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妻入瓮 第2节

小说:请妻入瓮 作者:子姮

紧接着,秦府被抄,一家老小全部下狱。

嘉和帝怒不可遏,要灭秦家满门,连秦素鸢都不放过。

秦素鸢方才打听消息时,还有百姓叹着气对她说:“真是人心难测啊,谁知道秦将军竟也会为了利益,而干出这种事。现在边境伤亡惨重,他怎么对得起那些惨死的将士和黎民?”

“现在除了秦将军和秦大少爷下落不明,剩下的人都下狱了。噢,还有个秦县君,怕是也躲不了多久。”

“什么秦县君?圣上已经下旨,将秦将军的侯爵和他夫人的诰命全都褫了,更没有什么县君了!”

字字诛心。

秦素鸢和凉玉对坐在茶寮下,那些话仿佛还回荡在耳边,两人一时间都难过得紧。

终是凉玉说道:“小姐,秦府已经没人了,我们还去秦府吗?”

“不去了。”秦素鸢思量片刻,道:“去秦家的佛堂。”

秦家是有佛堂的,这是陈国的风俗,不少达官贵人会捐钱修佛堂,为国家祈福。这些佛堂也是给贫苦人家布施的地方,算是达官贵人为自己积德的福利事业。

秦家主母,秦素鸢的娘,就捐盖了这么一间佛堂。

凉玉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去佛堂?”

“佛堂里肯定还藏着秦家的人,没有被抓进大牢。”

“小姐怎么知道?”凉玉更惊讶了。

秦素鸢说:“你还记得我们收到的飞鸽传书吗?那字迹是娘的字迹,但我说过,娘的眼睛被伤到了,近来都是由奶娘代笔。”

“没错。”

“刚才你我进城时,也看到守卫拿着的画像了。我常年不在京城,回来的日子寥寥可数,见过我的人自然也不多。但那幅画却将我近日的样貌画得十分到位。这说明,有个对我很了解的人在为此次的缉拿出谋划策。既是如此,这人便不该不知道与我通信的执笔人是奶娘。而奶娘识字不多,素日里除了代娘与我通信,便不碰纸笔。”

凉玉恍然大悟:“懂了!这么说奶娘是逃脱了,因她没有别的文稿,没法被伪造笔迹,所以那人只能伪造夫人的血书。血液触目惊心,即便写的不太像,也可以体现出仓促的感觉,将我们骗过去。”

秦素鸢点点头,说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奶娘是个聪明人,既然能逃脱,就必然会躲在秦家的佛堂。”她起身,往茶桌上丢了两个铜板,“凉玉,走,听听奶娘要告诉我们什么。”她握紧拳头,“只剩下两天的时间了,一定要救下娘和弟弟他们……”

第2章 协议

秦家的佛堂在东城的十四巷。

秦素鸢和凉玉是趁着夜色,潜进去的。

佛堂不大,仅有一进院,院子里一树雪白的夜合花在夜风里轻轻颤动。

这夜合花是秦素鸢的娘亲手栽种的,只因为佛堂建成时,秦素鸢说了一句话。

——娘,你觉不觉得夜合花很美?

立在树下,两朵落下的花瓣拂在脸上,秦素鸢轻轻拨去,忽然眼神一凛,瞥向一处黑暗。

而凉玉已经拔剑,挡在秦素鸢面前,冲着那黑黢黢的方向喝道:“谁?出来!”

那黑暗里藏了人,不是奶娘,是另一个人。

一个武功不低的人,超乎秦素鸢的预料。

“且莫动手。”那人从黑暗里走了出来,是个侍卫打扮的男人。

他第一眼看的是凉玉,因为方才凉玉吼出的声音,是女声。

夜合花下,两拨人就这么对峙着。凉玉的剑刃在月光下显得锋利又雪白。

侍卫却用毫无敌意的目光,看了她片刻,接着扭头看向秦素鸢,道:“这位应该就是秦家大小姐了吧,大小姐可认得卑职?”

应是认得。

秦素鸢想起来了,这人是敬王殿下的心腹。

那么,敬王的心腹,为何会在这里?

