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不是傻瓜,甚至不是那种为求胜利和荣誉就可以舍弃一切的纯粹的军人,他是大汉帝国的皇帝,统御万邦的君主,成熟的政治家。
带十万大军横行天下,冲冲冲、杀杀杀,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那是楚霸王项羽、武悼天王冉闵做的事情,他们的辉煌足以照耀千秋,但那种辉煌太过短暂,很快就归于寂灭,并不是楚风想要的。
远征万里之外,民族问题、后勤补给、兵员补充,全都是实实在在的问题,决不是几道圣旨发下去众位臣僚齐声来一句皇上圣明就能解决的。
所以楚风总是尽量笼络盟友,并且在能让盟友多出力的时候,决不来半点客气。
把主要兵力放在西段城墙,就是这种考虑。
而安娜.帕列奥丽娜公主,想必非常乐意接受这样的安排吧?
楚风想起娇美迷人的拜占庭玫瑰,就口水哗啦啦的……
端坐辇车之上、身穿公主袍服的安娜.帕列奥丽娜,听到北面的炮声逐渐变得沉寂,红润的嘴角就微微上翘。
楚风的举动正合拜占庭玫瑰的心意,原因很简单,试想由大汉皇帝的远征军率先攻入君士坦丁堡,安娜.帕列奥丽娜将来要坐女皇的位置,恐怕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威望不足吧?
只有忠于她的“维克西拉提欧-帕纳提纳”皇家近卫骑兵团一马当先打进了君士坦丁堡,她才能像凯撒和安东尼那样,以胜利者的凯旋姿态回到皇宫,以把首都居民从蛮族乱兵刀下解救出来的保民功绩,堂堂正正的坐上父亲留下来的皇位,接受元老院的祝福,接受君士坦丁大牧首的加冕,成为女皇安娜一世。
执政官那赫提留虽然两鬓已经略有花白,他的身体依旧强壮,身穿铁甲端坐马背宛如一座纹丝不动的钢铁塑像,听到北面传来的炮声渐渐沉寂,执政官眼中迸发出炽烈的战斗渴望。
用两根手指头轻轻抚摸着罗马战剑,那赫提留喃喃的道:“大汉皇帝,还真是位具备谦虚美德的骑士皇帝,接下来就要看我们的啦……”
战场的另一端,“谦卑、荣誉、英勇、牺牲、怜悯、灵性、诚实、公正”,阿里坦乌斯历数了骑士的八种美德,嘻嘻笑道:“大汉皇帝至少在谦卑这一点上,做得足够完美了。”
皇家近卫骑兵团是从君士坦丁堡逃走的,只有堂堂正正的打进这座千年名城,才能洗刷“叛国者”的污名,所有的近卫骑兵都热切的盼望着战斗,他们只担心大汉皇帝的炮火太过猛烈,在这座城市靠海的三面先达成了突破。
军团长罗曼努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阿里坦乌斯,你说的很对,那么大汉皇帝展现了他的谦卑,接下来就该我们来表现骑士的英勇了。”
“没问题!”阿里坦乌斯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义正词严的道:“军团长阁下,我将紧随在您身后,一步不退!”
罗曼努斯点点头,对这个回答表示满意。
阿里坦乌斯这个花花公子却乐得差点儿笑出声,众所周知罗曼努斯是战斗力可怕之极的皇家近卫骑士,在执政官那赫提留因为年纪原因退出竞争之后,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皇家近卫骑兵团第一战将,跟在他的身后嘛,想来是战场上最安全的地方了……
皇家近卫骑兵团等待着汉军炮兵轰塌城墙,那时候工程兵部队将以最快的速度在护城河面上架起浮桥,以及用架桥车架设木拱桥,到时候就是近卫骑兵擅长的肉搏冲锋了。
可城墙迟迟未能击破,良久仍在等待中。
大汉陆军副司令兼第一军军长陈吊眼是个急性子,首先不耐烦了,来到炮兵阵地上急吼吼的道:“怎么回事?在中原打破许多城池,都没用到这么久啊!你们打的火药受潮了?”
