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眘的目光转向梁克家,道:“梁卿,你又以为如何呢?”
梁克家道:“从奏策上看,杨炎所说的自然较为丰富,也更为务实。不过臣对杨炎为人所知不多,他的实际能为如何臣也不大清楚,不敢随意妄言。”梁克家在持政大臣中一向保持中立,不偏不倚。现在赵眘问他,也具实回答,两边都不得罪。
赵眘的目光又落在龙大渊身上,道:“龙卿,是你向朕推荐的李道,现在你看了他们两人所写的奏策,以为如何呢?”
其实龙大渊早就想好了说辞,只是不好主动提出,现在赵眘问到他,正中下怀,道:“陛下,微臣也以为杨炎所言比李道稍胜一筹,不过……”他顿了一顿,接着道:“但诚如史相所言,他为人毕竟太过年轻,虽然将材,但仍需磨励方可成大器,而李道到底老诚持重一些,依臣之见,到不如命两人一起领军雄平定广南,他们正好可以相互补充,岂不更好。”
原来龙大渊看了奏策之后,也觉得李道明显不及杨炎,因此才提出由两人一道领军,平定广南的建议。李道的资历,年龄,官职远在杨炎之上,一但两人一同领军,当然是以李道为主将,这样一来其实就是启用了李道。去年在杨炎的官司中,李道一直躲在幕后,没有露面,只有杨沂中和杨炎才知道,因此在别人看来李道和杨炎并无矛盾。因此龙大渊这个意见到也不无道理。
赵眘听了,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到虞允文身上,道:“龙卿所说,虞卿以为如何呢?”
虞允文道:“臣以为不妥,如此安排只会误事。”
赵眘微徵一怔,道:“这又是为何呢?虞卿能够说得明白一些吗?”
虞允文道:“陛下,如果让李道和杨炎一同去平乱,那么以何人为正,何人为副呢?如果以杨炎为正李道为副,而李道的官职高于杨炎,岂能安服于杨炎之下,若是以李道为正杨炎为副,而杨炎的能力强于李道,李道又岂能御之。如此一来,岂不是主从不定,上下不分,岂不是要误了大事吗?愿陛下详查。”
赵眘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刚听龙大渊所说,他到是有些动心。但听了虞允文的话之后,也觉得这样做确实不妥。他捶了捶头,苦笑道:“ 这可真有些难办了。”
虞允文接着道:“臣方才所听,所言杨炎不能胜任的原因,无非就是说他太年轻了。然而刚才韩枢密所言及是,用人唯才,又岂在年纪大小。何况还有中书在朝中遥度指挥,必然不会误事的。”
韩彦直也道:“依臣看来,杨炎虽然年轻,却也不是轻孚燥进之人,臣请陛下不可犹疑,当早作决断。”
其实这过年的三天,赵眘每天都在宫里仔细的看这两份奏策,甚至到了逐字逐句的比较的地步。平心而论,赵眘也觉得杨炎对广南局势的了解程度,广南之乱暴的深程原因,以及平乱的方针和策略都比李道所写的要深刻的多。而且杨炎这一年多来的实绩,都让赵眘对杨炎的军事能力也十分认可。其实在问这些宰辅大臣之前,赵眘在心里以经有些偏向杨炎了。
赵眘也知道,李道早年虽曾是岳飞的部将,但他在岳家军中始终都是一个不显头角的普通将领,能力远不及岳家军中的张宪、牛皋,董先,徐庆、王贵、李宝等人。他现在虽然也当上了庆远军节度使,但其实是一步一步熬上来的,至今为此,李道拿得出手的战绩就是绍兴三十一年的茨湖之战,这一仗其实只是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还是沾了采石矶大捷的光,才被列为赵构列为中兴十三大捷之一。而杨炎却不同,无论是在北伐,还是这次在广南,都显出了及强的军事能力,而且战功绰著。对于这一点,赵眘是十分放心的。
而且赵眘在过年其间,还特意召见了在临安养病的吴拱,询问他的意见,结果吴拱也认为,如果是用李显忠或韩彦直自然是合适的,但除了他们之外,在临安的诸将中,还是杨炎更为合适一些。因此又坚定了赵眘的决心。
不过赵眘唯一但心的就是杨炎的年纪,毕竟才只有二十一岁,实在是太年轻了。而目也从没在独当一面的经历,因此赵眘还有些犹豫不决,才想听一听宰辅大臣们的意见。
赵眘沉思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对韩彦直道:“子温,你明日领杨炎到武英殿来见朕,朕要当面询问以后再作定夺。”然后又转向虞允文道:“虞卿,明天你也一齐来旁听吧。”
虞允文和韩彦直齐声道:“臣尊旨。”
其时这时几位执政大臣心里都明白了,赵眘是选定了杨炎。所谓‘当面询问以后再作定夺’不过是一句过场话。只要明天杨炎的回答没有什么大纰漏,这个决定就不会再有变化了。
而虞允文是当朝相,又是杨炎的推荐人,韩彦直是知枢密院事,主管军事,因此要他们两人来旁听对杨炎的询问也是合理的。同时这也表明,如果使用杨炎平定南方,将由他们两人在朝中调度。一但平乱成功,两人也有一份功劳。
第二天,杨炎就由韩彦直领着,来到武英殿上,面见赵眘。
施礼以毕,赵眘赐杨炎平身,然后道:“子昊,朕如果用你为将,平定广南之乱,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平乱成功呢?”
杨炎道:“回禀陛下,需要三年可平。”
赵眘微微一皱眉,道:“三年?要这么长的时间吗?当年李顺、王小波在四川作乱,方腊在江南作乱,朝庭大军平定也不过只用了数月即可,虽然如今广南之乱声势浩大,犹有过之,但也不需要这么长的肘间吧?”
