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少桑德兰球迷能记得,但是这个门将心里清楚,这一次,距离他上场灾难性的表现,整整过去了8个月零18天。
他双臂紧紧抱着皮球,跪在桑德兰的草皮上。海皮亚和戈丁都冲他伸伸拇指,称赞他的扑救很稳。连替补席上的皮克福德也站起来,大声为队友叫好:这个小子就是心大,刚刚还感觉饱受挫折,险些当众掉金豆呢,现在一切都抛在脑后了。
戈登这才松了一口气,似乎心里有个死结渐渐松了。他深吸一口气,在光明球场球迷的掌声中奋力把球开了出去。
这一脚开得很远,直接到了罗伊斯脚下,罗伊斯轻轻一卸,把球卸下来,放缓了速度,徐徐向前推进。
“耐心,保持耐心!”这个年轻人对自己默念着。他始终记得安东的话——足球就是一项在时间和空间上争取优势的比赛,而让对方永远猜不到自己节奏,则是争取优势的关键。
于是面对严密盯守的对方球员,罗伊斯慢慢把球搓起来,向前趟了两步——就在年轻人球员都以为他要加速并下底的时候,罗伊斯突然又把球一停,把球交回给身后的埃里克森——
第一次试探,罗伊斯选择了回传;
第二次试探,罗伊斯又选择了回传;
第三次……
对方的耐心登时受到挑战:原来桑德兰是不用进攻的吗?
另一边,瓦尔迪在玩着差不多的花样,只不过他的选择不是回传,而是把球做给身后插上的考尔贝克下底——于是红发少年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地下底……反正他刚上场,体能正好。
年轻人的球员登时有些犯傻:对手这是怎么了,只管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固定的配合?不会别的?
看台上的球迷们却顾不了那么多:反正是自己的球队在进攻嘛!管不了这么多,加油就是。
第78分钟,“年轻人”的耐心都快要耗尽了,桑德兰却还在重复着上一分钟的打法。瓦尔迪继续将球往前一趟,旁边考尔贝克插上准备下底——却突然将球漏了过去,瓦尔迪飞起一脚,皮球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横穿过整个前场,到右边准确找到罗伊斯。
罗伊斯作势准备回传,脚弓一勾,一个漂亮的假动作——这回他没有回传,而是选择了自己带。被晃过的年轻人球员醒过神来赶紧回追封堵,没曾想罗伊斯都快突破到小禁区跟前了,却突然选择了回传。
今天桑德兰的每个球员,都显得好无私。
沙奇里在他身后,正对球门。这个小个子球员抬脚便朝球门轰了一脚,就像是回应“年轻人”上半场的射门一样,这一脚势大力沉,如炮弹一样,虽然被对方的门将稍稍碰了一下,可是却连方向都没有改,直入网底。
2比1,桑德兰反超了。
光明球场再度沸腾。满场的球迷都在大喊着“沙师弟”这个外号,发音还都满准的。
沙奇里兴奋异常,冲罗伊斯飞奔而去——他太感激队友的这个助攻了。罗伊斯看见沙师弟这状态来得太快,赶紧低头,双手搭在地面上。这是他们训练前热身时候的偶尔会玩的小游戏。果然沙奇里跑到罗伊斯跟前,想都没想,双手一撑,登时一个“跳山羊”的动作,从罗伊斯背上跃了过去。
球门附近的球迷集体笑翻:见过这么多庆祝动作,还真没见过“跳山羊”庆祝的。但是细想想,刚才可不就是罗伊斯支持着沙奇里完成的进球吗?
沙师弟自己“跳山羊”成功,还兀自有些懵懵的:明明想要和队友庆祝来着,怎么突然变成了“跳山羊”?但是看到球迷一边倒地在夸他这个庆祝动作别处心裁,沙师弟又伸手摸着后颈,不好意思地笑了。
安东在场边也终于挥拳庆祝——刚才梅西进球,他只是一笑,似乎觉得原该如此,这种进球对梅西来说只是小意思。但是现在他却握紧了拳在空中挥舞,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年轻人”主教练穆勒则有些幽怨地看了“朋友对手”一眼。
大家都是当教练的,自然明白两个进球前后的不同:梅西头一个进球来自他惊人的天赋创造的点球,一切轻轻松松一气呵成;而刚才沙奇里那个进球,则是瓦尔迪、罗伊斯、考尔贝克这几个球员反复尝试、反复拉扯,硬生生从没有机会里创造出的机会。整个过程中哪怕有任何一个人贪功或是冒进,这球都不会成。
难怪安东会这么开心。
可是下一刻安东已经回到替补席上,与教练组商量了一会儿,做出了本次比赛的最后一个换人调整。
刚才完成了一个漂亮助攻的罗伊斯,这时候被换下场。身高两米出头的克劳奇终于有机会出场了。
年轻人的球员有些郁闷:多数球队都是用高大中锋破密集防守,现在这密集防守都已经被破了,您还换上这么高的中锋做什么?
桑德兰的球员却个个精神抖擞:他们知道,与教练安东早先约定的试验一和试验二都已经完成了。现在的换人,就是开始试验三的号角。
这时已经接近第82分钟了。“年轻人”眼看连平局都没守住,赶紧撤掉一个后腰,换上一个前场球员,准备最后一搏。可是安东的球队却只是对位换了一个前锋。
克劳奇站在场上,瘦而且高,远远望去,确实鹤立鸡群,像是一根瘦长的竹竿一样。他只管往对方禁区跟前一杵,“年轻人”登时都不敢起高球了——争顶谁争得过克劳奇呀?
桑德兰却一改地面战的做法,改打高来高去。这种传球上的突然变化,造成了“年轻人”的不适应,原本准备好要发动快攻的,都因为拿球时卸得不干净而没有成功。
即便想要反击,“年轻人”球员也尽量不再犯错,已经有了一次被判罚点球的经历,他们在己方半场就始终小心翼翼地,不敢再创造任何定位球的机会。
但有时界外球无可避免。
第89分钟,桑德兰得到一个界外球,原本戈丁要掷,还未将球举过头顶,突然把手放了下来。红发小子考尔贝克几乎横穿过大半个球场,大老远地特地赶来掷这个界外球——
看过桑德兰上赛季比赛的球迷都暗暗激动,唯有“年轻人”球员全都不明所以——这是在拖时间吗?
考尔贝克从戈丁手里接到球,抱着怀里,用球衣擦了擦。光明球场的球童索性冲上来,给考尔贝克递了一块抹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