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放出,闻者无不欢欣鼓舞,但最高兴的人中,除了在技术下放后即将接触到更高级机密、有机会学到更多知识的研究院中层技术人员,扩大化生产后即将有更多油水可经手有更多活可干的产业园管理、供应商和工人们……诸如此类直接的利益相关方外,还有一群奇怪的家伙:环伺周边,正削尖脑袋想钻进守夜人兵工厂这个组织,好完成窃密任务的间谍们。
产业园是个商业组织,好渗透得很,但兵工厂作为一个本体扎根在赠地、架构悬浮于研究院之上、为数不多的核心人员还受严格管控保护的封闭体系,却着实让他们钻得脑袋疼都找不到突破口,一筹莫展得很。可不曾想,目标却忽然自褪衣衫……卸下层层防御主动下放有关热武器的关键讯息,让他们完活的难度瞬间降了一整个数量级,把原本恰不到的饭盛到了他们碗里——试问,谁被这种好事砸中会不高兴呢?
前些日子还因艾格制定下那套苛刻严格的保密制度而对他恨得牙痒痒的一群人,转眼间又纷纷在心里将其奉为大善人了。
不过,就在整个城里城外、敌我双方都沉浸在一片其乐融融的祥和气氛中的同时,有一个人却被这消息弄得寝食难安。
……
听完下属的最新汇报,伊利里欧挥手让其退下后,习惯性地将可能带来危险的证据揉成团扔向火炉盆,纸团却偏离目标落到地上,在一阵轻微的窸窣摩擦声里滚到了墙角。
“该死!”
咒骂声尚未出口,眼力劲极好的贴身女奴已经贴心顺意地跑到墙边,将纸团捡起重新投进了火炉。
望着每日汇报在火焰中变形、发黑然后于光亮中化为灰烬,富商总督的心情却没有丝毫好转——他方才扔偏纸团并非意外,而是手抖稳不住方向所致。而之所以手抖是因为紧张,紧张又是因为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这么说其实不太准确,因为危险的气味在结束与女王的会面后便始终缭绕在周围,只是……今天才忽然增强了几十倍,加浓加厚到了呛鼻子的程度。
定下“窃取并扩散新武器机密”的曲线救子方针后,伊利里欧便全身心地投入进这项工作,然而想主意简单,执行却非易事——这么多年来,他与瓦里斯的分工一直都是:对方负责在维斯特洛火线作战,自己只管在厄索斯提供幕后的人力物力支持。像“亲临七国漩涡中心”、“火线指挥谍报工作”这样刀尖上跳舞专业性要求极强的高难度任务,早已非他一介富商总督所能胜任……
幸好,他并不需要从头开始。
研究院是守夜人产业底下紧跟在生产之后的第二大部门,科室繁多、人员混杂,实际上早在他赶来君临前,留守维斯特洛的情报网中层们就已经或在瓦里斯授意下、或自觉地开始往其中渗透——如果上线哪天回来联络他们并发放任务,这群间谍就会被从休眠状态唤醒执行指令……而如果没有,一辈子在产业园里老实打工,拿一份不算多但完全够用的薪水,倚靠着这棵好乘凉的大树结婚、生子、老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伊利里欧其实并不用指挥一场对产业园的渗透,他只用循着瓦里斯留下的线索,找到接头人……们,将整张大网激活,光吃队友遗产就已经够实现短期目标了。
由于时间紧迫,各种忌讳和注意事项都没法细细叮嘱慢慢铺展……伊利里欧其实很清楚:自己不仅工作效率远比不上八爪蜘蛛,行迹也掩藏得不太好,必然已有心细之人察觉到大批眼线和探子忽然活跃起来的异常,并由此警觉起来。
之所以硬着头皮继续,无非是两个原因。
一是女王的西征已经如箭在弦,没有外界援助小伊耿九死一生,他迫于形势来不及稳扎稳打;
二来是他对瓦里斯留下的这套班底和制度有信心,只要操作得当,没人能在短时间内顺藤摸瓜寻到自己……就算摸到,也会鉴于自己与女王的那层恩人关系,以及潘托斯的中立地位,选择不撕破脸皮。
可,就在窃密进行到瓶颈无法再前进寸步,他正苦思破解之法的时候,对手却毫无征兆地放弃了卓有成效的高强度保密机制,不仅不收缩,还主动将图纸送到自己眼皮底下来?
