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路九。”
“八路十二。”
“十九路三。”
……
见着雀的脸色愈渐苍白,独孤凤凛的狐狸眼不由眯得更细了……秦狼姬提出下盲棋本来就是十分不合礼的要求,目的就是想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可惜,她太小看他们了。
所谓的盲棋,类似于蒙着眼睛下棋,也就是不看棋盘,甚至可以直接不用棋盘和棋子。
所以,下盲棋除了要求棋手有精湛的棋艺之外,还需要有超凡的记忆力,得以将整个棋局映在脑中,不仅要记得自己落下的棋子,还要清楚地知道对方的格局。
正因为对记忆力有极高的要求,并且还有有极高的精神集中力,故而盲棋不是谁想下就能下的,就算有着高超的棋艺,许多棋师在下到一半的时候也会逐渐乱了手脚。
秦狼姬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赌局,一来是抱着必胜的把握,想借此削了他们的锐气,二来,想必也是对雀抱有极大的信心。
显而易见,雀在这方面必然有着过人之处,借着这一招真正的杀手锏,秦狼姬在赌场上恐怕沾了不少甜头。
只可惜,这一回她的运气比较背,夜路走多了,难免还是撞上了鬼。
而且,还是一只非常难缠的鬼。
不像白司颜那么好说话,独孤凤凛不仅从来不肯吃亏,下手更是毫不留情!
秦狼姬想借雀的手杀他们一个手足无措,独孤凤凛哪能那么轻易受了这一记,当下轻飘飘地反击给了雀,同样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用散乱的棋局一点一点地将他的镇定打散,叫他自乱阵脚无从招架!
一连走了十几步,独孤凤凛自始至终都是气定神闲,唯独语速非常之快。
而雀则是面露焦灼,开口的速度却是逐渐慢了下来。
独孤凤凛自是不曾迁就他半分,在规定的时间内对方若是还未落子,就当他是主动弃权,自顾自继续下着……一来二去,雀被他逼得没有办法,再也顾不上深思熟虑,匆匆忙忙地就落了子。
如此一来,雀越是想要冷静心神,独孤凤凛就偏要打乱他的节奏。
听了一阵之后,就算白司颜不怎么精通围棋,眼下也看得出雀简直就是被独孤凤凛吊着打,几乎是完虐的节奏!
而在边上,为了验明谁胜谁负,秦狼姬又派了一个仆从过来,同司马青柠一道在赌桌边上,隔着一层看不透的纱布,摆开了一桌棋盘,按着雀和独孤凤凛所说的一一落子。
一开始,见两人下得完全没有章法,司马青柠也是忧心忡忡,看不出到底谁更胜一筹。
秦狼姬似乎并不懂得围棋,盯着棋盘看了一阵,只微微剔着眉梢,大概是觉得棋盘上面的情势跟她之前看到的大不相同,不由小声问了那侍从几句,然而得到的回答却是跟她同样茫然的眼神。
差不多过了两盏茶的时间,眼见着司马重偃就要掉到了刀刃上,司马青柠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忍不住捏起拳头催了一声。
“快要没时间了……”
焦急归焦急,司马青柠也知道愈是这种紧要的关头,就愈不能打扰到独孤凤凛,所以就算没忍住张了嘴,也只是低低地喊了一声,没敢太大声,音调细得比蚊子叫高不了多少。
却不想,独孤凤凛竟是听了进去,甚至还胜券在握地安抚了她一句。
“别担心,再过半斩茶的时间,差不多就该结束了。”
听出了他口吻之中的轻蔑和得意,秦狼姬不禁脸色一变,多少有些沉不住气,掀开纱布走了出去,继而拿审视的目光往雀的面庞上扫了两眼。
结果……自然是叫她十分失望。
相比于微勾嘴角春风得意的独孤凤凛,雀的脸色阴沉得像是秋冬时节雨雪交加的气候,白皙细腻的额头上甚至不由自主地渗出了一层细密晶莹的冷汗,虽然不是很明显,却也足够表明他的吃力。
见雀露出这般神态,秦狼姬的面色跟着就暗了下来,差不多料到了棋场上的失利。
然而,不到最后一刻,秦狼姬并没有轻易放弃,想着雀能反败为胜,狠狠地刮上独孤凤凛一巴掌!