侍卫拱一拱手,道:“秦大小姐,殿下派卑职日夜在这里守着,就是知道大小姐会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大小姐随我离开,去见我们殿下。”

凉玉防范的瞪着侍卫,开始思考要不要杀人灭口。

秦素鸢却轻轻按下凉玉的手,对侍卫道:“带路。”

跟随侍卫,她们走的是相当偏僻的小路,七拐八拐,迂回了半天。

那侍卫再三确认没有人跟踪,这才将秦素鸢和凉玉带到了一间小小的饭馆里。

饭馆里只有一个人,坐在桌旁,海水绿团蝠的袍子沿着凳子腿平铺坠下,头上束着赤金簪的发冠。

他面目极是清隽,就算是坐着,也能看出身材颀长,气度高贵翩然。

秦素鸢朝他走近,福身施礼,“敬王殿下。”

看来殿下这几天夜里都在等她。

敬王沐沉音,嘉和帝的第四子,一向与秦家亲厚。他的生母贵妃,和秦素鸢的娘,都出自望族肖家。

虽然两个肖姓女不是近亲,但贵妃也让沐沉音逢年过节来秦家走动,秦素鸢由此见过他,亦觉得这位皇四子脾性如水,温润而好亲近。

凉玉的剑还没有完全收回剑鞘,仍留着段白刃,戒备的看着沐沉音。

她这样子是大不敬,沐沉音却没说什么,蹙着眉头看秦素鸢的装扮,确认自己没认错人,方唤道:“阿素。”

“殿下,是我。”秦素鸢走到沐沉音跟前。

沐沉音打量着她道:“我便猜到,你若是回来,会找来佛堂。你的奶娘已经被本王安置去别处了,暂时没有危险。倒是你,眼下这情况,你回来京城就是羊入虎口,我和母妃谁都不希望你回来,可也知道你非来不可。”

秦素鸢道:“知我者,殿下也。”

沐沉音微叹口气,半是为秦家的大难而叹,半是为秦素鸢这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叹息。

他与秦素鸢并没有太多情谊,但也当她是妹子。见秦素鸢眼底早就布满血丝,沐沉音有些心疼,又见她手背上有伤,一时心随意动,握住她的手,想拉过来看伤口。

这是沐沉音第一次触碰秦素鸢,沐沉音本没多想,却不料,在接触到她肌肤的瞬间,他发现一件惊奇的事,面色变了。

秦素鸢知道他发现了什么,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回,问道:“殿下,我娘和弟弟他们,现在怎样?我爹和大哥有消息吗?”

沐沉音示意秦素鸢入座,说道:“秦家一家老小都关在大理寺地牢中,本王已暗中请里头的人照顾着了,秦将军和大少爷现在还没有消息。”

秦素鸢悠悠望进沐沉音的眼,“殿下,你曾说,让我唤你四哥,今日我便厚着脸皮唤你一声四哥。我父兄通敌叛国之事,四哥信吗?”

沐沉音道:“本王敢用性命担保你父兄的为人,若说他们通敌叛国,本王绝不相信。”

“那四哥可知,是谁在处心积虑害我父兄,让我秦氏世代忠良在九泉下蒙冤受屈?”

沐沉音低叹:“不知道。这次的变故来得突然不说,这个中的知情人还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就比如那崇州刺史。”

“但此事破绽累累不是吗?”秦素鸢说,“我父兄通敌叛国的动机是什么,蛮族的荣华富贵?我爹都已经是正一品将军,世袭军侯,蛮族还能开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条件,以至于我爹抛妻弃子,就这么带着我大哥把跟随他们多年的将士害死?”

沐沉音道:“这一点何尝不可疑,也有朝臣指出了。但是,崇州失守,我陈国损失惨重,父皇气得失去理智,便是非要杀秦家满门,谁也劝不动。”

是么?

圣上是真气得失去理智,还是根本就忌惮秦家功高震主,要顺势将秦家推倒?