炮兵副总监李家福却是个慢性子,不慌不忙的道:“没有受潮啊,咱们的火药都是机器制好的粒状火药,不像粉末火药容易受潮,对了,含硝量也在正常范围内,还用油纸包了,外面撒了石灰干燥剂,就算好几年都不会受潮的……”
陈吊眼有种鸡同鸭讲的感觉,他这边着急上火的,李家福却慢条斯理的讲火药受潮原理,满肚子话被憋住,本来就鼓着的眼睛更是快要凸得掉下来了。
李家福说了半天才说明白,其实原因很简单,东方夯土结构的城墙,在实心弹撞击或者开花弹轰击的情况下,就算糯米汤加猪血为粘合剂做成的最坚固的那种,也会被剧烈的震动弄得酥脆,然后就在接连不断的轰打下,像剥洋葱那样一层层剥落,最终坍塌。
欧洲这种完全用巨石砌成的墙体,虽然石头也会被炮弹崩落,但比夯土慢得多,不是一时两会能够弄垮的。
固然有位伟人说大炮轰开了中世纪的城堡,打破了封建制度什么什么的,可事实上很长时间内石砌城堡建筑对炮火都有着相当强的防御力,另一段历史在一百六十年之后,奥斯曼土耳其苏丹穆罕默德二世攻打君士坦丁堡,他使用单门威力比十二斤重炮还要大的巨型臼炮,仍然没有轰塌西奥多留二世城墙,非得绕过金角湾才打下了这座城市。
陈吊眼登时傻了眼:“啊?听说欧洲还有许多建筑在山顶上的坚固城堡,这样说起来,咱们都拿它们没办法喽?”
“谁说没办法?”李家福仍然是那种慢条斯理让人很想揍他的语气,“我正想着办法呢,看来非得抵近爆破才能弄垮它了。”
陈吊眼立刻大叫:“鹅车洞子,快把鹅车洞子推上来!”
鹅车洞子是种攻城器具,它就像一座没有底的房屋,当然这座房屋的底部带着滚轮,墙和屋顶则是最坚硬结实的木料并且外面包着层铁,可以冒着敌人的箭雨、滚木和擂石,人站在中间,把它推到城墙下面去,然后用各种方式破坏城墙。
汉军自从有了十二斤重炮,已经好久没有使用过这种玩意儿了,一时间战场上还不容易找呢!
没等鹅车洞子推上来,李家福就眼睛一翻:“谁说要鹅车洞子?”
陈吊眼遇到了李家福,那是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了,他鼓着眼睛盯着这位炮兵副总监,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简直就像头快要发狂的公牛。
“您看,现在不是吹着西南风吗?”李家福说。
的确,正值春季,风从马尔马拉海吹向大陆和黑海的方向,陈吊眼点点头。
“我想啊,咱们有热气球,每个可以载重五百斤……”
李家福说到这里,陈吊眼的鼓眼睛就亮了,大手往李家福肩膀上一拍:“有你的!”
五分钟之后,正在指挥热气球居高临下观察敌情,为炮兵指示目标的沈炼,接到了陈吊眼和李家福的求援。
“咱们的热气球本身没有动力,只能随风飘飞,炸移动的目标咱没有把握;可城墙这么大一静止不动的目标,要炸不中,除非咱们眼睛都长屁股上了!”
沈炼非常有把握的拍了胸脯。
以往的作战,汉军要么是守城、要么野战,即使攻城呢,多半时候也是用重炮把城墙轰开,这还是第一次使用热气球轰炸呢。
比起鹅车洞子,热气球可要安全得多啦,因为它的高度就为它带来了绝对的安全,不必像鹅车洞子那样承受滚木擂石和希腊火的威胁。
很快三百斤重的硕大攻城炸弹被送到了热气球系留阵地,几名飞行员把它抬进了吊篮。
“载重五百斤,因为是海平面所以有完全的载重量,但除开炸弹之后还剩两百斤,一个人负责操纵热气球,一个人扔炸弹……”
因为长期使用实践,人们已经初步明白了载重量和气压的关系,现在因为基本上是海平面,热气球的载重量最大,如果是在雪域高原的话,能飞起来就不错了,装炸弹?做梦!
