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精致古朴的香薰炉,释放出一道道缭绕的青烟。
马车内顿时弥漫着一股香氛。
李士达抬眼,盯着车内那个手法娴熟,添加香料的紫衣儒衫的男子。
忽然。
李士达感受到了体内气血的“躁动“。
他不禁闭目,微微抬头,贪婪的嗅着这股沉香。
赵戎完成了手上的活计,拍了拍手,看见李士达的摸样,轻轻一笑。
他和苏小小刚刚自茶楼答应前去秦府给秦佶治病之后。
先带着李士达他们回了趟这几日居住的府邸,取了些东西,然后便坐着这辆马车,前去秦府。
此时,车上只有他与李士达二人,苏小小在另一辆马车上。
赵戎噙笑。
“李兄还在登天境吧?”
李士达突然睁眼,没有回答,而是问道:
“林先生,这是什么香?”
赵戎语气淡淡,“棋楠。”
“嘶,这就是棋楠?登天境的顶级辅助物之一?在望阙洲山上流通的极少,有市无价的奇物?”
赵戎笑而不语。
李士达深吸一口气,看了眼表情随意的赵戎,轻叹一声。
“也不怕先生笑话,小生愚笨,目前还在登天境振衣期,这棋楠沉香简直就是小生梦寐以求之物,没想到今日竟能有幸品闻……”
“不知林先生,现在修为如何?”
“哦,马马虎虎,快金丹了。”
“……”
李士达有些无语。
三十岁都没到,都快要金丹了,你他娘的管这叫马马虎虎?
不过李士达见赵戎姿态从容,似乎是真的觉得不到而立,就快要金丹境是马马虎虎而已。
他抿了抿嘴。
有些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不管是家世还是天赋都甩常人无数倍,只要按部就班,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凌驾于山脚下的芸芸众生之上。
而像他这样的人却只能在泥潭里打滚,在山脚,不折手段的往上爬,才能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弥补与他们的差距。
李士达灿烂一笑。
迟早有一天,老子要把你们统统踩在脚底下!
而进入思齐书院,就是第一步。
李士达笑道:“林先生,小生对思齐书院仰慕已久,平日听闻的书院趣事颇多。
不知书院的司徒先生,是否还是喜欢携酒讲学,询问学生是否一起饮酒,概然叹息一声‘痛饮酒,熟读《离歌》,方得为真名士’!然后醉倒讲台之上,吟唱‘青山入我怀,尔入我梦来’?”
赵戎闻言,表情依旧洽淡,一副从容淡定之态,但心里却骂开了花。
你做个马车能别这么多废话吗?
这个司徒先生,本公子哪里认识?
你又不是思齐书院的人,你提这个干嘛,连林文若都没跟我提,就你个门外汉喜欢卖弄……
赵戎看着李士达,微笑不语。
李士达见状,等了会,还有没有得到应声,他微微眯眼。
再道:
“林先生,要说望阙洲南北两座儒家书院,小生还是觉得思齐书院更胜一筹,至于原因嘛,当然是因为思齐书院比林麓书院的君子多啊。哈哈哈。”
说完,李士达还笑了一会,只是见赵戎还是没有回应,不禁笑容渐渐消失。
赵戎微微挑眉。
这次,他倒是听懂了这句戏言的意思了。
这里的君子,其实是指儒家的君子头衔。
上回思齐书院有位年轻读书人被中洲文庙授予“君子”头衔,所以导致思齐书院有“君子”头衔之人的数目比林麓书院多。
所以这句戏言是一语双关。
君子即是指荣誉头衔,又是指普遍意义上的正人君子。
所以,思齐书院比林麓书院的君子多,这句话没毛病。
可是就算懂了,赵戎还是没有反应。
他仍旧笑而不语的瞧着李士达。
起初,赵戎没有回应第一个话题,李士达心里还升起些怀疑。
可是此时。
他见赵戎依旧笑着不回应,那一丝狐疑很快便消失了。
李士达咳嗽了几声,缓解尴尬,但牙齿却暗暗紧咬。
因为。
他感受到了轻视。
极端的轻视。
从昨日到今日,眼前这紫衣男子一直都对他流露出轻视之意。
不是不经意间流露,而是赤裸裸的展示。
就像现在。
不行,李士达,你给我忍!
忍!
马车内。
陷入了一片沉默。
只有车轮的滚动声与街上的嘈杂声隐隐传来。
二人一时无话
只是,不多时。
李士达笑容有些难看的再主动找了些话题,想缓和下气氛。
对此。
赵戎偶尔也简单的应了几声,倒也不至于让李士达下不了台,毕竟之后计划,还得靠这家伙“配合”才行……
很快,马车抵达了秦府。
赵戎与苏小小跟着李士达来到了一处戒备森严的阁楼。
登楼而上,在一间屋内,看见了病榻上的秦佶。
赵戎走到床前瞧了瞧。
只见此时的秦佶。
眉心,那处被柳三变当初破开金锁防护后尤有余力落下的一指点碎的颅骨,已经被一团奇异的“羊脂美玉”修复。
但他却依旧面色苍白,昏迷不醒。
赵戎探手,伸出两指试了试。
发现秦佶气若游丝,并且……还有正常人的体温。
赵戎抿唇。
如果李士达没有撒谎,那么床上这个家伙,过了明日,如果秦简夫还没有寻药回来,便会死去。
赵戎来这儿,当然不是真的要救秦佶,再说了他就算想救也救不了,而是以防万一,亲自来送秦佶一程,顺便再借此机会,夺回柳三变的尸体。
“就拜托蓝仙姑了。”
李士达冲着赵戎身后的苏小小,恭敬道。
苏小小没有反应,站在原地不动。
李士达看向赵戎。
赵戎一笑,“玉清,帮秦公子看看。”
语罢,便转身朝外走去。
走到一半,他回过头来,看了眼李士达。
“玉清给人看病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旁观打扰,走吧,我们出去等。”
李士达犹豫片刻,跟上了赵戎。
二人离开屋子,关上了房门。
赵戎看了看阁楼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戒备,转头又瞧了瞧一脸担忧的李士达,笑言:
“放心吧,拙荆对医道颇有钻研,即使不能马上治好秦公子,吊一口命,还是没问题的。”
李士达稍稍松了口气。
“真是多谢林先生和蓝仙姑了。”
“小事。”
安静片刻。
赵戎忽然道:“秦公子头上那块玉,是个好东西啊。”
李士达一愣,不知他为何提这个,不过还是开口。
“那块玉,名为补厄灵髓,可以暂时缝补、缓和身体的任何伤势,是老师在青髓宗的好友赠予他的。”
赵戎点头,“补厄灵髓?好名字,玉好,名也好。”
李士达笑着点了点头。
“唉,真是块好玉啊。”
赵戎再道。
李士达觉得有些不对劲。
赵戎继续叹息,“也不知道这种好东西,林某以后有没有机会再遇到。”
李士达:“……”
紫衣儒生看了眼楼外的风景,砸吧了下嘴:
“唉,真是个好东西啊”
李士达,懂了。
你他娘的不是说不要报酬吗?
我信你个鬼!
李士达勉强一笑。
“林先生,既然你喜欢,那就送给你了。等老师回来,我和老师说一说,只要治好了秦佶,相信老师是不会吝啬的。”
赵戎回头,表情有些不好意思。
“啊?这样……不好吧?算了,还是算了吧。”
可嘴里虽是这样说,他还是目光颇为期待看着李士达。
素袍儒生嘴角一抽,硬着头皮道:
“没事的,没事的,林先生,请您务必收下,再推脱,就是瞧不起在下和郎溪秦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