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秦恭狐蓦地一震,因为之前在他手里栽过几回,所以下意识地就认为北辰元烈这是在故意羞辱他,不免眯了眯眸子冷冷一笑。
“如果你是想借这种话激怒本岛主,那么大可不必白费心机。”
“岛主以为我是在说笑吗?”
北辰元烈扬起眉梢,抓起一块水晶麻将往半空抛了抛,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说出口的却是——
“可我是认真的……别人不懂我,岛主你还不了解我吗?对我来说,三对一赢了并不算什么,只有一对三赢了,才算得上是真的赢,不是吗?”
“呵呵……”秦恭狐闻言又是幽幽一笑,阴冷的黑瞳之中闪过意料之内的神色,意味不明的语调听起来像是蛇的毒汁一样湿寒,“本岛主当然了解你,为了你,本岛主还专门请来了一位贵客。”
北辰元烈抬眸。
“贵客?”
秦恭狐抬起手,拊掌轻拍了两下,吩咐道。
“请庄主出来。”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秦恭狐的视线,集中到了水晶帘幕的后面。
不过片刻,便见一个人影款步走了出来,手握一柄暗紫色的折扇,用一种相当高傲地姿态缓缓挑开水晶帘,露出了隐藏其后的庐山真面。
在看清楚来人面目的刹那,北辰元烈顿然虎躯一震,两眼放光。
“是你?!”
来人高抬下巴,眼中暗含几分不屑。
“是我。”
说着,便将视线扫向白司颜和司马重偃,上下打量了一番,转而问向秦恭狐。
“赢了这局,可否将他们两人送到山庄住上几日?他们拆了本庄主的院子,掳走了本庄主的侍姬,这笔帐……本庄主还得找他们清算一下。”
“赢了这局?呵……本少爷还当是谁呢,这么大口气,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弄月庄主。”
白司颜没见过他,所以一开始并不晓得对方是什么来头,直到他提及拆了山庄的院子、掳走了侍姬这些壮举,白司颜和司马重偃才立时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前些天晚上他们夜闯弄月山庄救人的事。
不过,听他这种不屑一顾的口吻,还没开局就好像已经赌赢了的架势,多少让人觉着有些不爽,白司颜便刻意咬着音调反讽地奉承了一句。
然而,对方却是自大到了一定的境地,对她的讽刺全然没有察觉,只当那是真心诚意的赞美,反而特别自傲地打开折扇摇了两下,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口吻更是狷狂到了极点。
“要是不想输得太难看,本庄主还是劝你们直接认输吧,不要白费力气了……看在你们两人身手不错的份上,本庄主自是惜才,或许还能帮你们在岛主面前说几句好话,让你们少吃些苦头。”
看不下去他这般张狂自负,白司颜忍不住勾起眼角,掩嘴低低笑了两声,抬手捅了一下独孤凤凛,打趣道。
“看见没有,这就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在见到他之前,我还当你已经有够傲慢的了,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比得上你……但是现在,看一眼他,再看看你……啧啧,那种感觉,就好像……”
独孤凤凛阴沉着脸,并不觉得白司颜这是在夸他,但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声。
“就好像什么?”
“就好像……”白司颜剔着眉梢,并不看独孤凤凛,却是淡淡地扫向了弄月庄主,“小鸡遇上了……老母鸡……”
一句话,说得不轻不重,却恰好清晰得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清楚。
话音落下的刹那,独孤凤凛的脸色蓦地一黑,弄月庄主的脸色却是“唰”的白了三层不止,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的黄鼠狼,狠狠地攥紧了手指,捏着扇子咔咔直响!
“该死,你敢骂本庄主?!”
“哈哈哈!”
边上,北辰元烈笑得肆无忌惮,非常的天真烂漫!
“小鸡遇上老母鸡?哈哈,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比喻……虽然有点搞笑,但是真的很贴切啊……哈哈哈……不行了,我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越看越像怎么办……”
“你——”
弄月庄主一时气结,扬手就想扑过来把北辰元烈胖揍一顿,好在被秦恭狐及时拦了下来,凑到耳边劝了两句,不知道说了什么话,才将他的情绪抚平了下来。
这厢,独孤凤凛也是被气得不轻,忍不住抬脚踢了他一下,尔后在他回头的时候睨着冰眸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不许笑!再敢笑两声,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嘴巴缝起来?!”
北辰元烈很是无辜。
“可那又不是我说的,你要是觉得不高兴……自己去跟阿言说啊,威胁我有什么用?”
独孤凤凛当然不可能去指责白司颜的不对,只能继续冷飕飕地睨着他。
“你别出声就行了,莫名其妙笑得这么夸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脑子有病呢!”
“可是真的很好笑啊,哈哈哈……”
“闭嘴!”
“对不起我笑点低,你不要理我……哈哈哈……小鸡遇上老母鸡,小鸡遇上老母鸡……简直神似啊……”
独孤凤凛抬手扶额,十分无力地叹了口气。
“好像掐死他……”
“哼!”
弄月庄主虽然在秦恭狐的劝阻下强自压下了怒气,没有当场发作,但脸色明显比刚进门的时候阴沉了很多,口吻之中更是透着咬牙切齿的愠怒,以及反击般的冷嘲热讽。
“当初输得连裤子都不剩的丧门犬,果然现在就只会叫了吗?可是叫得再大声又能有什么用呢……手下败将就是手下败将,还真是难看死了……”
话音落下,北辰元烈不由止住了笑,继而微敛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是阴沟里翻船让你赢了一次,你就得意成这样了么……呵呵,难不成你还以为,这次也能像上次那样侥幸吗?”
