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戒分明的指节亲密无间地契合在她的手掌上,司月不自觉想到了那个晚上,他带着些许愤怒的与她十指相扣。
只是这一次,他很轻,很平和。
仿佛他和她从没有过任何的嫌隙与分离,那温热的触感顺着司月的手臂爬上了大脑,司月脸颊有些发热了。
她偷偷地深呼吸了一口,然后大步跟了上去。
季岑风将箱子放在院子中央,径直去了东边的一件小屋。
司月刚刚倒是没发现,院子的东边还有两件单独的小屋子。
季岑风刚走到门口,那屋子里就传来一个苍老却精气神十足的声音:“小风回来啦!”
司月站在季岑风的身后有些紧张地朝里面看去。
一个穿着暗灰色大棉袄的老人正从灶台后面站起身子,他头上戴着一顶厚厚的毡帽,厨房里光线暗却能清晰地看见他笑起的嘴角,两只眼睛顺着皱纹眯成了一条线。
“外公。” 季岑风喊他。
外公两只手朝身上擦了擦,走过来。
“小月。” 他走到季岑风身边,目光落在了司月的脸上。
司月快速地看了季岑风一眼,她感觉到那个男人不轻不重地按了按她的手心,“我昨天给外公打过电话的。”
司月立马明白,嘴角高高地挽起,“外公好,我是司月。”
外公立马满意地“诶”了一声,笑容比刚刚还要热烈。“你们先进屋子待一会,我这饭马上就好。”
“我来帮忙吧,外公。” 司月走到厨房里四下看了看,这里灯光不好,只能看见灶台上放了一些肉和洗好的菜。
“不用不用,”外公说着把他们两人朝外面赶,“你们回房间休息一下,东西我都给你们洗干净了,千万别嫌弃。”
司月还是想帮忙,却被季岑风拦了下来,“那我和司月先去收拾东西了。”
“去吧。”
司月只能跟着季岑风先回了房间,她这才知道了外公家的整体布局。
一个大院子,院门对着的那间屋子里有一个大堂和两间卧室,站在院子里右手边是单独两间屋,一个是厨房一个是卫生间。
司月跟着季岑风走进了卧室里,那里只摆了一张床和一个小桌子。被子看得出来不是新的,但是很干净铺得也很平整。
“外公一直都是一个人住的吗?”
“嗯。” 季岑风脱下外套放在桌子上。
司月点了点头,也没再问其他的。她把行李箱打开,本想拿几件常穿的衣服出来挂挂,却发现屋子里并没有衣柜,要放就只能放桌子上。
她拿着衣服四处张望了一下。
“就放行李箱里吧。” 季岑风似乎很是熟悉,“你在这里坐一下,一会吃午饭。”
“哦。”
他说完就一个人走了出去。
外公果不其然正站在厨房门口笑呵呵地等他,“这么大的事,昨天才告诉外公。”
季岑风低低地嗯了一声,“家里还好吗?”
“当然好啦,” 外公拍了拍季岑风的肩膀,声音浑厚,“又变高啦,每年回来都会变高。”
季岑风跟着外公走到了厨房里,他顺手开了屋里的灯。
“不用开,这白天看得见。” 外公虽然嘴上说着,倒也是没阻止,“你爸爸最近怎么样?”
“挺好。” 季岑风帮着外公收拾了些待会用的碗筷。
“我听说他前段时间病了。”
“死不了。”
“小风,” 外公一边把肉往锅里倒,一边说道,“你妈妈的事情不能完全怪他,这么多年了你别总是对你爸爸那样。”
季岑风没说话,在这件事上他仿佛有自己的固执。
外公大铲子哐哐炒了起来,也没再劝告。如果可以的话,这么多年过去了,季岑风早就会和季如许和解了。就连他都已经原谅了这个间接害死自己女儿的男人,但是季岑风却还是不肯松口。
他从小就是这样,性格偏执得可怕,认准了的东西就永远不会变。所以一旦那样东西被打破,他受到的伤害也是最大。
“不说这个了,” 外公拿起灶台上的佐料娴熟地撒了一些,偏头看他,“你和小月又是怎么回事?”
“结婚了。” 季岑风说道。
“不是这个,” 外公脸上笑意减了几分,“你是不是和她生气了?她不肯来乡下住你朝她发脾气了是吗?”
“我就说不用来了不用来了,我一个人过得挺好。” 外公抬眼看他,“你现在为了我和小月闹脾气是不是不太好?”
