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大小姐打牌吧?要不,玩两把?”玫瑰是交际花的性子,在交际的场合从来都是殷勤周道的。
“我这边给你打吧。”那田太太连忙站起身来给虞景明让位置,这里边的人属她面子最小,而且她这回舔着脸来参加这个宴会,也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给自家夫君谋个出路,自然要更知情识趣些。
“我不太会打的。”虞景明连忙阻止,她不好随意占别人的位置。
“别客气,你不会打才好呀,虞大小姐可是有好大身家的人,输了正好当救济我呗,虞大小姐可不能一毛不拔,也才一分一个子,顶天也就牙缝钱。”玫瑰说着,却是笑语盈盈的上前按着虞景明的肩让她坐下。
虞景明一直觉得自己是惯会做场面的人,今日一碰上这玫瑰才晓得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那恭敬不由从命。”虞景明说着,却又转身冲着那田太太道:“田太太坐我身边好吧,正好帮我参谋参谋,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两个也顶得大半个,谁家钱都不是大风吹来的,我可就是输不起的……”
“这还真就是个一毛不拔的。”玫瑰瞪眼,好似很气恼的样子,又噗嗤一笑:“那好了,到时我手下留情好了。”
在坐的,除了杨三奶奶因为是南京那边过来,对于玫瑰和虞景明的恩怨不太了解,其它的两个见桌面的情形,便是苏太太这等从大宅门里闯出来的镇宅太太都不得不叹为观止啊,这年月,能闯出万儿字来的就没有一个简单的,这要是不晓得的,还当两人是好姐妹呢。
田太太见虞景明这么说,便不好马上走,搬了一张凳子坐在虞景明身边给她当参谋。
客人渐渐的多了,虞景明今天的手气特别好,再加上玫瑰时不时放冲,几轮下来,倒是赢不少筹码,好在一分一个子儿,全加一起也不过一块多钱。
“出这牌……”田太太这参谋当的是极称职的。
“六条……”虞景明出了牌,又侧过脸问田太太:“田太太,你是不是住苏州河那边的?田先生以前跑行商时,做的是各地土特产?”
虞景明这边话音未落,玫瑰那里却接了虞景明的六条,一脸兴奋的叫道:“碰……”又顺手打了一张牌:“七万。”
“是的呀,大小姐认得我当家的?”田太太先是好奇的接了虞景明的话,随后又有些怔怔的看着玫瑰打的牌,神色却一下子怪异了起来,其实他们几个在这里打牌主要是陪杨三奶奶玩的,打的多少是有些人情麻将的,虽然大家各有输赢,但大体上赢家总是杨三奶奶。可自从虞大小姐一上牌桌,那牌风变得很奇怪的,虞大小姐今天的风头是真好,抓的牌基本都是成牌的,再加上玫瑰时不时的放冲,整个牌局竟是虞大小姐独领风骚,这局面田太太实在是有些看不懂,她瞅了瞅杨三奶奶沉着的脸,这实在是有些扫了这位的面子。因此,这会儿虞景明尽管胡了,田太太竟是一时没有叫胡,但是她的神色却瞒不了人。
“不会吧,景明又胡了?”玫瑰当先一脸不可思议的叫了起来。
虞景明未回玫瑰的话,而是接着之前的话题回田太太道:“我这刚接手虞记,又正逢中秋佳节,想着我虞记三代全靠着顾客的支持才一步步走来,于是便想趁着节日到一些老顾客家里走走,正好查到田先生曾连续六年销售我们虞记的糕点,因此记下了田先生的信息。今日又碰到田太太,所谓择日不如撞日,不晓得田太太和田先生明天有空不,我想到田太太家拜访一下,感谢田先生多年来对虞记的相携扶持之情。”
“有空的呀。”田太太没想到虞记居然还有这份心,便一脸忐忑的点头。
虞景明冲着她微微一笑,这事就算是说定了。
说着虞景明才转过脸两手轻轻一推面前的牌,才冲着玫瑰道:“不好意思,还真就胡了。”
“我这什么霉手呀,老是放冲,气死我了。”玫瑰便一脸懊恼的啪的一声打着她打牌的手,随后却又虚指着虞景明道:“景明,你深藏不露哦,你大概是算准了我正等着碰六条清牌吧,故意打六条好诱使我打七万……”
听得玫瑰这么说,那杨三奶奶一张脸更寒了。
苏太太在一边喝着茶,看着戏,虞大小姐这是掉玫瑰的坑里,之前她们四个人打,她哪里看不出来,这玫瑰实在是个牌精,从洗牌开始就有不少道道,反倒虞大小姐,于这些道道却是一点也不懂的……
只是这位玫瑰从一开始邀虞景明打牌就不安好心,倒要看看这位这段时间翻手为云覆手雨的大小姐如何翻盘?否则得罪了杨三奶奶,前段时间在南洋劝业会上出尽风头的虞记提浆月饼能不能拿奖说不定就是异数了。
这位杨三奶奶实是南洋劝业会总理事杨帮办的三姨奶奶,这位杨帮办还是两江总督张大人的顾问。
虽说南洋劝业会这会儿专门的监督,评奖也公开透明,想要靠人情得奖基本杜绝,但想要下绊子却并不难。
“输不起就承认自己输不起,不要找理由。”虞景明似乎根本没觉得场面气氛怪异,一脸淡然的冲着玫瑰挥挥手。
“景明,这边。”远处的窗下,冯绍英不晓得什么时候到了,这会儿正站在那里冲着虞景明招手,还冲着虞景明直打眼色。
虞景明先是冲着冯绍英招手,然后转头冲着众人道:“不好意思,我要失陪了。”
说着,又冲着玫瑰打趣道:“玫瑰你别想逃,赌账没有过夜的,咱们当场清,从你先来吧,我看看你输多少……”虞景明爽利的说着,歪过身子去点玫瑰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