听得他们说了两句,白司颜即便明白了一个大概。
敢情这个傲慢自大的弄月庄主,就是当初让北辰元烈栽了个大跟头,输到只能去花楼里圈钱的对手?
这么说来,北辰元烈此番来蘅阳岛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他,而对方恐怕也是个赌场上深藏不露的高手……要不然,秦恭狐也不会特意请他出面里坐镇赌局。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司马重偃忍不住又多看了弄月庄主一眼,炯炯有神的目光看得某庄主颇为不自在,还以为自己被一个断袖看上了,不由僵硬地轻咳了一声,拿扇子挡住了半张脸。
当然……司马重偃之所以会狗眼发光,看中的自然不是坐在对面的那个人,而是他手里……完整的剑谱!
“是不是侥幸,再玩一局就知道了。”
跟北辰元烈一样,弄月庄主自出道以来,同样是所向披靡战无败绩,而之前的那一战,对他来说确实是最为殚精竭虑的一局,虽然最后险险地取了个巧,赢了一局,但还是心有耿介,想再赌上一次,玩个痛快。
“呵……”扯了扯嘴角轻哂了一声,脸上满是不以为然,“从现在开始,你不会赢了,那些从我手里拿走的东西,我会让你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弄月庄主一如既往地傲慢。
“有本事,就来拿吧。”
“那么……”拉开椅子坐到位置上,北辰元烈扬起手,“啪”的打了个响指,“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秦恭狐目光幽幽,最后确认了一遍。
“三打一?”
北辰元烈爽朗坦荡。
“三打一!”
“这……”一边心系剑谱,一边心系未婚妻,顶着两座大山,司马重偃表示很有压力,对那个玩世不恭的北煌三太子始终还是信不过,“交给他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瞟了眼面露诡诈的秦恭狐,扫了道自负狷狂的弄月庄主,独孤凤凛也是目露怀疑,抬眸看向白司颜,默默地表达了抗议的心情。
“汪汪!”
感觉到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小白也按捺不住紧张,哈着舌头叫了两声。
“那个……”拍了拍独孤凤凛的肩头,白司颜的回应却是,“把你腰牌借我用一下。”
独孤凤凛不由莫名。
“你要腰牌干什么?”
“咻”的伸出一根手指头竖在了独孤凤凛的面前,白司颜没有解释,只微微拔高了声调。
“一句话,借还是不借?”
不得已,独孤凤凛只能掏出腰牌,递到了她的手里。
劈手夺过金牌,白司颜立刻转过身,眨眼间就走到了赌桌边,尔后“啪”的一下将金牌拍在了桌面上,抬起头来目光如炬,气势腾腾!
“一局定胜负!本少爷索性豁出去了,再押上九爷的一座城,赌庄主你的弄月山庄,敢吗?”
闻言,独孤凤凛先是面色一冷!
居然说都不说一声就拿他的城池当赌注,百里长歌那家伙还能更随便一点吗?!
尔后转念一想,却又无端地欢慰了起来——
百里长歌这么做,是不是在暗暗地表示,她已经把他当成是自己人了?
被白司颜突然间的喝声惊了一下,秦恭狐敛眉而望,愈发觉得那个小家伙有趣了,不论是孤注一掷的胆识还是破釜沉舟的魄力,都非常地称他的心意。
弄月庄主原本是被秦恭狐请来帮忙的,当时并没有说北辰元烈会出面,知道这个消息还是前天晚上,当时就已经微微吃了一惊,眼下赌局开场在即,白司颜毫无预兆地又押上了一座富庶之城,大放厥词地挑衅于他……
对于这种意料之外的局面,按道理本该规避,可是……对方押的不是千两万两的银子,也不是什么奇珍异宝,而是整整一座富得流油的城池!
没有人不会动心,没有人舍得拒绝,机会只有一次,可一而不可再……一旦错过,便终生难求。
弄月庄主并非是利欲熏心之辈,但终究还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男人。
所以……他没能逃开白司颜的利益诱惑,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到底还是扬眉轻笑,应声接了招。
“百里少爷果真是难得一见的妙人,这般气魄便是九尺男儿也及不上……但本庄主还是要提醒一句,免得旁人说本庄主以大欺小,欺负了你……有时候蒙着脑袋往前冲不一定能讨到好处,万一落得个有勇无谋的名声,可不要哭鼻子才是。”
“庄主教训得是,不过……”扯了扯嘴角,白司颜回过身,抬起手来轻轻抚摸了一下北辰元烈的狗头,笑道,“本少爷只要负责往前冲就行了,谋事在他,而成事在天。”
闻言,北辰元烈不由抬起头来,满脸感激。
“谢谢啊,你这么相信我……但是能不能不要像给狗捋毛那样摸我的头?”
身后,独孤凤凛和司马重偃一人牵着小白的一只爪子,默默的蹲在角落里擦眼泪,感觉他们已经被抛弃了……那两人之间的画风是如此的和谐,已经不需要他们出面撑场子了。
“哗啦啦!”
在秦恭狐又唤了一名心腹下属出来后,赌局便算是正式开始了。
打麻将跟玩骰子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其中很大的一个区别在于,麻将的玩法没有骰子那样干脆利落,开盖就能看输赢,一般来说,赌一局麻将,并不是单纯的一场牌局,而是要打上一圈。
因为打麻将的很大一个乐趣在于做牌,牌做大了,赢的几率就小,但是得到的筹码会翻倍,如果随随便便就糊牌,那等于百分之九十九都在碰运气,在很大程度上扼杀了玩牌的意趣,也无法挑起那种大赢一把的兴奋!
而所谓的打一圈,指的就是东南西北按照顺时针方向,四位玩家各做一牌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