这话秦素鸢没说出口,她道:“四哥,有一个人,圣上素来尊重爱戴。如果他肯劝说圣上暂时不斩秦家人,圣上会听。”

秦素鸢说的这个人,沐沉音知道是谁。

嘉和帝的老师,汤帝师。

的确,只要汤帝师肯出面,秦家人就能被保下来,沐沉音之前也想到过这个人。

但问题就是,汤帝师的女儿嫁给了当朝的诚王,那诚王母子一直视沐沉音母子为眼中钉,双方的母族更是对立的。沐沉音母子和秦家亲厚,诚王母子怕是巴不得秦家垮台,更说不定秦家父子通敌叛国之罪就是他们构陷的。

如此,若要汤帝师出马保住秦家老小,又怎么可能?

秦素鸢忽然起身,一弯膝盖,给沐沉音跪了下去,“恳求四哥,无论如何也要请汤帝师出面,保下我秦家满门。”

“阿素,你先起来。”沐沉音忙去扶秦素鸢。

“小姐!”凉玉也快手快脚的要搀扶秦素鸢,却被秦素鸢伸手拨开。

秦素鸢双臂搭上沐沉音的双手,“四哥,往日里我对你恭敬,却到了这求你的时候,才开口叫‘四哥’,这是我的不是。但娘、弟弟、管家,那么多条生命,我一个罪臣之女,凭自己根本无法将他们救下来,只有求人。我想过肖家和周家,肖家是你的母族,却是掌管翰林院和太医院,无法插手进秦家的事里。周家虽是武官,但周大将军和他的子女眼下都在陇西视察,远水救不了近火。实在是只有求四哥帮忙,我知道说动汤帝师对四哥而言难上加难,但还请四哥帮我一次。我欠四哥的,怎么偿还都可以,加倍的还、加十倍的还,但凭四哥要求。”

沐沉音本想说“你这实在太强人所难了”,但双手再度触碰到秦素鸢的手背时,听见她说“怎么偿还都可以,但凭四哥要求”,他忽然心念一动,一个想法蹿了上来。

沐沉音道:“阿素,如果我让你去照顾一个人,一个身染怪病、声名狼藉的人,甚至要照顾他一辈子,为奴为婢,你愿意吗?”

秦素鸢微怔,知道了他说的那个人是谁,“宁王殿下?”

“对,我的同母弟宁王。他从小体温异于常人,身体如火炉一般,凡是靠他太近,就会被烧得难受。他总是要泡在冰水里,很少能出门。他性子怪癖,言行轻浮,学戏子唱戏,学女子摆弄胭脂首饰。许多人都嘲笑他、看不起他,他名为亲王,却是任人耻笑议论的对象。”沐沉音说着说着,有些难过,“这些,你应该都知道。”

“听说过。”秦素鸢说,“其实我已经猜到了,在你触碰到我的手,感知到我的体温也异于常人的时候,我就猜到,我能够有偿还你人情的方式了。”

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面对他弟弟那样人人避之不及的怪物,她还这般毫不在乎。

“所以,你愿意去他身边侍奉?”沐沉音看入秦素鸢的瞳心。

“愿意,也定会做好。哪怕一辈子为奴为婢,只要你和宁王不让我走,我就不走。”

“小姐……”凉玉急着要说什么,却被秦素鸢出言打断。

“我一人出力,换秦家满门太平,这太划算了,我反而要谢谢四哥。”

“你哪能谢我。”

原本的确是交易,可沐沉音不免感到心酸如涌。

他去请汤帝师出面不容易,但他只需要操劳这两天就好。而阿素呢?却是赔上了一辈子。

从将军府的小姐变成罪臣之女,再去给声名狼藉的宁王为奴为婢。

沐沉音忽而感到愧疚,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疼爱弟弟,尽心尽力的想让他过正常人的生活,哪怕是减轻一点他每日如火焚的痛苦,也好。

而秦素鸢在这温暖时节还冷如冰雪的体温,恰是他弟弟的解药。

由来求而不得,一朝送上门来,沐沉音岂能放过?

可是,让她去当弟弟的药,说好听了是为奴为婢,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既是她的体温能缓解宁王的病,她又怎逃得开与宁王肌.肤相亲?

她不但要去给人使唤,还要同床共枕。而以她罪臣之女的身份,她留在宁王身边又能有什么名分?

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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