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三班, 舞蹈《x》。”
主持人刚说完这句, 三班全体在台下欢呼, 音浪从后排传递到前面:“哦——”
有几个人带头尖叫, 尖叫声刚开始还很稀疏, 周围环绕着观众的那几排灯逐渐暗下去, 从排头开始, 熄灭至排尾。
只留下舞台上数十盏聚光灯,从各个角度直直地照下来,亮得晃眼睛。
“深呼吸, ”贺朝起身说,“体委,你整个人都在抖, 怕什么。”
罗文强深呼吸两下, 还是哆嗦:“我不行,我……”
“男人别说自己不行。”
“可我真的……”
罗文强后半句话还没说全, 就听到谢俞说;“不然打一顿, 冷静冷静?”
谢俞刚好在整理袖口, 头也没抬, 把袖口往上折了点。
罗文强相信这位爷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把“打一顿”当成最佳解决方案, 如果一顿不行,那就两顿。
“不用了俞哥,谢谢你, ”罗文强瞬间感觉自己手也不哆嗦了, 求生欲让他冷静下来,“我相信我可以的。男人,行。”
贺朝一手搭在谢俞腰上,听到这话笑了笑,俯身在谢俞耳边说:“挺厉害啊。”
谢俞往前走了两步,贺朝的手刚开始还只是轻轻搭着,然后越来越不着调:“能他妈别摸了吗。”
徐静带头,她和许晴晴两个人把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辫,发型简单,甚至还有点帅气。两人中午在厕所里偷偷改了造型,衬衫下摆塞进裤子里,想显得腿更长一些。
一群人浩浩荡荡,气势很足地沿着侧面台阶往舞台上走。
谢俞走在最后,没跟他们挤台阶,估摸着舞台高度也不算太高,于是单手撑着舞台地板,干脆利落地翻了上去。
顺着动势,身上那件衬衫衣摆往上提,若隐若现地露了半截腰。
男孩子身形清瘦,腰看起来挺细。
也是只一晃眼的功夫。
台下观众被这个简单、却堪称嚣张的动作点燃了,不光是三班同学扯着嗓子瞎叫唤,整个礼堂爆发出一阵尖叫和掌声。
坐在前排,离得近的几个低年级女生没亲眼见过传说中的校霸,名字和脸对不上号:“啊,那个是不是……?!”
“西楼谢俞。”
东西两楼当年隔着条长廊,井水不犯河水。高二之后这两位传说的校霸也没再闹出点什么事,唯一的事大概就是学校贴吧里高耸入云的cp楼。
现在两个人并肩站在台上,站在聚光灯下,整个人都被镀上一层光,极其惹眼。
贺朝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有距离感,跟平时散漫的模样不太一样,倒是挺符合他们对“校霸”的想象。
音乐前奏响起,全场沸腾。
贺朝站在舞台中央,其他人围着他下蹲、单手撑地,做开场动作。
灯暗下去几盏。
他抬起手,手臂高举过头顶,跟着前奏电音旋律和强硬猛烈的鼓点,手指曲起,散漫地在空气里比划了个三。
贺朝气势很足,不过动动手的功夫,把整个场子撑了起来。
全场视线都汇聚在他身上,衬衫袖口顺着这个姿势往下滑,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上头那圈红绳格外醒目,等下一声鼓点响起,又把无名指压了下去,变了个手势。
三。
二。
一。
第三声鼓点落下,所有人向周围散开,换了队形。
“虽然帅吧,但是这么中二的吗。”
三班同学心里又是激动,又觉得一股难以言状的羞耻涌上心头:“……得亏是朝哥,这动作换了别人我都不敢看,臭嘚瑟。”
贺朝平时戏就多,再羞耻也比不上运动会那次,还没过终点线就直接带着他们喊谁是第一。
他们几个人里只有徐静学过舞蹈,剩下都是半吊子,虽然这么多天下来把动作记熟了,做出来还是不太到位。
但最打动人的就是这样一份生涩。
衬衫宽大,随着热烈又张扬的动作,隐约在动作间勾勒出身形。
谢俞上场前还说着紧张个屁傻逼才紧张,但不知道是不是舞蹈动作幅度太大,身上出乎意料地热了起来,从头到脚,越来越热。
耳边是台下夸张的尖叫声。
明明台下漆黑一片,看过去却好像自动上了层颜色。
三班同学不知道是谁做了应援牌,上面用红色荧光笔写着:三班最帅!
