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伟大时代 新旧交替
院子里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两人顿时好像都没了说话的兴致。
张居正在朝堂这十余年,做了多少事情,大家还是有目共睹的,考成法,一条鞭法,这些新政的内容,且不说在推行的过程中,得罪了多少人,又受益了多少人,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些新政,的确影响到了大明的方方面面,影响到了绝大部分人。
但是,眼下朝廷将矛尖指向张居正,这分明是推到一切重来的架势,而且,这隐隐还是当今的少年天子愿意看到的局面,这就令人有些不寒而栗了。
“难道,他们就不怕天下大乱么?”
李晨想到这些,心里一寒,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有我们这些人在,天下乱不起来!”余长风一震,突然之间,脸上露出几分傲然之色,既然想起自己烦忧的事情,又忍不住沮丧了下来:“当然,前途是得自己活得下去……”
“哼!”李晨的鼻子微微哼了一声,显然对对方的活不下去的说话,很不以为然。
“晨哥儿,你给我交个底,这沈运到底在搞什么鬼,都说他赚钱厉害可我这几个月来,净看见他花钱了,一两银子都没看到他赚回来,再这样下去,我可是坐不住了,不管他在哪里,我都要去见他找回来了!”
“他在倭国!”李晨看了看他,脸上露出意思揶揄的笑容:“他一个小小的秀才可以出海,你堂堂世子,难道还敢出海不成!”
“我管他在哪里,再没个说法,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他找回来!”余长风瞪了他一眼:“实在不行,我向朝廷请旨,出使倭国去!”
“你就扯吧!”李晨撇撇嘴,知道不过是说说而已,这种事情是断断不会出现的,不过,余长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说明他真是着急了。
“运哥儿做事情有章法,别说你看不懂,我和他认识这么多久了,我又能看懂么?”他想了想,决定对对方透露点消息,免得对方真是跳脚了。
“别以为他没在外面做事,现在在秋叶渡,就是倭国的那个私港里,货物都堆成山了,只是倭国那边情况,出现了一点变数,倭人最大的港口,被佛郎机人打了下来,现在那边正在打仗,咱们出货当然困难一些,而且,那些佛郎机人想独霸这倭国的买卖,运哥儿当然不干,正在那边和佛郎机人斗智斗勇呢!”
“咱们没运什么货物过去啊!”余长风愕然。
“没运货物过去,就没货物了?”李晨嘿嘿笑道:“也就是余哥你这种世子爷,不和下面的人打交道,现更不知道三江商行的名号,在倭国那边多响亮,反正到倭国出货的商船,遇见了你们的船,少则留下三成货物,多则留下七成,不给还不行!”
“这不成了海盗了吗,我怎么没听人说起!”余长风大惊,这可不是想要搀和的买卖。
“那是因为,没有咱们大明的商船!”李晨嘿嘿一笑:“不过是些番邦小国的商船,不敬咱们大明,缴纳点平安银子,那又怎么了,所以啊,在事情你别担心,我估计啊,是那些货物烫手,不好运回来出货,索性就在倭国发卖了,等到回来的时候,直接带一船银子回来就可以了!”
“还可以用这种做法?”余长风显然是闻所未闻这种做法:“我还以为在海贸,就是买进卖出呢,咱们在海上,这么强横的话,若是遇见更强横的,岂不是更糟糕了?”
“你以为为什么沈运一定要买那些佛郎机的炮船,又非得要船长将战船改成商船!”李晨终于有卖弄自己见识的地方了:“在海上做买卖,比起我这个干水师的,风险也小不到哪里去,咱们水师靠着朝廷,他们在海上,就只能靠着自己了,所以,既然咱们身后的叔叔伯伯拿银子出来了,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人家的基业都在南京,难道还怕人家跑了不成!”
“当真不用担心?”余长风犹自不放心的追问道。
“你担心也没用不是?”李晨嘿嘿笑道:“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安抚伯伯叔叔们,然后静等沈运的消息,那家伙很擅长给人制造惊喜的!”
两个少年人在宁波小院的谈话,本来是关乎另外一个年轻人以及和这几个少年有关的生意,朝局的改变,似乎好像和这几个年轻人都没有关系。
但是,一场自上而下的变动,还是开始爆发,并且影响到他们中的每一个人。
从四月间,朝廷就有旨意下来,对张居正荆州老宅抄家查问,从京中出发的锦衣卫,各部差役,一到荆州就封了张家老宅的出入,实际上,这封住张家的出入大门侧门后门,并不是京里的意思,是地方官员的意思,墙倒众人推嘛,这道理大家都懂。
坏就坏在,地方官做事的手段,阴狠了一些,门被封住,财物不能转移了,但是,张家阖府上下数十口人,也转移不了了,等到抄家的队伍抵达荆州,打开张家的大门,张家的景象堪比人间地狱,被饿死的足足有十七口。
但是,这一切,依然不能动摇抄家的差役的铁石心肠,从张家抄出黄金万余两,白银十多万两,这数目已经相当的惊人的了,但是,不知道哪里来的谣言,说张家藏银二百万两,抄家差役遍寻不得,少不得各种手段齐出。
数日后,张家长子,被逼悬梁自尽,且留遗书一封,书中有言:“有便,告知山西蒲州相公张凤盘,今张家事已完结,愿他辅佐圣明天子于亿万年也!”
蒲州相公张凤盘,即是当朝首辅张四维。
这一下,事情就开始闹大了,正好数月前,首辅张四维回乡守制,朝中多番攻讦,终于,轰隆一声,又是一个首辅倒下了。
而被逼死的张家长子,是当初太子亲口对张居正许诺要照拂一辈子的人,整个朝廷对于此事的兴风作浪,在天子的态度下,戛然而止。
除了考成法被留下,大部分的新政,皆被停止实行,而少年天子和曾经辅佐他十年的那位首辅的恩怨情仇,也终于彻底的结束了。
张居正的时代彻底的落下了帷幕,这一年,是万历十二年。
沈运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二个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