相反的,听到独孤凤凛那么一说,白司颜的心情瞬间就放松了许多,仿佛已经赢了这个赌局一样,就差冲上去解开绳子把司马重偃救下来了。
挑了挑眉头,看到秦狼姬目光烁烁,站在雀的身侧一派欲言又止,想要催促又不敢打扰对方的样子,白司颜不免弯起眼睛,露出了几分玩味的笑意。
其实不用看棋盘,只单单看雀和独孤凤凛的表情,战况就已经很明显了。
但是秦狼姬那么一个火爆的性子,居然没有立刻发飙,可见她是很给雀面子的,虽然不排除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因素,但多多少少……如果秦狼姬对雀没有足够的信任,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耐心。
或许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实际上她很依赖这个叫雀的男宠。
“哇!赢了!”
气氛正紧张着,不等独孤凤凛开口,司马青柠忽然欢呼了一声,夹着着抑制不住的惊叹。
“天呐!围棋还能这么下,实在是太精彩了!不到最后,我根本就猜不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九爷你简直就是天纵奇才!”
闻声,秦狼姬还是有些不甘心,不禁抬眸瞥了雀一眼。
虽然不是第一次输,但却是头一回败得如此一塌涂地,雀的神色顿然间颓败到了极致,当下就双膝跪地,弓着身子伏在地上,像是小兽一样发出了低低的悲鸣。
“是我输了……是我太无能……”
“噌”的一下,司马重偃彻底落到了地步,几乎是紧紧挨着刀口的位置,看得人心惊胆战!
“阿偃!”
司马青柠忍不住惊呼一声,立刻就冲了过去。
然而,步子还没来得及迈开两步,眼前立刻就杀出了两把明晃晃的大砍刀,气势汹汹地架在了她的面前!
见状,司马青柠立刻回头,怒目而视。
“你不是说三局两胜,只要我们赢了就放人吗?!”
“是啊,本堂主没说不放人啊……”慢悠悠地抬起头来,秦狼姬没再理会趴在地上的雀,只阴测测地剔着眼尾看向白司颜,“只不过,要想救人,还是得百里少爷亲自出手才行。”
☆、94、娘子大人威武霸气
说着,只见秦狼姬抬起手来轻轻拍了两下,刹那间“嗖嗖嗖”几声,半间屋子的地板骤然被抽了开,深深地陷下去将近六尺的高度,将司马重偃孤身一人单独分离了开去。
如此一来,司马重偃和司马青柠几人就被硬生生地分隔成了两地。
而在陷下去的那片区域内,是早就堆满的毒蛇,一条条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毒蛇正高高地翘起它们的脑袋,朝着深坑外窸窸窣窣地吐着腥红的信子,尖锐的毒牙在张开的血盆大口之中闪烁着森冷的光泽,叫人见之不由心生寒意。
“嘶——”
就在众人凝眸而望目露萧肃的时候,一个奶白色的蛇头忽然窜到了白司颜的面前,张口就要往她身上咬!
冷不防见到秦狼姬走了过来,东倾夜发觉得太晚,来不及上前阻止,只能惊呼着提醒了一声。
“阿言小心!”
“咔!”
话音落下的刹那,在众人心有余悸的目光之中,却见白司颜迅若雷电地抬起手来,捏着刚刚啃完的鸡腿骨头干脆利落地塞进了那条白蛇的嘴巴里,不偏不倚地将它的上下颚给支撑了起来!
白司颜出手的时候,恰巧是白蛇把嘴巴张开到最大的程度,眼下被她生生地卡进去一根鸡骨头,那白蛇一下子合不上嘴巴,又吐不出来,在呆了一呆之后,便就难受得直扭身子。
没想到白司颜的警觉性这么高,秦狼姬也是微微一愣,却是不忙着给白蛇解围,只挑起眉梢阴测测地勾唇一笑,提醒道。
“百里少爷,你还有半盏茶的时间可以救人。”
虽然明知道秦狼姬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耍赖刁难,但眼下情况紧迫,却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跟她理论是非,白司颜即便不再多费唇舌,当下冷笑着抓起椅子往半空中轻轻一抛,尔后飞起一脚将其踹到了蛇坑里!
