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得住肉身,压不住心思。
李英歌毫不意外,进门就见陈瑾瑜忙着往衣襟袖袋里塞首饰银票,抽空为顺利请来人的雨晴点完赞,就神神秘秘的“威胁”李英歌道,“小师妹,你有什么事,我可是次次都不问因果,全力力挺你的。你别忘恩负义啊!待会儿你只说劝不动我,被我一哭二闹三上吊赶走了,我娘不会为难你。
雨晴替我先在屋里顶着,我这院子里有个狗洞,通向后墙,除了我们四个,鬼都不知道。到时候你送佛送上西,让常青等在后墙外的暗巷里,捎带我出城呗。”
雨晴生怕李英歌误会自家小姐,也跟着神神秘秘的道,“让小姐先走。我顶过前半夜,也钻狗洞出去。小姐没有不要我,也不会牵连李二小姐和常青姐姐。”
李英歌和常青无语对视。
真不知该说这主仆二人同心同德好,还是该说好傻好天真的好。
李英歌不驳不劝,只问,“嫁给裘公子,有什么不好?”
陈瑾瑜皱鼻子,反问道,“嫁给裘呆子,有什么好?侍奉公婆生儿育女,成日里料理柴米油盐,将来不定还要料理小妾庶子。要我关在内宅里过这种生活,逼不死我,我迟早能逼死对方。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成这亲,放彼此一条生路不好吗?”
她不反感恋爱更不反感成亲,只是不是现在。
她才十五岁。
转念一想李英歌比她还小三岁,只是,她和她不同,和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同。
有些既定观念,她无法妥协。
陈瑾瑜心下哂然,讨好的牵住李英歌的手,描补道,“我可不是乌鸦嘴,对事不对人嘛。小师妹,你和四表哥挺好的,成亲后一定也能琴瑟和鸣。”
至少萧寒潜为了李英歌,私下没少威逼利诱的“请教”她,裘先梓那呆子,不提也罢。
李英歌不以为意。
有无归道长的态度在先,如今她对陈瑾瑜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行为,已然见怪不怪。
她回握陈瑾瑜的手,狡黠一笑,“既然对事不对人,那嫁给裘公子,就只有好没有不好。他二十有五不肯婚配,心中坚持,和你的想法也算殊途同归。你若成了裘陈氏,自然以夫为天,更该夫唱妇随。
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两家长辈能押着你们拜堂,难道还能押着你们过日子?日子怎么过,过成什么样,你和裘公子若能达成共识,房门一关,谁又能日日盯着管着?”
至于陈瑾瑜和裘先梓婚后是相敬如冰,还是日久生情,端看造化罢。
李英歌暗暗冲常青挤眉。
常青表示收到,转而冲陈瑾瑜弄眼,“我们小姐说得对。到时候裘公子要义诊要游学,您得跟着呀。出了裘家出了京城,您有个济仁堂的夫君,不用担心坏名声没生计,可不比逃婚好上百倍?”
雨晴恍然大悟,以拳击掌道,“对呀!还不用惹大长公主伤心又担心!左右裘公子私下还得叫小姐一声师父,他敢不听您的?”
当初一句戏言,裘先梓却实力耿直,私下对陈瑾瑜尊师礼。
李英歌和常青闻言,齐齐抽了抽嘴角。
陈瑾瑜却是脸色大亮,果断将塞得浑身不舒服的跑路钱扔得满天飞,一手拉住李英歌,一手拉住常青,热泪盈眶道,“知己啊!”
摆事实讲道理劝解的不叫知己,肯帮着出歪主意鬼点子的,才是真闺蜜。
雨晴亦是满脸惊叹赞同。
李英歌和常青:“”
为什么她们另辟蹊径,安抚说服了陈瑾瑜,没有松口气的成就感,反而有种大家都好傻好天真的错觉?
李英歌心下汗颜,默默抽出手,一脸冷漠道,“瑾瑜师姐,洗洗睡吧。”
“不急,不急。”陈瑾瑜精神大振,喊雨晴找来纸笔砚台,舔着笔尖撸起袖子,嘿嘿笑道,“我得来个白纸黑字,跟裘呆子定个婚前契约,小师妹,你帮我参详参详。”
李英歌一愣。
又是婚前契约。
这还真是
殊途同归。
她失笑,常青却神色一变,忽然挺身护在李英歌和陈瑾瑜身前,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警惕,窗外猝然传来一声闷响,一声惨叫。
常青暗骂卧槽,难道又有刺客?!
有完没完!
☆、第221章 他给的惊喜
“陈七小姐!陈七小姐!”窗扇上转眼映出一颗顶着乱草的脑袋,左右探看,声音低扁,“小生来了!”
常青满脸戾气顿时化作古怪。
陈瑾瑜恍然抬头,丢开笔杆子,冲同样一脸古怪的李英歌赫然一笑,吐舌道,“我把裘呆子给忘了。算上他,这世上知道我院子里有狗洞的,就我们五个人,真的再没有别人了。”
这不是重点。
李英歌哭笑不得,常青亦是眉角直抽,她卸下戒备,雨晴忙凑到窗前,也不知如何动作的,只听啪嗒一声开了锁,随即窗扇半开,拉了裘先梓进来。
雨晴熟门熟路,裘先梓却是头一回钻狗洞,险些钻成二级残伤,头上顶着磕出的包,背上驮着硕大的包裹。
看形状,除了药箱,似乎也有不少金银财物。
李英歌嘴角抽了抽。
裘先梓却不意外她在场,当下红了半张脸,似羞愧似激动,掖着袖子作揖,诚恳道,“李二小姐,今日你助小生和陈七小姐脱身的大恩大义,小生没齿难忘。小生这厢有礼了。”
有礼个屁!
