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于氏摇头道:“你以为没有族长,咱家能买下这两个山头”
“一吊钱一个的山头,你真以为是说买就能买”
“如果真这么好买,你家拿不出一吊钱吗?”
“但你家有山头吗?”
“你捧着钱,来咱们村,里正能卖给你吗?”
李杏花想说她们村没山头,她们也不住在这里,所以买不到。但隐隐的,李杏花觉得都不是这些原因,便没有出声。
“所以说,你大哥,才是真的聪明人。”于氏伸手按头,她两个儿子都不及的聪明人。
“他知道凭他,搁里正那里说不到话,所以便找你爹和族长为他奔走。”
“当然,咱们族也是沾了他的光,现在才家家日子好过。”
“不然,村里这么多人,就100来个山头,凭啥咱们族能得32个”
“现在,你明白了吧这山头,看似是在你哥名下,但实际都是族里的。”
“这山头,将来你哥给你侄子,没事。”
“但给你,却是不行。”
“因为你姓刘,不姓李!”
“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经于氏这么一说,李杏花还有啥不明白的,当即哭道:“娘,这我家没有山头就没有枸杞,往后可怎么办啊?”
“娘,你就忍心看着兄弟姊妹中,就我一个人受穷吗?”
“杏花,”于氏道:“你家想要枸杞,只有等。”
“等市面上有人卖苗了,才行!”
“那得等多久”李杏花哭道:“三年五年,还是十年八年?”
“我等得起。孩子们可等不起啊!”
“现在但凡家里没有山头,没有枸杞,孩子都说不到亲。”
这个确是事实,于氏想,李杏花许是听到她们村有人往外嫁女儿的条件,才急了吧?如果是这样,也不能全怪她。毕竟,事关孩子的终身。
“娘,”李杏花哭:“您是不知道,这家里没枸杞,得钱是有多难。”
“我家卖茶,一年只六七八三个月生意好些,似冬月、腊月、正月、二月、三月,这五个月,连摊都摆不出来。”
“今年大哥搁城里卖野菜,你女婿刘好也跟着挖了些野菜进城卖。”
“结果没想到,这才卖了一天,这价钱就直线往下掉。”
“现菜价都跌到一文四扎了。”
“别人觉得不合算,都不干了。”
“只我家,因为没别的收入,还在干。”
既然来卖惨,李杏花自然不会告诉她娘她家现卖芦蒿一天能得五百钱的事儿,她只给她娘看她的手。
“娘,”李杏花双手握住于氏的手卖惨:“您瞧瞧我这手,今年皴得多狠。”
“手背上全是裂口。”
“都说`春风裂石头`,今年为了能卖点钱,我也是见天的下地挖野菜啊!”
李满仓每天卖菜,于氏自然知道现今城里的菜价是一文两扎,而不是小女儿说的一文四扎。而且,于氏也听李满仓说过城里看到刘好赶骡车卖芦蒿,甚至为此还跟李高地算过刘好一天能得多少钱。
俗话说的“家有金子外有秤”,就是如此––李杏花以为她家收入藏得严实,其实,有点脑子的人都瞧在眼里了。
不过,于氏也没戳穿李杏花––闺女回娘家,夸大其词撒个娇啥的,都是常事。而且,她家没有山头,没有稳定收入,也是实情。
“杏花,你听娘的,回去好好和你女婿商量。”
“你两个好好培养刘茗。明年早早的送他进城读书。”
“这样,等红枣说亲的时候,就好和你大哥开口,把红枣说给刘茗。”
“只要这门亲事成了,你家就啥都不用愁了。”
“红枣今年七岁,说人家,也就是这两三年里的事了!”
经于氏这么一说,李杏花方才止了泪:“可大哥到时还能看上我家吗”
“只要你家刘茗够好,”于氏觉得还是和李杏花把话说透的好:“能念书,人上进。”
“你大哥一准能看上!”
“你知道你大哥花一百零五吊钱搁城里置的宅子就在县学的对面。后门打开,就是县学。”
“由此可见,你大哥,他喜欢读书人。”
“只要你家刘茗书念得好,周围这一波孩子里最出挑。就一定能被你大哥看上!”