在第一阶段的钻营和渗透基本完成的情况下,伊利里欧敢说:只要火药配方和火炮图纸真降密、下放,在实物到研究院的当晚、最多第二天,他便能原原本本地拿到全部内容!
疑问只剩下一个:有这种好事吗?!
都说天上不会掉馅饼,这话其实有点绝对。作为一个半老头子,伊利里欧可以很负责任地说:只要一个人活得足够久,早晚会遇上几次真被馅饼砸到脑袋上的事……
于是问题变成了:这回,砸在自己面前的这个馅饼,是不是真的?
平心而论,当然有可能。女王军正全神备战河湾,面对一个人口千万的强大封国,丹妮莉丝或她的幕僚担心己方优势兵器不足无法取得压倒性优势,因而决定扩大生产,合情合理。在这战火燃眉、硝烟迷眼的事态紧绷之际,就算女王御前的决策层被城内风起云涌的情报刺探活动惹恼,也只能选择先行压下,在战后再腾出手去治理——贸然放出诱饵,引来全世界的间谍和探子,然后一边与强敌当面厮杀,一边再与这群苍蝇斗智斗勇?
怎么可能。
这似乎解释得通,但伊利里欧能白手起家走到今日差一步便能谋国成功的位置,是因为他很少抱侥幸心理。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便顺理成章想到了:正因为眼下战事一触即发,女王一方绝无动机和闲心思来对付小鱼小虾,反而让局势变得更为单纯——中间状态被排除,剩下的便只余极端的两种。
要么,就是对手真乱中出错露了破绽;
要么,就是这是个局,一个针对某条大鱼的局。
而此刻这君临城内,有资格被视为“大鱼”的角色,有几个?
他努力搜刮脑海,却终究没能想出除自己以外的第二个名字,身躯微微颤抖之际,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忽然闪电般窜入脑海:作为“潘托斯富商总督”的自己绝不值得调动坦格利安政权这台机器来对付,如果真有人想钓自己,那此人必然是看到了自己“意欲窃国者”的另一张面孔,一定程度上了解他与瓦里斯的联系、与小伊耿和琼恩·克林顿的关系甚至内心底里真正目标的存在。
他先前还一直在猜想的投毒案凶手,很可能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是女王知道了真相?不可能。那就是她的首相,那个该死的守夜人总司令?可他是怎么在下毒手后逃脱制裁,还重新获得丹妮莉丝宠信出任女王之手的?
尚来不及多想这个谜题,一个更可怕的念头闯入意识:如果这真是一个局,那“诱饵”很可能已经被自己的底层线人们获得,处在了送来自己面前的路上,在没法像瓦里斯一样如臂使指地操控情报网的情况下,留给他反应以保护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巴蓓。”伊利里欧猛然坐起,肥大的身子扭得椅子都嘎吱作响,“去告诉冦勒,让他立刻传信下去,不要将从守夜人研究院获得的任何情报直接送到我这里来,安排好船只,越过我直接送回潘托斯!”
话音刚落,他立刻意识到:如果对手不是在撒网捕捞而是目标明确地针对自己,那就完全不需要诱饵真到了自己桌上才能动手——把窃密者当场抓个现行,拷问出一两个名字,然后就可以直接越过中间步骤,直接跑来自己这边进行搜查了。
到时候,趁乱往哪个角落里塞一份图纸还有什么难的?
唯一能确保安全的办法,只有抢在猎手反应过来前肉身撤退,立刻离开君临!
他一拍大腿,叫住了走到门口的女奴:“等等!这事晚点再说,先去准备轿……马车,再派个人去港口订船,我们立刻回潘托斯!”
