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院子门口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带着几分揶揄的浅笑。
“怎么都聚在这里?什么事情这么热闹?”
听到这个声音,众人纷纷转过头去。
在看到来人是谁之后,几乎所有学生都立刻噤了声,迅速站直了身体,收敛了神色,哪怕是平时再懒散的家伙,此时此刻也变得彬彬有礼,一丝不苟了起来,甚至连闻人海棠和独孤凤凛都下意识头来了视线。
“啊——”天月老人却是一喜,笑着走了过去,“刚刚才说到你,你就到了!”
花宫岚雅然一笑。
“说到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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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司颜回头,循声看了过去。
来人眉似朗月,目若悬星,嘴角挂着一抹揶揄的笑意,不浓,不淡,恰到好处,仿佛心情很好,不像是惺惺作态,却又透着一股令人沉定的力量。
只是被他那样不经意间的目光轻轻一扫,几乎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收敛了躁动,瞬间安静了不少。
微风轻轻拂过,扬起那人玄色镶金边的衣摆,随着步子轻轻晃荡了两下……玄色本是极为霸道冷酷的颜色,而金色则是华贵雍容的典范,可是这两种颜色穿在他的身上,却是没有任何的威慑气息,有的只是高蹈出尘,超凡脱俗。
白司颜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
俊美如斯,却不像闻人海棠那样明艳动人。
斯文尔雅,却不像南宫芷胤那样温润如玉。
微有些轻佻浪荡,却又不至于像百里月修那样玩世不恭。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看起来很年轻,找不到任何岁月的痕迹,然而那种沉定如水的气质,却散发着一种大隐隐于市的风度,如果一定要找一个词语形容他……大概不是龙章凤姿,也不是风采卓绝,而是厚积薄发。
厚积薄发,这四个字或许并不适合用来形容一个人。
但是,用来形容眼前这个男人,却完全没有任何的不妥。
白司颜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晓得他是什么身份,更没有见过他,跟他说过半句话……可有的人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个花瓶,而有的人,只要看一眼,就能感受到沉淀在他体内的那种学识,才华横溢,海纳江河。
下意识地,白司颜也跟着微微挺直了脊背,不自觉地生出了几分景仰之情。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大家风范,闻人海棠那种变态跟他比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看清楚来者是谁之后,那厢争执不下两厢缠斗,谁也不肯率先示弱服软的三个人,竟是在同一时刻收了手,各自退开了半步。
见状,白司颜第一次从真正意义上,理解了“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句话。
就在众人屏息凝神,努力地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不至于太过丢人现眼的时候,闻人海棠蓦地面色一喜,匆匆地迈步迎了上去。
一开口,却是叫白司颜差点喷了一口老血。
闻人海棠热切切地摇着团扇,开口叫得那叫一个亲切。
“小花,你怎么今天就来了?不是说下个月才上山的吗?”
小花……他确定他不是在叫一只小花猫吗?!
“近来闲着无事,又正值夏暑,山下酷热难当,便上来纳纳凉,避避暑。”
花宫岚随口答应了一句,慵懒的口吻之中裹挟几分熟稔,仿佛跟闻人海棠是多年的至交好友……而实际上,他们确实也相识了许多年。
后一脚,独孤凤凛也跟着走了过来,对上他的视线后,微微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
“国师,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闻言,花宫岚并没有说什么“天岐山上不分尊卑”之类的客套话,同样是颔首浅笑,好奇地反问了一句。
“你们刚才是在做什么?练武吗?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未免也太刻苦了吧?”
听到这话,独孤凤凛并没有否认,也没有开口解释,只一如既往地倨傲着表情,却是默认的节奏。
而闻人海棠同样悠悠然地晃着手里的团扇,半掩着脸,抬起另一只手的手背,凑到嘴边伸出舌头轻轻的舐了一下,舔去了手背上被不小心划开的一道浅浅的血痕……眉眼间目光幽幽,非常自然地敛去了适才还能十分清晰地感受到的那股子杀气。
天月老人笑着附和了一声,顺水推舟。
“快要到月底的考核了,或多或少会有些紧张,多下些苦功也是应该的……”
四下,众人神色不变,仿佛刚才真的就只是单纯地在切磋武艺而已,并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再一次,白司颜在心底下默默地感叹了一声花宫岚的影响力。
她不瞎,花宫岚也不傻,不可能察觉不到刚才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他之所以这么说,并非是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事,而是想借这句玩笑的话,给对峙的双方一个台阶,从而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否则,依照独孤凤凛和闻人海棠的性情,根本不可能会向对方做出半分的让步,更何苦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旦认输,便很难再翻身。
所以,白司颜单劝谁都是无济于事,倒不是说独孤凤凛和东倾夜不卖她面子,而是由她这个“罪魁祸首”出面调节,只会起到火上浇油的作用。
但是花宫岚就不一样,他是一个对内情毫无所知的局外人,甚至连旁观者都算不上,再加上他那种叫人打心底里心悦诚服的气场,解决起眼前这个激烈得快要冒火花的争端来,自然就有了四两拨千斤的奇效。
只不过话又说回来,花宫岚这番话分明是工于心计的,并非随口一说的戏谑之言,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是没有任何刻意的味道,行云流水而又恣意随性,不会让人觉得反感和抗拒,也不像白倚竹那样,带着很明确的目的性……仿佛他就是那样一人,开口就会说那样的话,一切都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琢磨到这里,白司颜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一看到他来,都会那么自觉地收敛心性了——
不是因为他的城府太深,也不是因为忌惮他的心计,而是在这样的人面前……若是做出一些太过幼稚的举动,只会让自己变得如同跳梁小丑一般,贻笑大方!