听到两个人加起来不超过两百斤,也就是每个人只能有一百斤重,陈吊眼又犯愁了,他身高体壮,自己都差不多有两百斤重,一般的士兵,也不止这点重量吧。
沈炼对这个“无聊”的担心付之一笑,拉着另一位飞行员登上吊篮:“这位仁兄九十八斤,不才区区刚好九十六斤,哈哈!”
陈吊眼哑然,这才扫视了一番很少注意的这群飞行员的体型,果然每个人都是“短小精悍”级的。
果然天生我材必有用,身高体壮的可以做工程兵,灵活迅捷的成为操帆手,短小精悍的嘛,在载重量有限的前提下做飞行员,那是再好不过啦!
点火,喷嘴中冒出熊熊燃烧的火焰,球囊中的空气被加热膨胀,不一会儿干瘪的球囊就变得鼓鼓囊囊,并且向上方飘了起来。
球囊中的温度持续提升,体积膨胀密度下降,带来的升力也就越来越大,渐渐的升力抵消了万有引力,热气球就晃晃悠悠的飘飞起来。
地面人员解开了系留缆绳,此时正吹着马尔马拉海上过来的西南风,热气球在高度提升的同时,也被风吹着晃晃悠悠的飞向了东北方的城墙。
驻守在城墙上的是拜占庭帝国色雷斯行省的精锐驻防军,刚刚从行省督军被提拔为执政官的狄劳菲雷斯是他们的指挥官,亚历山大罗维奇则率领两万罗斯蛮族士兵待在城墙后方,做着肉搏战的准备。
倒不是他们判断准确了大汉帝国和安娜公主的主攻方向,而是看到皇家近卫骑兵团的军团旗在这个方向,就近乎本能的选择了这里——比较起来,陆地上至少还有和对方一搏的机会,而那环海的三面,亚历山大罗维奇不认为自己可以游到海里去和海上君王号打一架。
石砌城墙不愧为古典时代最坚固的防御工事,它所缺憾的就是离题的攻守兼备防御体系,其实被称为城堡时代巅峰之作的棱堡,主体就是用石砌,能够有效防护黑火药时代的火炮攻击。
正因为如此,守军从放弃反击之后到现在损失反而下降了,亚历山大罗维奇和瓦西里也从最初发现落入楚风的圈套而引发的慌乱沮丧中挣脱出来,甚至萌生了久战待变败中求胜的奢望。
发现热气球缓缓朝这边飞来,亚历山大罗维奇奇怪的问自己最忠心的将军:“瓦西里,汉军使用热气球做什么?好像他们一直是用这玩意来搞侦察的。”
热气球可以载人、运货、轰炸固定目标、担任战术指挥节点和军事信号中继站,远远不止侦察这一种功能,只不过因为这种功能最常用,所以对它半懂不懂的亚历山大罗维奇就形成了思维定式。
瓦西里同样闹不明白,因为之前最多听说在大不里士郊外,大汉皇帝乘坐热气球射杀蒙古军的事情,他就猜测:“也许,是要乘坐热气球飞过来用枪射我们吧?”
亚历山大罗维奇哑然失笑,他虽然没乘过热气球,也是近距离见过汉军使用的,这玩意上天之后风一吹就晃晃悠悠,在那上面放枪,能打准吗?
“汉军真是群笨蛋,让勇士们注意隐蔽就行了!”