……
第646章 鱼死网破(上)
各种喧哗穿透木板传入车厢,小贩叫卖的吆喝、顾客与摊贩的讨价还价、猫儿嘶叫狗儿狂吠,以及孩童们追逐打闹的嬉笑……
掀开车窗帘向外张望,伊利里欧看到的是一个女王铁拳治理下恢复生机的君临:在经历二鹿相争、漫漫凛冬以及一系列围城和被攻破的折磨后,这座城市最终还是挺过难关迎来了新世纪。虽然集市上售卖的商品种类数量依然匮乏,人们在冬日里掉了的膘一时间也长不回来,但街道上至少开始热闹起来,无论是居民们与往来巡逻士兵擦肩而过却互不干扰影响的融洽状态,还是他们共处时面容神情间露出的轻松和希望,无不显露出:大家已经走出了阴影,开始努力步入正常生活的轨道了。
套车赶往南门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提心吊胆地穿越半个城区都没有遭遇任何异常,伊利里欧肚子里紧绷的那根弦便渐渐开始放松,待到一如往常敞开的临河门和进出其间的人流也映入视野,他终于松了口气。
看样子,或许真是自己紧张过度了?
守夜人产业放出机密降级的消息,君临城却没有关门打狗,这意味着:要么这就并不是一个针对自己的局,要么就是自己果断异常的撤离……打了设局者一个措手不及。
“大人,我们是排队出城,还是去与守卫交涉申请优先通过?”前头的车夫扭头向他请示,因伊利里欧此行是代表潘托斯,有着外交的半官方身份,依例能有一定特权,所以有此一问。
“队伍不长,等一下吧。”伊利里欧抚了抚圆滚滚的大肚子,仔细思量一番后回答。
城门之外是码头,码头之外是黑水河口和龙石岛周边里、外两道海军巡逻线,如果女王之手铁了心想针对自己,上了船也会被追回来,早那片刻出城门根本于事无补……与其没头苍蝇一样地拿着外交身份乱撞,还不如淡淡定定地走正常程序出门,该逃脱升天根本不会差这三两分钟。
于是仆从们依言行事,随着马车规规矩矩地跟到了出城人流的最后。
时间是过午时分,向外的人流很长,好在守门的无垢者和自由民士兵仅仅是在维持秩序,并未对过门者进行搜查盘问,队伍向前的速度不算太慢。望着越来越接近的临河城门,伊利里欧悬着的心越放越低,仅余最后半寸还吊在空中,心思也随着安全感的恢复活络起来。
返回城内首先排除,在君临的所有工作都已经安排妥当,对守夜人产业的窃密进行到了脱离自己指挥也能进行下去的情况下,哪怕此事仅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个针对自己的陷阱,他也绝不会继续留在险境中;
但返回潘托斯?他刚才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可眼下仔细一想,似乎又不可行。
潘托斯只是自己的居住地,并不是他的地盘。
伊利里欧并非城邦外交官,此行是主动请缨拿下的来访维斯特洛的名额机会,临走前总督议会给他的任务非常明确:游走于丹妮莉丝与小伊耿两方间,探听他们的政治倾向和对海峡两岸未来关系的展望和计划。寻找伙伴和盟友,在新的坦格利安王朝尽力为潘托斯维护已有资源、争取更多利益。
现在,丹妮莉丝的政治倾向他已经清楚,小伊耿那边却压根没必要去打探——如果没法子立刻给予后者切实有效的支持,黄金团加河湾能否在女王军接下来强大的攻势面前撑住一个月都尚存疑,去了解一个输家的政策方案还有什么用?
返回厄索斯去继续支持筹建“城邦联合体”是一条路,但远水难救近火,更何况还有一个事实摆在他面前:若现在灰溜溜地返回潘托斯,出使外交任务未完成的他必然要首先承受其他总督的责难和惩罚,无论是罚款、部分产业充公还是提前偿还一定债务,都将会把自身为支持小伊耿而经营得绷紧到极致的资金链压断,让他打肿脸充胖子的真相暴露无遗,使整个派系势力顷刻间土崩瓦解。
不能回家!