椅子落地的刹那,霎时间碾碎了七八条蛇身,两根椅子腿更是深深地嵌入了地面。
抢在毒蛇爬上椅子之前,白司颜立刻纵身一跃,腾空跳到了椅子上。
正打算借力跃至另一边的地上,却不料从屋子的四个角落里齐刷刷地射来了数十支暗箭,自各个方向朝白司颜的身上刺去,丝毫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小心!”
独孤凤凛几人齐齐变色,迅速甩手射出了掌心的飞镖,打落了几支箭矢,帮白司颜挡掉了第一波攻势。
然而箭阵一簇接着一簇射了出来,叫人疲于应付,脚下的椅子上毒蛇已经飞快地聚拢了过来,争先恐后地往上爬,甚至就连头顶上都有毒蛇天花乱坠般接二连三地往下掉。
“该死!”撇了撇嘴角,白司颜目光一凛,忍不住低声骂了两句,“既然你们这么想死,那本少爷就上一道烤蛇宴!”
不等话音落下,白司颜反手就从袖子里掏出了两个火雷,对准椅子附近的挤成一团的毒舌狠狠地丢了过去,刹那间噼里啪啦地炸开了一团团灼热的火焰,裹挟着蛇肉被烤熟的焦味和香气,逐渐朝四处蔓延了开来。
见状,毒蛇受惊之下纷纷逃窜,没敢再继续靠过来。
与此同时,司马青柠趁势甩开长鞭,将屋顶上掉下来的毒蛇全数扫了开去,为白司颜腾出了片刻的契机。
扬剑劈开迎面射来的利箭,眼见着司马重偃的身体紧紧挨着了刀刃上,胸前的深色衣服上已经被刺出了隐隐的血迹,有殷红的液体顺着一道道尖锐的长刺缓缓流下,白司颜不由冷下了眸色,一脚踩上椅子的靠背,在半空中转了个空翻,随即拿长剑抵在地上,借力迅速地跃过了蛇坑,稳稳地落到了司马重偃的面前。
一连贯的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水到而渠成,连片刻的停滞都没有,看得人眼花缭乱,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就连秦狼姬都不由自主地微微张开了嘴巴,露出了几分激赏的神态。
察觉到跟前的光线微微一暗,司马重偃不由撑开眼皮抬眸看了过去,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就连嘴唇都虚弱得在轻轻地颤抖。
那一刻,他以为他会死。
当然,身为名将之后,司马重偃并不怕死。
然而,在他抬起头,见到白司颜一步一步满眼温和地朝自己走过轻来的时候……那一个瞬间,司马重偃似乎能看见萦绕在她周身的一抹光晕,散发着难以言说的温情,叫人不由自主地沉沦其中。
只可惜,这样的温情就像是幻觉一样,稍纵即逝,快得叫人来不及体味——
“啪!”
扬起手臂,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之下,白司颜毫不犹豫地、狠狠地……对着司马重偃的脸颊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清脆的声音那叫一个掷地有声,几乎响彻了整个房间,甚至还能听到微弱的回音。
“啪嗒。”
秦狼姬看得目瞪口呆,掉落了刚从白蛇口中拔出来的鸡骨头。
“阿、阿言……”
司马青柠也是满脸不可思议,尔后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由得换上了战战兢兢的表情。
独孤凤凛微挑眉梢,没有说话。
只有东倾夜在一愣之后,喜笑颜开地哼了声:“打得好!”
……打得妙,打得呱呱叫!娘子大人威武霸气不解释!
对上白司颜冷锐的双眸,司马重偃却是不笨,很快就明白了个中因由,不禁垂下眼睑淡淡一哂……虽说出来混早晚都是要还的,但没想到,他的报应来得这么快。
趴在利刃上,全身上下被扎出了十多个小窟窿,司马重偃早就已经疼得神经都有些麻木了。
但……此时此刻,身体上全部的痛楚加起来,却不及脸颊上那一个巴掌火辣。
这一次,他或许真的做错了,不是因为丢下那母女二人,罔顾她们的性命安危,而是因为……他失信于眼前这个女人。
意识到这一点,那种忽然而至的难堪,甚至比当着众人的面被扇了一巴掌还要丢脸,扯了扯嘴角,司马重偃想对白司颜说些什么来表示他的歉疚……但在沉思了片刻之后,却依旧还是保持着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