朝哥无敌!
第一属于三班!
……
短短五分钟表演时间。
老唐全程举着手机,眼睛都快不知道看哪儿了,想看台上就顾不上手机拍摄,生怕镜头歪到其他地方去。
音乐声震耳欲聋,加上动作带来的视觉冲击。
搂腰那段台下尖叫声此起彼伏,贺朝完全忘了上台前徐静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要笑要冷酷,嘴角扬起一点笑意。
最后一个动作完成,音乐也戛然而止。
舞台上所有灯熄灭。
为了让整个流程看上去更流畅,每个节目表演完转场的时候,整个礼堂都会暗下去几秒,方便表演人员撤离,也方便主持人从幕布后面走出来。
这个环节彩排的时候就提醒过好几次,让他们别在台上停留太久,抓紧时间下台。
“卧槽这么黑,”刘存浩简直惊了,可视范围就那么几步路的距离,边摸索着往舞台侧面走边说,“……我觉得我刚才简直帅炸了。”
罗文强:“我也觉得,这是我发挥最好的一次,台下好多小姑娘都在冲我尖叫。”
万达还算有自知之明,沉默一会儿,说:“你确定是在冲你?俞哥,你说两句,让他认清一下现实。”
“啊?”谢俞没注意听,抬手扯了扯衣领,准备直接从舞台上跳下去。
他“啊”完,听到贺朝在后面叫了他一声:“老谢。”
礼堂周围只有几扇小窗,外边天黑得差不多,没多少光线。
谢俞有点热,刚解开一粒衣扣,回头看了眼。贺朝整个人半隐在黑暗里,摁着他后脑勺,不由分说地亲了上来。
贺朝身上也热,靠近的时候甚至还在低声喘气。
台下是半个学校的师生,望过去几十排人,其他坐不下的在教室看转播。
掌声还没停,离他们最近的一排就在几步之外。谢俞站在舞台中央,连台下窃窃私语的声音都听得见。
“他们好帅!”
“你刚才录了吗,我想再看一遍。”
“录了录了,等会啊。”
“……”
虽然知道台下什么也看不见,两人的心跳还是很没出息地漏了一拍。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极其隐秘的、从心底泛上来的骄傲。
想告诉所有人,这个人是我的。
“感谢高二三班同学带来的舞蹈表演,整支舞都非常帅气,大家的反应也相当热烈,”礼堂灯亮,主持人已经从幕后走出,站在舞台中央,“接下来让我们平复一下心情,欣赏高二八班的同学带来的小品——《超级学生》。”
“沈捷他们班,”贺朝刚才跟着从舞台上直接往下跳,跑到座位席区域的时候正好灯亮,前后相差不超过两秒钟,现在坐在位置上还有点惊魂未定,缓了缓才说,“彩排的时候我看了点,特别逗,改编了一个选秀节目……”
谢俞张张嘴:“我怎么没看到他们彩排。”
“你能看得到什么,”贺朝说,“不是睡觉就是打游戏,往边上一坐,学生会都不敢跟你搭话。”
谢俞轻轻地“啊”了一声,又说:“所以你们聊得挺开心。”
“……”
贺朝没想到自己随口说句话,把自己给埋了。
中午彩排的时候,那帮学姐就一直绕着贺朝,讲了一堆注意事项,从舞台站位到怎么离场,徐静这个主领舞以及刘存浩这个班长倒是在边上干站着。
舞台上,沈捷他们正在火速搬凳子,布置场景,除了三个当“评委导师”的学生身上套了件西服外套,其他人还是穿校服。
贺朝正不知道怎么解释,就听谢俞说:“看得到你。”
贺朝愣了愣。
谢俞重复了一遍:“我看得到,所以你老实点。”
沈捷他们班的小品确实挺逗,一开场就是三个评委老师背对着选手,那位选手上来就开始介绍自己:“各位评委老师好,我是来自高二八班的小蔡,这次参加超级学生,我的梦想就是让大家都感受学习的魅力,给大家带来的节目——一分钟背三十个英语单词。”
“这个好,”评委老师蠢蠢欲动,想转身,“我觉得这个很不错!”
