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堂里,景妍凝焦燥的声音不断传出来,“为何要将我困在此处。”“我是洛府的当家主母,怎能让你们这些不堪入目的婆子服侍。”
洛玉瑯静静在院中听了一会,才缓步上前,推开了前厅的门。
踩过满地的狼藉,越过屏风,看到了满头乱发,衣衫凌乱的景妍凝,两个婆子见了他,赶紧行礼,“家主,夫人,”
洛玉瑯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先行退下。
景妍凝审视地看着他,最后紧盯了他的眼眸,“你又想用什么邪术压制于我?”
洛玉瑯轻笑,“说到底,你也是景家的嫡女出身,又当了洛府这么多年的主母,怎么就沦落到如此境地?”
景妍凝经他一提醒,低头一看,又胡乱地摸了摸头发,“这不正是你的主意吗?”
洛玉瑯寻了位置坐下,轻轻拂去旁边散乱的物件,“你这唱一出是一出的戏码,对付父亲或许可为,怎么明知是我,还这样犯糊涂?”
“你若再对我施法,我定然告诉所有人,让大家都知晓,堂堂洛府家主,如今已坠入邪道,修了邪法。”
景妍凝说完,洛玉瑯爽朗地笑声传到院中,良久才歇。
“听说,昨日又有人来探望过?”
景妍凝眼神闪烁,抿紧了唇,“是你父亲允许的。”
“我就不明白了,按说现在景家与洛府已无瓜葛,再这样粘上来,又有何意思?”
洛玉瑯嫌弃的眼神让景妍凝有些受伤,“已无瓜葛,一桩桩,一件件,若不讨回公道,景家何以在吴越立足?”
洛玉瑯无奈地叹了声,“公道?看来,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之后眼神狠厉,毫不掩饰。
景妍凝匆匆扫过一眼,便再不敢看他,只是语气依然倔强,“我已将所有人都告诉了景家,你就等着吧。”
洛玉瑯突然沉默了下来。
他现在完全明白了,以前的景妍凝是装疯,他和她都心知肚明,但她的第一次发疯,应当是它刚刚回洛府之时。
后来的第二次发疯,也是如此。
现在突然好转,想必与它在密屋中化形有关。
没了克制,景妍凝自然神智清醒,原形毕露。
“看来,景家的人火烧不怕,挨板子也不怕。”说完起身,眼睛盯着景妍凝,踱着步,“我现在心情不佳,早没了兴致与你们斗法,看来,得要收拾了你,好彻底与景家断了联系。”
景妍凝大声喊道:“你敢,我早说过了,若我死在洛府,必然是死于你手。吴越的王不是你,洛玉瑯,你就不怕王法吗?”
洛玉瑯冷哼一声,突然走近,手指在景妍凝头颈处点了数下,最后按压住她的喉节处,景妍凝不住挣扎,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得徒劳地蹬着床沿。
半晌,洛玉瑯松手,似乎自己都有些吃惊,一连后退了数步。
景妍凝大声喘着气,终于重拾了些力气,指着他,张开口,却只发出了沙哑的嘶吼声,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
洛玉瑯看了她好半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回忆着刚才的手法。
他有些懊恼自己不懂医术,只知道这手法并非取人性命,却不知效果何在?
等景妍凝嘶吼不断,眼泪直流,鼻涕也是如此,口水不断滴落,他才有些明白,自己刚才情急,又被它的神识影响,将景妍凝变成了这副模样。
洛玉瑯松了口气,他对景妍凝再有恨,但毕竟对外称她为母,就这样公然弑杀,他做不到。
看来它也明白,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点到为止。
洛玉瑯再也无心坐下去,走到院中,对两个婆子说道:“母亲气急攻心,神志又有些不清,我去延请大夫,你们快去服侍。”
等大夫来后,说的果然是旧疾复发,景妍凝已患风症,只宜静养,莫再动怒为宜。
洛老爷听后,懊恼地说道:“怪我,都怪我,景家女眷来人探望,我受不住她们的言语,便让她们见了。”
洛玉瑯不忍父亲伤怀自责,宽慰道:“父亲,景家是母亲的娘家,父亲若强行阻拦,恐怕景家会说得更难听,也是母亲无福,上天不肯眷顾。”
大夫开了药后,洛玉瑯拿在手里看过,竟然与穆十四娘现在服用的安神方有些类似。
最后决定换成穆十四娘最初服用的药丸方,按无名道长所说,服用久了,景妍凝自然痴傻,他现在千头万绪没有理清,哪里还有功夫理会景家。
景妍凝服用过药丸,果然安宁,连口鼻流涕都止住了。
过几天,景家女眷果然又来探望,见过景妍凝之后,便说要见如今的当家主母穆十四娘。
洛玉瑯陪她一同现身,见来的人居然是景家主母,景玉霜的生母,景妍凝嫡亲的嫂子。
不等景家主母开口,洛玉瑯就发了话,“景夫人已经见过母亲了?唉,本来好好的,不知为可,景夫人一探,母亲就成了这样,父亲身体不好,又不便陪同。我夫妻二人又不在府内,这要和谁说理去?”
穆十四娘抿着唇,洛玉瑯还是头一次当着她的面,怼景家之人。
景家主母气得不行,却没有景畴行的气势,‘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待我回去禀告家主,请了宫中御医来,再来为妹妹医治。”
洛玉瑯起身,“那便不留了。”
就这样,穆十四娘只做了个陪客,一言未发,这事就打发了。
“这是洛府的烂摊子,不该你受。”洛玉瑯在人走后,牵着她的手,“当家主母,料理的不该是这事。”
穆十四娘回望着他,“我知道,你是体贴我,其实,我既嫁了你,有些事,便不会惧。”
“这个我自然知晓。”洛玉瑯牵着她,沿小径回自己的院子,“可我舍不得。”
小径两旁的鸢尾花只剩如剑的绿叶,郁郁葱葱,依然好看。
“漫游,后悔嫁我吗?”
洛玉瑯突然的发问,让穆十四娘有些愣神。
“后悔?我为何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