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十四娘强行收拾了自己的心情,“那你就好生歇着吧,若真有什么不舒服,千万莫要强撑。”
洛玉瑯抬头看她,眼神有了炙热,“夫人放心,开春之后就好,不会误了圆房的。”
穆十四娘微微皱了眉,以前的洛玉瑯就算说话直接,可也有分寸,总之不会让她如此难堪。
幸好洛玉瑯再没继续,吃过饭,懒洋洋地起身,依旧回了屋。
穆十四娘记挂着经幡,怕得罪了神佛,也不敢报怨,得空就绣,希望能尽快完成。
热闹的春节就这样过去了,洛府既未宴请,也未赴宴。
吴夫人不禁感叹,“难怪是钟鸣鼎食之家,得以延续数百年,竟如此低调。哪像我们府里,恨不得日日宴请,日日赴宴。”
“母亲快忘了那户人家吧,等日子久了,你就会知道,那个的人家,也是百年难得一见。”吴夫人听她如此说,无奈地摇头,也没辩驳。
穆十四娘趁着挑线的功夫,见吴夫人难得没有理佛,抽空说道:“母亲,不如趁着天气好,我陪你去自己置办的宅子看看吧,看需要添些什么?”
“说你聪明,怎么糊涂了?你我现在出门,岂不正好被穆府遇个正着。在你圆房之前,我不想多生事端。”
穆十四娘不可置信地看着吴夫人,“怎么?我生的一双儿女如此聪慧,我就会是个蠢人不成?”
见母亲如此说,穆十四娘轻笑,“那是自然。”
“大夫人派来的人还未踩稳就被你关了起来,这么久不见消息传回,他们能按捺住不寻上门来,已属难得。”吴夫人继续说着。
却又扯了穆十四娘心烦之事,洛玉瑯的不理事,让她总有独木难支的感觉。
“等他们寻上门来再说吧。”穆十四娘有些寄希望于洛玉瑯的话,开春之后,他的病就会痊愈,以前那个熟悉的洛玉瑯就会重新出现,她也不必再如此艰难的独自支撑一切。
因为添了这个念想,她既期盼又羞涩地数着自己及笄的日子,更因为这种念想不能对人言,格外熬人。
倒是梅香的婚事,进展顺利。
在收到姐姐的信后,梅香的婚期也有了定期。
在穆十四娘的坚持下,梅香的婚期定在了她与洛玉瑯圆房的日期之前,因为她经历了太多的世事变迁,迟则生变,一直困扰着她。
在梅香成亲那日,洛玉瑯难得地陪坐在穆十四娘身旁,当了回娘家人。因为一改往日的非黑即蓝的低沉,穿了身与穆十四娘一样,新绿色的外衫,觉得他气色都好了许多。
吴夫人自然是要观礼的,洛老爷也抱着嘉诺现了身,凑了回热闹。
穆十四娘悄悄去看洛玉瑯的神色,发现他一如既往地漠视着这个名义上的儿子。
心中逆反一起,就特意去逗弄着嘉诺,吴夫人自然也明白这个孩子的来历,却以外祖母自居,自来了府里,比穆十四娘更关心这个可怜的小儿。
一时间,仿佛只剩洛玉瑯独自一人,孤零零坐在一边,其余的人都围着小嘉诺说笑着。
吴夫人见女儿终于有了些做母亲的自觉,更觉欣喜,一转头就发现洛玉瑯还是那样。不知为何,突兀地说道:“女婿,你也来看看儿子。”
与大家的迟疑不同,洛玉瑯朝着嘉诺一笑,“他恐怕会怕我。”
他这话说得倒是不假,他这一笑,嘉诺立刻就躲入了洛老爷的怀中。
“再大些就好了,你这个父亲啊,一向是如此吓人的。”洛老爷心疼孙儿,赶紧安慰着。
等人散了,洛玉瑯突然说了句,“若是我们自己的儿女,自然不会怕我。”
“你若肯和言悦色一些,他自然不会怕你。小儿最是灵敏,好坏分得最清。”穆十四娘说完,洛玉瑯就接了句,“这话倒是不假,小儿最是眼明心亮,有些事瞒不过他。”
穆十四娘哪里会明白他话中之意,以为他又在拿嘉诺的身世说事,“在旁人眼里,他就是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你若冷待他,旁人会如何想?”
“这么在意旁人的看法做什么?”洛玉瑯的话更让穆十四娘有了脾气,“你自然是不必理会的。”
洛玉瑯看着扭头而去的穆十四娘,也是一头雾水,“我说错了吗?真假何必如此在意。”
梅香出嫁了,但穆十四娘并未急着挑选贴身的婢女,现在她独自一人前来,来了就坐在绣架前,默默绣着,熟悉她的吴夫人,立刻感觉到了她情绪的低落。
“我刚才细看了你绣的经幡,绣法无可挑剔,只可惜没有佛性。”听了吴夫人的点评,穆十四娘依旧沉默着,她不信佛,就算当初为了洛玉瑯的病,她曾经跪在尚未完工的小庙前,念过无数的经文,可是后来她也总结过了,之所以不见灵验,是因为她不信佛,佛怎么可能会庇佑呢?
现在也是如此,母亲说自己绣的经幡没有佛性,再正确不过了。
“母亲不是说,凡物供到佛前,日子久了也会有佛性。到时候日日被佛香熏染,自然功成。”吴夫人见她今日说话如此的冲,明显是与谁置了气。
“今日不是梅香的好日子吗?怎么?舍不得了?”母亲刻意的打趣,穆十四娘怎么能够听不出来,“母亲,你今日也见了,他对这个儿子,一点都不上心。”
“傻孩子,你不也一样?”吴夫人的话并未说动穆十四娘,“我哪里像他一样,我和气着呢。”
“哪有做母亲的,会用和气来对自己的孩子?”吴夫人的话让穆十四娘失了语,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最不称职的母亲,又有什么脸面去说洛玉瑯。
“连你自己都没有做母亲的自觉,更何况他?等日子久了,你们有了自己的儿女,自然就会懂得如何做父母了。”吴夫人端了热茶给她,“为了这个和自己的夫婿置气,可不值当。”
“母亲就会偏向着他。”穆十四娘一边喝着茶,一边报怨着。
“说正事,你要不怕疼,滴些血出来,血染出来的丝线,绣最要紧的符文,才显恭敬。”母亲的要求让穆十四娘再一次失语,她又不是菩萨转世,能有多灵验。
“你的血未染俗尘,最是合适,不像我,已是妇人,再多也是不济。”穆十四娘总算是听明白了,默默点了点头。
忍着痛,滴了一盏血,将丝线浸在里面,而后吴夫人恭敬地供在观音菩萨像前,开始盘腿诵念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