心思飞转间,他想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谷地。
作为七国之中最后一个没有站队和表态的势力,谷地统治者们此刻必然也正乱成一锅粥地讨论着对外方针和策略……在北境和河间这两大传统盟友站在女王方的情况下,他们不大可能唱反调地去与河湾联盟,但鉴于维斯特洛内战已近尾声,局势开始明朗,此刻再投女王也很难换来足够优待和犒赏。也就是说,从理论上来讲,谷地诸侯此刻是有动机和意愿搞事情的!
这里所说的搞事情,自然不是出兵王领进攻君临了——借那老黑鱼和癫痫小公爵十个胆他们也不敢,但只要谷地在女王发兵河湾,深入曼德河平原与青手一脉贵族联军纠缠鏖战的关键时刻兵出血门,屯军谷地-河间交界处……哪怕不再进半步构成实际入侵,只需作势威胁王领北部,以强硬态度与丹妮莉丝洽谈臣服条件,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减轻小伊耿在南方战场的正面压力,为他争取宝贵的喘息之机和等候外援时间!
难点只在于:自己该用什么理由和好处,来说服谷地那群软蛋替自己火中取栗?
城邦联合体。
大概是一惊一乍下的急智,伊利里欧几乎是顷刻间便想到了答案——“城联体”这个瓦兰提斯人提议组建的反龙之母联盟,虽然在现实中仍处襁褓之中,也根本没吓住它的假想敌丹妮莉丝本人,但谷地人不知道这一点嘛!
只要告诉他们:女王打完河湾还有个强大的城联体要对付,根本没心思整谷地,你们只管放心上去谈条件,狭海对面的九大城邦就是你们坚强的后盾和支持……在此基础上再提供些许实际好处,说不定这枚不算强大的棋子还能顶过河用一用!
最后的问题就是:这“些许实际好处”该从何而来了。
……
正绞尽脑汁地思索着破局的一切可能,护送潘托斯总督的队伍摇摇晃晃地接近了临河门,列队门边充当着人墙的新守备队士兵们丝毫没有异动地仍旧挥手示意他们迅速通过。有那么一刻,伊利里欧似乎就要穿门而过进入已草草修复的君临南门码头,但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街道北面传来,他心跳的节奏都仿佛一乱,赶紧掀起帘子向声音方向望去,所见顿时打消了他最后的侥幸心。
那疾驰而来的几位骑手,果然身着黑衣!
心脏从吊起到落地再到坠入冰窟的变化是如此剧烈,伊利里欧刹那间只觉浑身的血液都要冻结……最糟糕最恶劣的判断最终成了真,他这下再无怀疑:杀死瓦里斯并设计栽赃给米泽丹的人,正是新任女王之手,守夜人军团总司令艾格·威斯特。自己匆匆忙忙从潘托斯赶来,本以为是要为死去的同伴收拾残局挽回损失,实则是昏头昏脑地一头撞进了敌人编织好的陷阱里。
可笑——他还在想破脑袋琢磨怎么给对手添堵和制造麻烦,殊不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敌人,已经把怎么要他的命都盘算好了!
窗外,一阵意料中的鸡飞狗跳和呼喊声后,原本缓慢前进的马车停了下来,车夫不安的询问从前头传来:“大人,守门士兵阻止进出城人流,看样子是要关门。好像是冲我们来的,怎么办?”
“别轻举妄动,等我命令!”
回答虽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静,实际上坐在马车里的伊利里欧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都已经滚落下来。他哪知道怎么办?对手已经把他的一切退路都封死,今天除非拉赫洛显灵来救场,他决计是离不开君临半步了——但遗憾的是,从已经了解到的情报来看,就连红神教都站在女王那边。
如果不出所料,接下来就是对自己车队的搜查,然后一定会有哪个黑衣人从马车的某个角落里“找到”产业园里失窃的火药配方图纸,接下来自己便毫无悬念地会被扣押、软禁和审查,不仅探听赠地重要军事机密的事情会被挖出,弄不好临冬城那场投毒案都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证人证言而硬被安在自己头上……
诚然,他有着“女王恩人”和“潘托斯外交使者”的双重护身符,只要乖乖投降,然后看守自己的狱卒是丹妮莉丝的亲信且不被艾格买通和渗透,他很有可能会在被关押一段时间后便以罪人身份获释并被驱逐出维斯特洛。然而,红神在上……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时间,时间!
