有限,只能容一人通行。
红枣和谢尚并肩行到屋门前,红枣收住脚让谢尚先行,而谢尚进屋后也停脚回望,直等红枣提裙幅轻盈越过门槛跟他并肩后方才继续走。
云氏隔着窗户瞧见不觉轻叹一口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儿子何曾是个走道等人同行的主?
只看短短几步路尚儿都肯为他媳妇停步便知尚儿一腔心思全在他媳妇身上。
什么没时间收通房,不过是眼睛看不到其他人罢了。
一个晚饭云氏都在细审红枣,然后越瞧越想叹气——尚儿媳妇风姿绰约,仪态万端,比京中贵女也不遑多让,实非灵雨她们几个所能比。
俗话说“妻贤妾美”。现儿媳妇人才这么出众,她却是要去哪里寻个更美艳来给儿子通房?
云氏想了半天不得主意,便写了一封信,让谢又春悄悄从驿站发给男人讨主意……
六月二十六一早,红枣跟往常一样同云氏谢奕去五福院请安时见二房谢知遇和三房谢知通三房人也在颇为诧异,心说不年不节的,他们来干啥?
不会是他们儿子的好日子定了?
二房的谢允和三房的谢允忻,今年一个十九,一个十八,都是成亲的岁数。
年前两房太太都跟红枣提过今年要结亲的事,故而红枣第一反应就是好事定了。
果然二太太刘氏、三太太冯氏各拿了长孙的择日贴给红枣。
谢允和谢允忻大定日子一个八月初六,一个八月十六,都是八月。迎娶则是一个八月二十六,一个十月初六。
看两个人办事的日子和她婆的生日并不冲突,红枣放了心,方道了几句恭喜。
葛氏见状便道:“尚儿媳妇,刚由老太爷做主,你允芳哥的好日子也定了,大定是九月二十八,迎娶是十一月初八。”
“一会儿家去后我让人写了给你送去。”
红枣嘴里答应,心里却想看来在她来之前,五福院已经为结婚排日子撕过一场了。
由二房、三房都有择日贴反推,此回二房三房是有备而来,打了她三叔三婶一个措手不及,以致把谢允芳的婚事拖成了最后一个。
不过这也是该的,谁让他们年前不吭声呢?
当时只说是四娶一嫁,提都没提谢允芳的事。
想到那至今还没消息的谢家今年唯一一嫁,红枣心中叹息:这世重男轻女的厉害,同是庶子女,似谢允怡就早早的大张旗鼓的办好了婚事,而四房老爷谢知进的庶长孙女谢倩儿的婚事则至今没甚说法。
现谢韵儿也是,悄没声息地就从赤水县出嫁了——若不是她当家,谢韵儿办事的酒席银子得从她手里过,她真是一点也不知道。
回到明霞院,红枣刚把她婆送回屋坐下,便有天香院的人跑来说三房大奶奶姜氏头晕目眩,胸闷恶心,让给请大夫。
红枣正疑惑姜氏该不是中暑了,便听她婆笑道:“你们大奶奶该不是有喜了?这症候听着倒像……”
有喜?红枣恍然扶额:感情三房不着急谢允芳的亲事,其实是心有成竹啊!
她还是太天真了!
郎中来后果诊断出了喜脉,而且已经两个月了。
云氏听说立让人拿了银耳莲子等滋补品送去,而午后家来的谢尚说老太爷也叫人拿了东西给姜氏……
谢子安在河南道上收到云氏的来信不觉啧了一声,心说尚儿做学问已经做到这个境界了吗?那他家去可要好好瞧瞧。
做学问是件极耗费精力的事,谢子安这几年沉迷书海,即便离了云氏也懒怠再找什么通房——有时间有精力做学问不好吗?
那种学有所得,感觉身体和心灵被知识充实的满足感、成就感和愉悦感哪里是简单粗俗的原始欲望所能比拟?
谢子安抬手便回了一封等他家去后再议的信。
比起通房,谢子安更在意儿子的学问成就。
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儿子了。不过眼下,谢子安看着手里银红色的丝网球,他只能先洗个澡试试这让小儿子一日三澡的玩意有什么乐趣?
云氏素来信奉丈夫,她收了谢子安的来信,便就收了所有心思,一心等谢子安年底家来了。
独留长子一人在老家两年多,云氏心怀歉意,便特别看重八月初八谢尚的生日。
云氏亲自给谢尚做了一套衣裳和鞋。
早起云氏看儿子穿着自己给做的衣裳精神抖擞的样子,心中欣慰,结果却听到谢奕问道:“大哥,今儿嫂子送了什么给你?”
“是新华容道吗?”
“新华容道自然是有的!”谢尚嘚瑟道:“还有……”
但转念,谢尚变了脸,没好气道:“你嫂子给我的东西,我干啥要告诉你?”
虽然谢尚很想跟谢奕炫耀红枣给他做的华容道赵子龙同款银盔银甲和亮银枪,但思及炫耀的后果,谢尚还是决定沉默是金。
谢奕根本不鸟谢尚。他直接问红枣道:“大嫂,今年的新华容道有给我留吗?”
红枣笑道:“必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