如果一上山就遇上花宫岚,白司颜很可能会被他吸引,但是现在她不会,她很有自知之明——
这样的男人,不是她可以企及的高度。
至少现在不是。
有一种男神,是你想要得到他,接近他,拥有他……就如南宫芷胤。
有一种男神,则是你连心生觊觎之意,都会觉得那是一种亵渎,只可远远观之,而不可就近亵玩。
很显然,花宫岚就是属于后者。
一个男人能吸引女人,并不算什么,但如果连男人都对其倾心崇拜,他的魅力就真的是无可比拟了,花宫岚不是神祗,也不是谪仙,但因为有着足以俯视芸芸众生的高情商和高智商,所以理所当然受人敬重。
白司颜深深地觉得,花宫岚绝对不是她一个人的男神,他是……国民男神。
“阿言!阿言?!喂喂?”
伸手在白司颜的面前晃了晃,北辰元烈换了腰带匆匆赶回来,却发现转眼间的功夫,院子里瞬间就走没了人影儿,方才还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现在就只剩下了白司颜一个人在院子里干站着。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他们人呢?都跑去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去吃饭了吧……”
逐渐收回心神,白司颜抬手轻轻按在胸口的位置,心跳一下一下,强劲有力,热血沸腾——天性使然,遇上强者,白司颜从来不会觉得气馁,只会被激发出更大的潜能!
花宫岚,天岐山第一人,是天岐书院往届学子之中的传奇人物,甚至连白倚竹都无法将其超越。
白司颜决定了,她要以现任男神为目标,从现在开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十佳好学生!
“吃饭去了?”北辰元烈还是无法理解,眉眼之间甚而捎着几许失望,“难道不是收尸去了吗?”
“呵呵,”白司颜毫不掩饰地鄙视了他一眼,“就你这样还想给别人收尸?别人能不给你收尸就不错了……”
“喂!阿言……你要去哪里?”
见到白司颜转身就走,北辰元烈立刻就追了上去,心底下虽然对她昨晚上一夜未归的事情仍然耿耿于怀,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毕竟他自己曾经放过话,只要白司颜喜欢,他就是套个麻袋都要把人扛回来送到她床上。
那时候太天真,以为自己真的可以不计较。
但是……怎么可能不计较?
事实上,他计较得要死。
“去藏书阁。”
没想到会从白司颜的嘴里听到“藏书阁”这三个字,北辰元烈又是一惊,满脸狐疑地看了过来,问得小心翼翼。
“你去藏书阁干嘛?是要去放火吗?”
“以前想。”
白司颜承认得很坦白。
每次看到独孤凤凛和东倾夜看书可以一目十行,而她却只能十目一行的时候,她都会有一把火烧了那个阁楼的冲动……特么谁说以一般人努力的程度,还不配到拼天赋的地步?
天赋这种东西,永远都是可望不可即的,她的智商虽然不低,但比起这些个凤毛麟角的奇才,到底还是有些差距,所以只能笨鸟先飞,希望可以勤能补拙!
“那现在呢?”
“现在更想,但是必须忍住!”捏了捏拳头,白司颜觉得肚子有点饿,即便回头问了一句,“烈哥,能帮个忙吗?”
“什么忙?”
“帮我去厨房拿一盘鸡腿,撒一些辣椒粉,越辣越好!”
“好!”
然后,半个时辰,北辰元烈双手撑着下巴,支肘靠在桌面上,看着白司颜一边啃鸡腿,一边哗啦啦地翻着书,一边被辣得两眼泪汪汪,不停地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默默地倒了一杯凉茶递过去,北辰元烈有些忐忑。
“是不是我撒的辣椒粉太多了?要不然……我回去再拿些不是那么辣的?”
“不用了!这些很好!足够辣,很入味,非常销魂!用来提神最好不过了……”
看到白司颜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刻苦,北辰元烈表示不能理解。
“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之前不是最讨厌看这些史书国策的吗?既然不想看就别看了,用不着这么痛苦地逼自己……”
“不行!再过几天就是一月一次的升学考核了,要是通过不了,就要等到下个月!下个月过不了就要等到下下个月,下下个月要是还过不了,就得等到明年……天啊!只要一想到闻人海棠还要给我当那么久的老师,我就恨不得明天就搬去玄字阁!”
一听到白司颜提起“闻人海棠”这四个字,北辰元烈就忍不住蹙起眉头,但见她这么抵触小海棠,心下顿时又有些高兴……怀着复杂的心情微微迟疑了片刻,北辰元烈到底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你那时候说的,都是真的吗?你跟闻人海棠……有过肌肤之亲了?”
白司颜依然回答得十分干脆。
“是啊,我觉得我没有必要骗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