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昼短夜长,入夜更是寒冷。
“老夫人,仔细脚下。”齐嬷嬷扶着冉老夫人出了主屋。
院里的积雪在白日里化成了水,入夜却又结了冰,易滑,不好走。
一等丫鬟红缨和青绣一前一后地打着灯笼,为走在中间的冉老夫人和齐嬷嬷照着路。
一行四人去往冉府别院的后厨柴房。
柴房里堆满了干柴,红缨按下东面墙壁上的某处,传出一阵机关转动的声响。
不多时,一处地道的入口大门洞开。
红缨打着灯笼在前引路,齐嬷嬷扶着冉老夫人走中间,青绣走在最后边。
顺着石阶而下,是一个宽敞的暗房。
红缨点燃了墙壁上的一盏盏油灯。
昏黄的油灯照得人影影绰绰,一间间铁牢若隐若现。
齐嬷嬷扶着冉老夫人在一处宽敞的地方坐下,这里只给冉老夫人备了一张太师椅。
红缨打开其中一个铁牢,押了一个身形狼狈的少女过来。
少女披头散发,衣衫褴褛,伤痕毕现,她被红缨控制住,拼劲全力的挣扎在外人看来如蚍蜉撼大树。
她“哼哼唧唧”却说不出话来,只能用一双眸子狠狠地盯着冉老夫人,眼中迸射出恶毒的光。
原本天真娇俏的一张脸,此时面目狰狞,再不是那个单纯的孩子了。
“翠儿,掌家令一事,你想说了吗?”冉老夫人不愠不恼地问了一句。
翠儿的挣扎更厉害了些,但在练家子的红缨看来,等于挠痒痒。
“你的情郎是什么模样,你已经看到了,你想如他这般吗?”
翠儿的隔壁铁牢,有一个痴傻的小伙子,他疯疯癫癫,神志不清,抓了蟑螂老鼠就往嘴里塞,屎尿全在身上,邋遢又肮脏。
这不是别人,正是巫嬷嬷的孙子。
二人都是家仆生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很是要好。
虽然翠儿被娇养在冉老夫人身边,吃穿用度比普通的富家小姐还要金贵得多,按理说她要是哄着冉老夫人,要求为她寻一门好亲事,也不是不可以。
偏偏翠儿就看上了巫嬷嬷的孙子!
这是很多人都无法理解的事!
眼下巫嬷嬷的孙子痴傻,翠儿才嫌弃上,她从小爱干净,邋遢的人她避而远之。
“先前巫嬷嬷从你那骗走那一半掌家令,我就知道,另一半掌家令的下落,你娘必然也告诉了你,你现在说了,我就饶你不死,否则,明日再把你送去采石场!那地方全是罪奴,男女混居,龌龊不堪,还没水洗澡,你可要想清楚。”
冉老夫人深知翠儿的脾性,好吃懒做还爱干净。
采石场那种地方,于她来说,就是人间地狱。
翠儿在听到采石场三个字的时候,就不挣扎了。
先前她和起事的一群家仆被送去了采石场,她亲眼看到了那里的不堪。
白天要做很累很累的力气活,一天还只有一顿饭,一碗水。
夜里没水洗澡,睡的大通铺,男男女女都挤在一处。
那些邋遢脏污的汉子,随便抓个女人就行那种事。
去采石场的第一晚,同伴里的几个丫鬟,都被好几个汉子轮着欺负了。
她也被几个汉子围住,那几人看着她流口水眼冒绿光的画面,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后来……
红缨带走了她。
她发誓,再也不要去那种地方!
翠儿的身形动不了,她只得点头,狠狠地点头。
青绣将纸和笔送到翠儿手边。
翠儿握住笔,艰难地写了几个字。
她已经不能说话,她的舌头被冉老夫人让人拔了,说是嫌她聒噪。
翠儿写完,青绣将纸呈到冉老夫人的面前。
冉老夫人看到纸上的字,目光微动。
“烧了吧!”冉老夫人吩咐一句。
“是。”青绣把手中的字丢进了一旁的火炉里。
“余生,你就在这陪着你的情郎吧!”冉老夫人起身,在齐嬷嬷的搀扶下,走远。
身后,是翠儿凄厉的“呜呜哇哇”之声。
青绣打着灯笼在前,齐嬷嬷扶着冉老夫人拾级而上。
齐嬷嬷问了一句:“老夫人,知晓了掌家令的下落,咱们要回京吗?”
“不着急,都等了十七年了,再等等也无妨,今后就看冉丫头的意愿吧!”
“冉姐儿是个冷清脾性,她若不要这掌家令呢?”
“这掌家令本该是她的,她若不要,就藏着吧!终归轮不到外人头上!”冉老夫人的眸光幽深了几分,“这掌家令沾染了太多的血雨腥风,冉丫头若是只想安稳度日,也好,远离纷争,纵情山水也是她娘曾经的愿景。”
“当然,冉丫头若是想要在这天地间争个高下,我就助她扶摇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