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一川再也顾不上跟杨眺的饭局了,接完方亚电话,马上就往市委这边赶。
到了楼上,方亚等在办公室。看见他,方亚好像也显得不高兴,一张脸端着。邓一川忙问:“方秘书,书记找我什么事?”
“好事。”方亚没好气地丢过来一句,然后就又不说话了。
邓一川就想,什么事惹得她们都对他态度这样生冷呢,难道还是杨眺?
邓一川判断得没错,苏芩找他,还真就是因为杨眺。
邓一川跟着方亚进去后,苏芩这边刚走了人。从苏芩脸上判断,她是刚发过火的。刚才在方亚办公室,邓一川没看清走掉的是谁,当然也不敢问。站在那里,毕恭毕敬的样子,等苏芩说话。
苏芩没急着说,而是将前面来人喝过的茶杯收捡起来,投进了垃圾筒。方亚想替她做,被苏芩挡回去了:“这阵再没其他事,小方你可以回家了,我跟邓秘书有几句话,要单独聊聊。”
一听苏芩说话的语气还有腔调,邓一川就想,今天没好果子吃。
方亚当然也知道,今天的邓一川,就是来找骂的。出门的时候,用怪怪的眼神瞅一眼邓一川。
邓一川熟悉那眼神,那是秘书间经常用来交流的眼神。一个挨过批,要走了,看着下一个进来的,就用这种眼神提醒,小心啊,老板吃了枪子呢。
老板经常吃枪子。所以他们这些当秘书的,挨训挨批就是家常事。
但现在邓一川不是秘书身份了,对方亚这个眼神,就有些胆战。
“行啊,一川,长本事了。”邓一川还未从方亚那眼神中抽回神,就听苏芩道。
“苏书记,我……”邓一川低下头,装出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
“你什么你,跟你提过多少次了,要管住自己,要永远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可你呢?”
这训挨得劈头劈脸,而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不是不当秘书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是不是觉得到了博物馆那种地方,就不受纪律约束不受各种管束了,啊?”苏芩一改往日对他和蔼有加的样子,就像炮筒子,噼里啪啦就训将起来。
邓一川心里直喊冤,他啥时有这样的想法,哪一刻又放松了对自己的约束?再说了,这样训他,倒是说明白啊,到底他哪里犯错了?
可苏芩楞是不往明白里讲,就这样左一个是不是右一个是不是,连着质问了邓一川多句。
邓一川心想,发吧发吧,火发够你总要说个所以然吧。依然没。苏芩训了邓一川足足有十分钟,好似已对邓一川彻底绝望一样。训到中间,桌上坐机响了,苏芩抓起,那边好像是办公室主任晋平原。苏芩说了声是老晋啊,然后就捂住话筒,扭过头跟邓一川说:“我这阵有事,你先回去吧,等哪天你把问题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邓一川不想走,他心里委屈,这算什么事儿。快下班的人,叫来就是为了一顿批,可也得说清批的理由嘛。
可苏芩又冲他“嗯”了一声,手指指电话,邓一川就清楚,不走不行了,人家有私密事要谈,只好怀着满腹的不解还有委屈,往外走。
出了门,见方亚办公室门开着,邓一川本想去问问方亚,苏书记发火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又一想刚才方亚见他时的态度,哼,不问了。
于是就步子迈过,很快走到了楼梯口。
没想方亚追出来,这时候办公楼里人已很少,方亚几步迈他跟前,带着很大的情绪说:“就这么回去?”
邓一川也没好气地说:“不这么回去还等着领赏?”
“哟,脾气还不小啊,是不是觉得冤,觉得冤就别干。”
“我干什么了?”邓一川猛就抬高了声音。
这时候楼梯上下来了人,不幸得很,是邓一川最怕见的市长许怀远秘书史晓光。
史晓光是来市委这边拿材料的,没想能在这碰到邓一川,脸上表情有些激动,主动打起了招呼:“邓秘书啊,啥风把你给吹来了?”
“野风!”邓一川把对苏芩和方亚的火气撒到了史晓光身上。
史晓光不明就里,以为邓一川跟方亚闹气了,就道:“方亚你把我们大秘书怎么了,可不兴欺负他。”
“我敢欺负他,借我十二个胆也不敢。人家是动作太猛,把腰闪了。”
这什么话!
邓一川气得简直要搧方亚耳光了,领导批评他倒也罢了,方亚也火上浇油,还让不让人活了?
邓一川气鼓鼓地下了楼
史晓光似乎听出些名堂来,紧追几步撇开了方亚。快要出楼门时,史晓光说:“是不是挨苏书记批了?”
邓一川点点头,脸上仍然是很无辜的样子。
“她刚挨了一号的批,你就理解点吧。一号把我老板也训了,最近他好像不对劲,火气大得很。”
“是吗?”邓一川步子慢下来。两人并了肩。
“昨天还骂华伟市长的娘呢,据说情形像是打架。”
“不会吧,他俩?”邓一川非常诧愕。
史晓光声音压得更低,生怕楼里有其他耳朵:“最近形势怪怪的,兄弟你要谨慎点啊。”
“我又怎么了,晓光你说,难道我还不低调,还不谨慎?”
史晓光没回答他,而是道:“你跟杨眺的事我听说了,我家老板也很不理解,还问我,邓一川怎么回事,怎么又跟杨眺搅合在了一起,还问你是不是有这个嗜好?”
邓一川听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两个女人深夜掐个架,闹得市委、市政府全都知道了,这也太神奇了吧?还有,市长许怀远这话什么意思,啥叫他有这个嗜好?”
史晓光这天也不保留,他曾答应要请邓一川吃饭,结果一直忙着没工夫,可能心里觉得对不起邓一川吧,此时就想多说几句。
“前阵子你跟伊馆长打得火热,我老板就问过,一川,该不会真的掉进温柔乡了吧,那边可全是美人啊。”
史晓光又说几句,邓一川却完全呆住了。这叫什么事啊,他的一举一动,居然全在各位领导的眼里,而且能产生如此丰富的联想。
“晓光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再说了,就她们,也值得我……”邓一川没把话说完,一来是前面过来了人,不能再说。二来,也不想贬低谁,只是想跟史晓光表明一种态度。
等人走开,史晓光道:“我能理解,这方面要说你定力是最强的,换上田二,不知演出多少风流事来呢。不过一川我也纳闷,为什么你在那边做点事,这两边就传得如此汹涌呢,不正常啊。”
田二就是田瞳,因为给常务副市长当秘书,理所当然就在市府秘书中排行老二。加上他那人品,大家就都叫他田二。
史晓光这一席话,不能不让邓一川多思。这段时间他埋头于验收资料,埋头于理清博物馆那些关系,却让人传成他艳遇连连,掉进了温柔乡。
“一川你想想,是不是身边有啥人,专门给你制造谣言?”
“你是说博物馆?”
“肯定啊,别人哪能一双眼睛整天盯着你?”
邓一川马上就想,宋希平,老夫子?不会啊,就算这些人对他有意见,也不会捏造出这样恶毒的谣言,再说了,他们哪有能耐把谣言传到领导耳朵里?
“一川你没得罪徐学里吧?”史晓光忽然问。
他?邓一川哗地明白过来。对啊,咋把这人给忘了。从进博物馆第一天起,徐学里就阴阳怪气损他,邓一川只想着躲开他,跟姓徐的拉开距离。没想他是拉开了,可徐学里不拉开。
“我听说,他还使劲地在田书记那边跑,想把被陈市长抹掉的帽子重新戴上。”
明白了,原来真正的祸端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