“没闹脾气。” 季岑风把碗筷拿好,站在一边。却是不知道做什么了。
他那话说得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外公一下就听出来了。
“虽然说你从来都是不怎么喜欢笑,但是往年回来看我却也是说话轻松平和的,可你看看你现在,” 外公伸手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整个人紧绷着,好像在和谁较劲一般拧着,还说没和小月闹矛盾。”
季岑风这下没再说话了,昏黄的灯光穿过那个孤零零的电灯泡照在他垂下的眉眼上,似真有几分赞同。
外公手脚麻利地盛出了锅里的红烧肉,然后招呼着季岑风先端到大堂里去。
季岑风点了点头,忽然目光看见了放在厨房里的一袋小山楂,洗的干净程亮,似乎是要做什么吃的。
他左手端着红烧肉,经过那袋山楂的时候顺手拿了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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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月在卧室里坐了一会,她发现她的手机快没电了,只能放到角落的插座充电。
厨房那里又是两人在谈心,她也不好贸然过去打扰,就只能乖乖地坐在床边等着吃饭。
忽然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司月透过未关的房门看见了端着菜进来的季岑风。
“需要我帮忙吗?” 司月走到卧室门口去问他。
季岑风瞥了她一眼,朝她走来。
“手。”
“嗯?”
季岑风眼神示意了一下她把手伸出来,司月不知所以只好伸出来。
一阵冰冰凉凉的触感,司月的掌心多了三个红润鲜亮的大山楂。
她脸上一阵欣喜,抬头望去,“我喜欢吃山楂,谢谢你。”
季岑风转身又往门外走去,“外公给你的。”
第33章 踩膝盖
外公当真是好手艺, 一个人弄了四个菜还有一个汤。
平平无奇地盛在大白瓷碗里,味道却是不输大厨的手艺。
“外公,真的很好吃。” 司月一边夹菜一边说道。
外公咧嘴笑得开心, “好吃啊, 下次叫小风做给你吃。”
司月抬眼看了下认真吃饭的季岑风,朝外公点了点头, 轻声说:“好。”
“不过为什么小风你没有戴戒指?” 外公眼尖地发现, 只有司月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个极细的素圈戒指。
季岑风放下筷子, 朝司月看了一眼说道,“我的尺码不合适,前段时间拿去调了。”
司月心里微微放下,跟着附和, “是的, 外公。”
外公点了点头, 又问道, “可是小风, 这就不是我说你了, 都娶小月了, 还只给人家买这么一只简单的戒指, 我记得你那公司做的挺大的, 怎么就没给小月买个大钻石戒指?”
“是我要求的,” 司月声音清澈,朝季岑风微微一笑, 仿佛是叫他安心,“外公,我不喜欢那种夸张的款式,而且我常常需要去现场观测, 带着钻石戒指做事也不方便的。”
“这样啊?” 外公不由地赞同道,“那的确是,不过小风在其他地方没有亏待你吧?”
他笑呵呵地看着司月。
“没有,” 司月也放下筷子,“岑风对我很好,对我的家人也很好。”
外公转头看了一眼一直盯着司月看的小风,“那就好,那就好。”
他又夹了菜吃了起来,“小月啊,你知道小风这个孩子有时候就是执拗转不过来劲,认准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要是他平时在生活里和你吵架了,你可千万不要憋着,打电话给外公,外公帮你骂他。”
司月看着外公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可一瞥季岑风,笑意又忍了三分,“好的,外公。” 她也知道外公只是当着她的面帮她说说话,但是司月心里却有些不一样的温暖。
那很难说。
司月知道外公心里还是最疼季岑风的,可就是他的最疼季岑风,让她觉得心暖。
三个人吃完饭后,司月帮着收拾了碗筷。
外公下午要去镇那头的老李家打牌,让季岑风和司月在家里休息休息,明天要去给季岑风的妈妈扫墓。
司月和季岑风回到卧室后,就关上了门。
山里其实有点冷。
不是有点冷,是很冷。
而且外公家里也没有安装空调,即使房门关上了,里面还是冷飕飕的。所以司月到现在都还是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倒是季岑风早早就脱了厚重的外套,只剩里面的衬衫和薄西装。
还真是精英人设不垮,司月想着自己这么怕冷,这辈子应该和精英没什么关系了。
平时两人在家的时候,季岑风也总是忙着工作,两人顶多睡前十几分钟有一段简短的交流。
但是在这什么事都干不了的山间小镇子里,两个人独处的时间一下多处了十万八千倍。
司月觉得有点,手足无措。
倒不是害怕和季岑风在一起,说实话她已经清晰地感受到了季岑风散发出的情绪和从前发生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他还是心里对她有着一层戳不穿的芥蒂,还是对她有些冷冷的。
但是他再没那样让她伤心过了,再没用锐利狠绝的语言主动伤害过她了。
司月心里好像一阵温润的细雨,那雨无声地下渗,渗进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