在被关押期间,没有自己在外围零敲碎打为小伊耿那孩子吸引火力减轻压力,女王军对河湾的“平叛”必然长驱直入势如破竹;这已经够要命,更糟糕的是,自己其实也已经快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地步。
伊利里欧·摩帕提斯,此刻远比外界以为的要虚弱!
潘托斯是自己的老巢不假,却绝非他一个人的地盘。没有自己的坐镇,另外几个和自己处在同一阶层的家伙——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总督、亲王们首先想到的绝对不是立刻捞自己出来,而是落井下石——趁着自己倒霉,在他的生意和财产上啃一口!
这本来没什么,如果他依然足够家大业大,完全可以忍痛割肉,在放弃掉香料、宝石、龙骨和奴隶这四大生意中的一桩或两桩后,破财消灾。那群混蛋在各自啃下他一块肉后便会心满意足地抹着嘴退开,就算有人想把他一口吞下吃成胖子,其它总督也绝对会出于道义、平衡、大势和自身安危等潜规则的考虑扶他一把,不让他彻底倒下。
但实情是:他早已在支持小伊耿谋国这件事上倾尽家财,早已没肉可啃,更没有财可以用来破以消灾了!他在维斯特洛内战爆发,从二鹿相争到黄金团登陆维斯特洛后的这段时间以来,纯粹是在凭着声威名望……“刷脸”继续维持偌大的摊子。只要第一个人贪婪地啃下第一口,看客们便会惊讶地发现:伊利里欧——潘托斯曾经顶层豪强之一,不仅金库里空空如也,账目上的流水也早已到了入不敷出的状态,早已名存实亡,只剩下“富商总督”这看似唬人的空壳子一个。
细算下来,他的全部资产在折现后,连欠款和债务的零头都填不上。
想吃肉却发现猎物只剩皮包骨头的觊觎者和债主们,将会顷刻间一拥而上,互相踩踏着将他瓜分得一根毛都不剩……就算自己能活着离开女王的囚牢逃出君临,也将面对一无所有,只剩漫天债主和仇敌的万劫不复之地!
……
站得越高,摔得越重。
他在这场权游的豪赌中压上了全部筹码,却输给了一个最后才上桌的新玩家。普通人栽个跟头,大不了爬起来从头再来,但潘托斯富商总督从山尖跌下,却会跌得粉身碎骨!
肥硕的身躯颤抖着,几乎将马车都带得震动,窗外,几十个临河门守军士兵已经在长官的带领下包围了车队,为首者已经在用通用语和瓦雷利亚反复呼喊命令他下车接受搜查,就连车夫和护卫们都开始紧张不安地催促他快些做出反应。
伊利里欧脑袋里嗡嗡作响,根本听不见他们在喊什么。
作为一代枭雄,隐锋匿芒十余载,他不允许自己的谢幕以一场束手就擒结束。自己此刻仍是潘托斯富商总督,九大自由贸易城邦之一的外交大使——这多重身份虽不能助他脱离绝境,却可以利用来——最后恶心敌人一下。
他完了,彻底完了。如果他活过今天,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输家——但只要他能在接下来的一分钟内死掉,却反倒能摇身一变,成为反对龙女王暴政的勇者,维护奴隶制传统的烈士!
掀开马车内座位上的垫子,一把通体闪烁着金光的短弓露了出来。
马车外的随从们都是忠实可靠的奴仆,却绝非个个都是米泽丹那样的死士,他/她们愿意为自己杀人、陪自己睡觉……却绝不愿意为自己去死。想要让接下来这场好戏轰轰烈烈指望不了他们,只能由自己亲自开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