刚刚把命令发布下去,狄劳菲雷斯就派来了传令兵:“两位大人,执政官阁下因为两位富有关于汉军的经验,故而询问两位他们使用热气球的用意。”
保加利亚籍的传令兵看着罗斯蛮族们身上挂的、脖子上套的、手腕上系的,金晃晃银闪闪,全是从城内富家和贵族手上抢来的,心头就是羡慕嫉妒恨啊,因为军纪的约束加上值守城墙的任务,他们这些外省兵只能悄悄摸摸干点见不得人的勾当,自以为这趟来京城是赚了,谁知道好些天弄到手的东西,和这些明火执仗的罗斯蛮族一比,就亏大发啦!
好在莫斯科大公没有让他为难:“告诉执政官阁下,汉军的热气球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上面放枪多半打不准,让他注意掩护就行了。”
也许会打死几个人,可只要死的不是自己就行了嘛。
很快色雷斯行省兵和罗斯蛮族都做好了防护准备,士兵们把盔甲顶在头上,觉得这样就能防备来自天空的射击。
觉得自己很安全了,不少人还伸长了脖子好奇的看着天空,想看看这能带着人飞行的气球究竟能玩什么花样。
罗马式投石机和重型弩炮都做着战斗准备,投石机缓缓装上了燃烧的碎油石弹,重型弩炮则把待发射标枪的头部烧得通红——狄劳菲雷斯是非常有经验的将领,有人甚至认为他和那赫提留、马萨贝略相差无几,他一眼就看出来热气球球囊是布或者丝绸之类纺织物制成的,火攻多半会有良好的效果。
热气球之上,沈炼保持着三百米的高度,再低就有被弩炮命中的危险,太高么,空气稀薄浮力下降,难以支持满载的热气球,并且投弹时命中率也会受到影响。
西南风吹着热气球飞到了距离城墙不远的地方,狄劳菲雷斯将手往下一挥,“发射!”
正如火药和管状火器是中华文明的原创,重型弩炮这种使用动物筋腱做的扭力弹簧的远程武器,则是希腊罗马文明的利器。
拜占庭士兵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战士,弩炮的操作手们用直尺和圆规在此之前就完成了三角计算,所以当狄劳菲雷斯发出命令的瞬间,他们就扳下来机括,弩炮和抛石机同时发射。
数十发尖端烧红的标枪,成百上千燃烧的带油石块,铺天盖地的飞向空中,此时此刻站在吊篮里观察着下方情况的沈炼,就感觉一张炽烈的火网从地面猛的扑向自己,那狞恶的势头,分明要把空中的热气球烧个千疮百孔。
他甚至感觉到了那灼人的热浪和呛人的燃烧烟雾!
可高度注定了一切,弩箭要射到三百米的高度也是无法想像的,每秒九点八的重力加速度此时是在给弩箭做着减法,它们离第一宇宙速度还远的很,地心引力的束缚使它们那点可怜的初速度很快就消耗殆尽了。
于是,这些走到抛物线顶端的抛射物,就只能带着无奈的叹息,在盯了热气球最后一眼之后,灰心丧气的向地面坠落。
连沈炼的一根毛都没有烧到。
现在该我反击了。
沈炼笑着,因为热气球已经在西南风的推动下抵达了城墙的正前方。
用一个带刻度的投弹指示器朝地面上瞄了瞄,事实上完全可以不必这么做,因为高度很低,飞行的速度又特别的慢,从热气球上往下扔炸弹比高空高速飞行的轰炸机容易多了。
一个圆圆的、圆圆的东西,从吊篮底部的缺口处滚了出来,在空中打着旋儿,径直坠落向了城墙根儿。
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爆炸声,炽烈的火团腾空而起,弥漫的烟雾遮蔽了视线,只感觉到大地似乎不堪重负的呻吟着……
巨大的爆炸声震碎了索菲娅大教堂的玻璃花窗,惊得皇宫中的米哈伊尔从皇位上跳了起来,也让海上君王号官舱内的楚风差点儿咬到舌头。
登上最高处用望远镜远眺西面,楚风看到了一团升腾的蘑菇状云团,“靠,这是胖子,还是小男孩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a href="http://" target="_blank"></a>,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