这是于氏深思许久后的结果。现周遭亲戚里就数大房最有钱,继子挑女婿挑不到比他家更有钱的人家,便就只能挑人才。而所谓的人才,自然就是会念书了。所以,只要刘茗会念书,被选中的可能就大。到时,再有老头子出面发个话,这事儿,就成了。
“一百零五吊的宅子”李杏花的心神完全集中在一百零五吊上,压根没抓对于氏话里的重点。
“杏花,”于氏抓住她闺女的胳膊,强调:“你得清楚。”
“你那能拿出105吊钱买宅子的大哥,他不缺钱,也不缺女婿。”
“如今,看上红枣做媳妇的人,可不止你一个人。”
“就是今儿来的族里亲戚,想着把娘家侄子、弟弟说给红枣的人也是大有人在。”
“今后,能被你大哥看上做女婿的孩子,必定是个有才能的。”
“你儿子刘茗,只有书念得好,你爹才能开口和你大哥说这亲事。”
“不然,你爹连提都不能提。”
房间出来,刘好瞧李杏花双眼通红,便知哭过,当下也不便问,便赶紧驾车回家。
车子驶离高庄村,李杏花也没出声,刘好便知道事情多数是不成,心中很是失望。
骡车进家,刘好将车停稳,方才问道:“杏花,枸杞的事,你和你娘都是怎么说的?”
“就是按你教我的说法,”李杏花道:“娘不同意,说这山头是族里得的,不能给。”
听到涉及到氏族,刘好也是无计。
就比如这刘家村,难道只是他一人想种枸杞吗?当然不是。只是至今没人弄得到枸杞苗罢了。
刘好先前想着岳母疼媳妇,方使李杏花去娘家试探,现眼见行不通,也就只能无奈。
“你知道吗?”李杏花主动告诉刘好:“我娘说,我娘家大哥,他花一百零五吊钱在城里买了间宅子。”
“就在什么县学对面。”
“我娘让我们明年送刘茗进城读书。”
“说我大哥喜欢读书人。”
“嗯!”刘明来了精神:“杏花,你把你娘的话一字一句地细细告诉我。”
送走了女儿女婿,李高地方问于氏:“杏花咋了?”
“好好地哭啥?”
今儿是他长孙李贵雨的好日子,小女儿却无故回娘家哭,李高地心中极度不喜––什么事儿,非得搁今天来说
郭氏心里也是膈应,觉得小姑子触了她儿子霉头。
于氏倒还是维护女儿,当下没开口,至夜方悄悄告诉李高地道:“杏花是触景生情。”
“现大刘村的男孩子因为没有山头都说不到亲,杏花家的地原就少,现在就更担心刘茗说不上亲了!”
“罢了,”李高地摆手:“这刘茗是刘家的人,跟咱们说这些干啥?”
“咱家还有两个孙子贵祥和贵吉的事要操心呢,哪里能管得了人家的事?”
“也不能全算人家的事,”于氏悄声道:“红枣过两年不是也要说亲吗?”
“杏花啊,看中红枣了。她想求你把红枣说给刘茗。”
“我没同意,她脸上挂不住,就哭了。”
“杏花,”李高地想起正月初二回门的事情,陷入沉思:“看上红枣了?”
对比大闺女李桃花家两个一年才见一面的外孙,自然是小闺女李杏花家这个逢年过节就家来叫外公的小外孙更亲。何况两个闺女,原也是小闺女更贴心更听话。
“可不是!”于氏道:“红枣这孩子,人不止机灵还干净。娘家又剩钱。”
“杏花,看不上才是奇怪!”
“先前,她是没这心思。”
“过年,被她姐桃花借题发挥了一顿,不就想明白了吗?”
李高地一听,可不就是吗!自古一家养女百家求,自家女儿回娘家求爹娘居中说话,也是正常。
“那你,还不答应她?”李高地有些不理解于氏的举动,平素,她不是挺疼杏花的吗?
“哎呦!”于氏拍腿:“这是我能答应的事吗?”
“满囤那么剩钱,这些年又只红枣一个孩子。”
“他挑这女婿的要求,能低?”
“你想杏花家要钱没钱,要地没地,满囤选女婿选转过来,也不能看上她家啊!”
李高地护短,当下不高兴道:“杏花家日子也还行吧,哪里似你说的这样差?”
“再说,杏花还是满囤的亲妹子呢!”
“满囤是剩钱,但也没有剩钱后就六亲不认啊!”
“总之啊,”于氏总结道:“现在杏花家条件是一般。”
“不说和满囤家比了,就是和我们村一般人家比,也是比不上。”
“故而我觉得,杏花想要红枣做儿媳妇,基本就是白日梦。”
“除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