敢情这两人一个不想娶一个不愿嫁,已经暗中串通,商量好一起跑路了?
李英歌表示震惊了:二人真要一走了之,确定落在世人眼中是双双逃婚,而不是携手私奔?
单论双商,陈瑾瑜和裘先梓堪称良配。
李英歌顿时没脾气,无语拉着常青进内间,她决定还是洗洗睡吧,谁作的烂摊子谁收拾。
雨晴很自觉的挪到门边放风。
裘先梓不解的抓了抓头,私下对着陈瑾瑜就换了称呼,抖着背上包裹道,“师父,城外的车马我都安排好了。您借我抄的那几本医书,我也带来了。是现在还您,还是”
他被家中逼婚十年有余,论起跑路可谓经验丰富,一脸信心十足。
“别还了,也不跑了。”陈瑾瑜以前嫌他呆,现在却觉得这份耿直正合适,她抓起写好的婚前契约塞到裘先梓手里,语重心长道,“我们形婚吧。就是假成亲。即能彻底了断长辈压力,也能各取所需。等成了亲,你就选个地方游学,我跟着你一起,以后我们一起行医学医,岂不快哉?”
裘先梓结巴了,“师父,我、我志在尝百草治百病,没遇上心仪的姑娘前,不能成亲。再、再说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陈瑾瑜莫名觉得这拒绝,哪儿哪儿都听得刺耳,打断道,“我是女的。”
一日为师终身为母?
好像哪里怪怪的。
裘先梓说不出口,嘴里更结巴了,抓着契约的手却被陈瑾瑜紧紧握住,“这是最好的办法,一了百了。你我能逃一次,后患却是无穷。那,契约我都写好了,只有夫妻之名不做夫妻之实,彼此长辈照样孝敬,关起门来我们就是同行同僚,一起尝百草治百病,只等时机合适,再和离,谁都不耽搁。”
裘先梓觉得师父说得好有道理,他无言以对,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握着他手的柔荑上。
这手他很熟悉。
曾指点他抄书,也曾为他搭脉,彼时是为研讨病症,此刻四手交叠,触感却和往常不同,柔柔软软小小的,和他大不相同。
这是姑娘家的手。
裘先梓剩下半张脸也红了,不知是被计划突变惊的,还是被陈瑾瑜的孟浪吓的,白眼一翻磕巴道,“师父请自重”
话音未落,人已经羞晕了。
陈瑾瑜暗道自重个屁,想她妙龄年华不得不形婚,不收点利息岂不是亏了,豆腐不吃白不吃,当下抓着裘先梓的手又揉了两把,嘿嘿诡笑。
雨晴见状一抖,不得不叫醒常青,请她将裘先梓送回裘家。
陈瑾瑜只觉无事一身轻,摸上李英歌的床榻,见她已然睡得迷迷糊糊,笑嘻嘻照着她的眉心一亲,轻声道,“小师妹,鬼机灵,谢谢你啦”
她不知道,萧寒潜也喊过李英歌鬼机灵。
李英歌茫茫然分不清梦境现实,恍惚回到萧寒潜夜探同睡的那一晚,皱眉呓语道,“寡虞哥哥,别闹”
陈瑾瑜听得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寡虞哥哥是谁,顿时牙龈发酸。
四表哥深藏不露啊,说睡过了,就真把小师妹睡服了,做梦都不忘念叨他。
这恩爱秀的,简直猝不及防。
陈瑾瑜抖着手戳了戳李英歌的睡颜,暗想四表哥到底是血气方刚的成年男子,回头她得再“教导”下四表哥,可不能真把小师妹给吃干抹净了。
陈瑾瑜想着想着,手不戳了,眼皮耷拉。
再睁眼时,大长公主府并一墙之隔的信国公府已经人声喧阗,开门迎参加及笄礼的宾客。
城阳大长公主长于太后膝下,太后喜静,她也不爱交际,今日请的大半是宗室中人,小半是驸马信国公的至交家眷。
人以群分,众人早知李英歌是赞者,再见已无诰命的谢氏后脚入席,不探究不避嫌,只做寻常交际。
谢氏大感自在,含笑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
城阳大长公主拉着李英歌不放,她只知结果不知过程,见女儿和李英歌“深谈”过后就不再闹腾,又得知裘家也已解除警报,裘先梓似乎默认了婚事,心喜之余越发看重李英歌,笑意深深。
这笑别有深意。
李英歌看不懂,心里发毛,只盼陈瑾瑜和裘先梓别辜负她的馊主意,早日做成真夫妻。
她不自觉的的去看业已入席的无归道长。
无归道长似知道她心中所想,无声做口型:放心。
放心,陈瑾瑜和裘先梓两世姻缘,自有天定。
李英歌心里不毛了。
在场的女眷却心里长毛,偷偷看偷偷问,不在意李家败落,只围着谢氏问无归道长的来历。
年轻貌美不说,竟和当朝国师交情匪浅。
女眷们暗自交换心照不宣的眼色:且不论陈七小姐,李二小姐有这么个师父,怪道任宫里宫外又风又雨,乾王妃的名头依旧顶得稳稳的。
众人心中不无计较。
无归道长却对自己迷倒老少女眷的美貌毫无自觉,笑看陈瑾瑜拜过父母,又拜过他。
及笄礼盛大,惊喜却在及笄礼之后。
作为赞者的李英歌正准备扶陈瑾瑜礼毕更衣,就见宫中接连来人,启阳帝、太后、皇后各有贺仪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