杨炎道:“回禀陛下,此一时彼一时也,王小波、李顺、方腊等人作乱,不过是承势而启,虽然一时声势浩大,但毕竟根基不足。因此朝庭大军一到,即可平灭。然而如臣在奏策中所言,摩尼教在南方潜伏四十余年,假借传教之名,广收信徒弟子,盘根错节,已是根深蒂固。非一时一刻可以铲除干净。何况广南地处偏远,朝庭政令一时不及,遂使官府肆噫横征暴掠,渔肉百姓之事常见,民间怨声载道,以至蒙憧百姓,无知村夫才对摩尼教光明救世,之类歪理邪说真信不疑,亦非一时所能铲除干净。趟若只为平灭摩尼教或者不难,朝庭只需征集大军,至多半年即可将所失之地夺回。然而如不能斩草除根,则朝庭大军一足,贼势必复,广南永无宁日。”
赵眘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所以你在奏策中才说,平定南方,当务之急乃是一面出兵征剿,一面安抚百姓,使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丰衣足食,自然就可将摩尼教的遗患消灭殆尽了。”
杨炎道:“陛下圣明,只是这样一来时日久长,欲而不达,非三年为期不可。而虽以三年为期,但先以武力征剿为主,第一年可初见成效,而后两年则当以安抚百姓,整顿吏治,兼行平灭海盗之患,以保正广南沿海的安全,保正海路畅通,商船无忧。如此才能使广南之地永久太平,繁荣富足。”
赵眘点点头,海盗为患,自古历代都有。想要完全剿灭干净也是不可能的。只要不闹出大乱子来,一般也就算了。但赵眘却没有想到,广南一带沿海的海盗势力不仅不小,居然还形成了官盗勾结,蒙上压下,来往的商旅除了要向市泊司交税,居然还要向海盗交钱。而有一些不向市泊司交税走私货船也要向海盗交税。如果不是杨炎从南方带回来广州的消息,临安朝庭恐怕还不会知道。
自从大宋南渡之后,广州市泊司历来都是大宋的关税重要来源,每年可获利达二三百万贯钱。但现在赵眘才知道,原来海盗收去的钱居然也不比市泊司少。如果真能解决了广南沿海的海盗之患,那么广州市泊司每年的关税收入还可以增加一倍,这样的事情赵眘想着也感觉得兴奋。
赵眘道:“你说的有理,既然如此,朕就许你三年时间,到时候你就给朕一个太平无事,百姓安居乐业的广南。”这意思以经表明,赵眘决定启用杨炎了。
杨炎忙又叩道:“臣当竭尽所能。定不负陛下重托。”
赵眘又道:“那么你需要动用多少人马,平定广南?五万人马够不够?”需要多少人马也是一个很关健的问题,因为在不抽调各支御前驻军的情况下,驻守在临安的三衙禁军中马军司有三万多人,虽然目前还驻守在前线,但这是可以调回来的,而军力最强的殿前司有七万三千多人马,由于还要保卫临安,因此出动五万大军,基本是目前临安可以动用的人马最高数量,如果还需要增加人马,那就只能从各地方军中抽调了。
杨炎道:“回禀陛下,平定南方无需五万大军,臣只需三万人马即可够用。”
赵眘怔了一怔,心里先是一喜,因为少用一些人马自然是好的,但随后有些担心,三万人马是否够用,道:“杨炎,你是说只用三万人马就可以平定广南之乱了吗?”
杨炎道:“三万人马即可,不过如臣在奏策中所言,这次平定南方需水路并进,同时用兵,因此三万人马之中,还有有一半是水军,并且配备相应的战船,武器,装配……”
“且慢。”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赵眘就打断了话头,因为刚才所说的三万也好,五万也好,在赵眘看来都是不包括水军的。那么按照杨炎的意思,也就是说平乱只用一万五千人马就够了?不要说赵眘不信,就连虞允文和韩彦直也在为杨炎担心,前面的问题杨炎都答得不错,可不要因为这一个问题出了漏子。但现在杨炎的话已出口,两人现在也无法补救了。
赵眘忍不住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双手扶着书案,道:“杨炎,人马是不是太少了一点,虽然居范成大在公文里说,乱军有三十余万之众,依朕看来纵然有些夸大其辞,但十五万人总是有的。你是说只带一万王千人马就够平乱了吗?”
杨炎微微一笑,道:“回禀陛下,摩尼教在广南一带苦心经营近四十年,教徒众多,说他们聚众有三十余万,并不为过。不过兵贵精而不贵多,将在谋而不在勇,用兵多了,临安的守卫也就空虚了,因此能少用一些就少要一些吧。”
赵眘却不住摇头,道:“话虽如此,但如果不能平定广南之乱,人马留在临安又有何用呢?吴拱领步军司二万五千人马都不能平乱成功,你只用一万五千就行吗?”
杨炎道:“陛下所言及是,不过现在步军司不是就在广南吗?尚有人马不下二万佘众,因此臣只带一万五千人马去广南,合兵一处可有三万五六千人马了,如此一来兵力亦不为少了。而摩尼教早人数虽有三十万,但良莠不齐,不乏老弱病残之辈,真正强壮者最多只有二十万人。而其中大多原来都是普通百姓,根本没有受过正规军事训练。而且武器、装配也不全,其实也只是乌合之众,真正有战斗力的绝不过十万。而且广西尚有地方厢军不下五六万,可以从中挑选一二万强壮者充用,然后在从当地百姓中招募一二万人,这样一来式得大军七八万人之多,足以平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