“……”
谢俞说完,贺朝在边上笑了半天,手抵在嘴角,越笑越止不住。
不知道他是被台上的小品逗笑的,还是因为谢俞刚才那番话。
半晌,等沈捷拿着套试卷晃晃悠悠地出场,贺朝才低声说:“知道了,我老实点。”
跳完下来,等身上那阵热气过去,才感觉到身上只穿了件衬衫,有点冷。
老唐来的时候从教室里把他们的校服外套都带了过来,在每个人衣服上贴了个小标签,仔仔细细标注了姓名,让人从后面绕过去给他们送衣服。
那个男生弯着腰,扛着一堆衣服蹲在边上说:“哎,传过去,都认领一下,看标签啊写名字了。”
“传一下,”徐静边传边翻标签,扭头说,“这件朝哥的。”
刘存浩接过,递给罗文强。
罗文强拍了拍谢俞的肩,谢俞还没来得及说“谢谢”,贺朝就说:“我不冷,你先穿。”
贺朝确实不怎么怕冷,倒是谢俞,他刚才无意间碰了碰,发现手都是凉的。
贺朝说完,谢俞看到罗文强脸上表情扭了扭。
“……”谢俞把贺朝那件校服穿上,衣服稍大一号,穿起来松松垮垮的,袖口正好到手背,实在是罗文强眼神看起来太奇怪,他侧头问,“有事?”
罗文强连连摆手:“没没没没有。”
“体委,你的衣服,”许晴晴翻到自己的那件之后,顺便把罗文强的扔了过去,“接着。”
刘存浩侧了侧身,差点被许晴晴这一下砸中:“晴哥,你能不能学学静静,人家多温柔,你呢,你想砸死谁。”
许晴晴又砸过去一件。
等最后一个节目表演完,主持人在台上念了一番长长的谢幕词,校领导挨个上台:“今天,是我们立阳二中的特殊日子,也是对在座各位学生来说,特别的一个日子……”
谢俞低头看了眼时间,这个点,等会儿回去估计也没办法上晚自习。
贺朝校服上除了洗衣粉的味儿,还有一点说不上来的、但每次只要这个人靠近,就萦绕在周围。不用回头,都知道是他。
“耗子,我们先走了,”校领导发言还算简洁,没让他们等太久,从后面先开始退场,不多时走了一半人,贺朝拿着校服起身,顺便把半眯着眼睛马上就要睡着的小朋友拉起来,“晴哥,你们怎么回去?不然我跟老谢送你们去车站?”
许晴晴说:“没事,我爸来接我,你们直接回寝室?记得好好完成英语作业啊……昨天我被老师叫过去说了半天,你们写的那份试卷,那是人写的卷子吗。”
贺朝笑笑,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又在罗文强肩膀上拍了一下:“走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罗文强魂不守舍了有一会儿了。
从表演完下台到现在,一直没缓过来。
他刚才下台的时候有点急,潜意识想拉一拉后面的两位,结果扭头,隐约看到什么不太对劲的画面。
……也可能,是他眼花。
这种不确定,让他心里不断发酵。
罗文强性子直,憋得特别难受,跟着刘存浩万达两个人走到综合楼楼下,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那个,你们刚才下台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如梦似幻的画面?”
万达挺淡定:“事实上,下场的时候你走两步停住不动,我也跟着你停下来了。”
刘存浩:“达子停了,我也停了。”
罗文强:“……”
“我真的想告诉他们,虽然礼堂里是黑,但是方圆三步内看得一清二楚,”三个人说着说着蹲在教学楼附近的路边,围成了一个小圈,“能不能长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