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瑾瑜?
萧寒潜挑眉,脚下顿足,冷声道,“陈瑾瑜,你要是来看李英歌的,就先去前头花厅等着,她这会儿不方便。”
陈瑾瑜,陈瑾瑜。
这世上也就萧寒潜敢用这种嫌弃的口气喊她!
陈瑾瑜学他冷哼,扬起下巴喊了声四表哥,“小师妹出事的时候你不在,现在她安然回府了,更轮不到你来马后炮,管她现在方不方便!”
事情已经传到大长公主府里了?
萧寒潜剑眉又是一挑,顺着鼻梁看她,权当耳边是只讨嫌的苍蝇嗡嗡叫,只简单道,“她睡下了。”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打扰人睡觉是要遭雷劈的。
陈瑾瑜一噎,丢下句“那我先去见李伯母”准备拐去花厅,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拽着萧寒潜避到一旁,低声暗搓搓的道,“四表哥,不对呀。我不是教过你,小师妹沉沉稳稳的爱装小大人,和她谈恋爱,约会送礼都是虚的,有机会就得一起睡觉,你怎么走了?抓住机会睡服她啊!”
萧寒潜额角一跳。
他觉得他果然正直,真正会教坏小未婚妻的不是他,是陈瑾瑜。
他仔细想了想,决定敷衍陈瑾瑜,省得她在小未婚妻面前说漏嘴,于是再次简单道,“睡过了。”
睡过了就好。
习惯了同床共枕,将来先婚后爱也就水到渠成了。
表哥呆萌,师妹迟钝,她为了这两个人简直操碎了心。
陈瑾瑜啧啧摇头,大喇喇的拍了拍萧寒潜的肩头,笑容忽然转阴,“四表哥,你和小师妹都是发乎情止于礼的人,我晓得你们睡得有分寸。我盼只盼,将来那个什么冯欣采做了你的妾,你也能做得到盖面棉被纯聊天。”
她拍了两下没拍到萧寒潜高高在上的宽肩,只得改去揪萧寒潜的衣襟,带得他身形微弯,咬着牙威胁道,“女人心,你不懂。虽然这儿的大家闺秀,从小就被教的乖乖接受三妻四妾,庶子庶女。不过我知道,小师妹骨子里,不是墨守成规的乖觉性子。
你要是敢宠妾灭妻,敢弄出个庶子庶女来,就得受得住小师妹和你离心。李伯母的脾气你听说过吧,我的脾气你也晓得吧?到时候不用小师妹和你闹,我可不管什么名声清白,必定支持小师妹甩了你,和你和离!”
萧寒潜闻言眉头一皱,心下又是一动,破天荒没嫌弃陈瑾瑜碰他,反而更倾近几分,故作听进了陈瑾瑜的“威胁”,同样压低声音问道,“陈瑾瑜,你即这么了解她,你倒是说说,她如果闹,会怎么闹?”
他想象不出来。
小未婚妻似乎从来没和他闹过脾气。
有意思。
陈瑾瑜闻言却是得意一笑,松开抓着衣襟的手,这回顺利拍到了萧寒潜矮下的肩膀,嘴里嘿嘿道,“我都说她性子沉稳了,如果要闹,必定是有理有据,不鸣则已。你不懂啦,女人一旦死了心,和你离了心,那是怎么闹都无所谓的。”
萧寒潜低低哦了一声,半垂下的凤眸流光一闪而过,偏着头若有所思。
他险些忘了,小未婚妻手里还有一张底牌没有用。
某些人喜欢趁火打劫,四年前刺杀他,四年后劫杀他的小未婚妻,他也该有样学样,趁着这次出的事,顺势再“欺负”小未婚妻一次。
他的小未婚妻那样好骗,他好像有点骗上瘾了。
心念闪过,萧寒潜展颜轻笑,意味深长的回手拍了拍陈瑾瑜的小肩头,“陈瑾瑜,你也不算太没用。多谢你的提醒。”
陈瑾瑜被他大手拍得一歪,暗道小师妹好可怜,四表哥下手不知轻重,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她转头望着萧寒潜的背影,皱眉道,“我怎么觉得,四表哥笑得比我还阴险?”
迎上来的丫鬟雨晴闻言苦笑,少不得坦诚道,“小姐,您那阴险是装的。至于乾王殿下您要听实话吗?”
陈瑾瑜斜睨过去,“说。”
雨晴苦笑,“要我看,您说的,和乾王殿下说的,根本不是一件事儿。我瞧着,您俩就是鸡同鸭讲,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算计。”
萧寒潜还能算计李英歌不成?
陈瑾瑜不以为杵,摆手道,“不管了。走,找李伯母去。”
☆、第208章 总觉得忘了什么事
雨过天晴,暮色四合下,有飞鸟振翅,扑棱扑棱震落枝桠雨露。
李英歌睁开眼,屋顶承尘映着霞色暮光,晃得她忍不住又眯起眼,狭窄视野内突然探进常青放大的脸,“小姐,您醒了?瞧您这一觉睡的,都出汗了,快起来用碗姜汤,可别着凉了”
李英歌坐起身,看着身上多出的毯子呆了呆,左看右看揉着眼睛道,“寡虞哥哥呢?”
常青一愣,暗道原来乾王殿下的字这么文艺,和他那面瘫形象倒是配一脸,不过小主子这是睡糊涂了,称呼都忘了改。
她面色古怪的看了眼李英歌的小脑袋,忽然嘿嘿笑起来,虚扶着李英歌下炕,答道,“您一睡下,殿下就离开了。后脚陈七小姐得了消息就想来看您,一听您正歇晌,就先去花厅找夫人,这会儿都在正院呢,就等着您一道用晚膳。”
陈瑾瑜。
裘先梓。
李英歌眉心微蹙,上次她从裘老院史那里讨来裘先梓的生辰八字后,就用六爻术为裘先梓卜算过,结果却匪夷所思。
裘先梓的命盘如蒙着一层浓雾,看不出福更算不出祸,且一算一变,交杂着两种命格,卦象混乱不堪。
照着玄术算疏不算亲的铁律,能影响裘先梓命格的,除却前世今生最亲之人外不做他想。
前世陈瑾瑜和裘先梓冥婚,今生大长公主府和裘家私下有意结亲,裘先梓的最亲之人,她几乎能认定是陈瑾瑜无疑。
陈瑾瑜前世没熬过十岁那场大病,今生却活得好好的,还诡异的左右着裘先梓的命盘,这是不是,就是无归道长所说的,深究之下必有意外收获?
她是游魂重生,陈瑾瑜呢?
无归道长知道她的秘密,陈瑾瑜的来历是否有秘密,他八成也是一清二楚的
有个爱故弄玄虚,说话藏半截露半截的师父好烦!
李英歌边走神边腹诽,全然没注意到常青一面服侍她更衣洗漱,一面暗搓搓的避开她的脑袋没动。
她起身接过常青递过来的姜汤一饮而尽,辣烫入胃,初醒的迷糊劲儿顿时烟消云散。
只是当她进了正院推开上房的门时,忍不住又自我怀疑。
一定是她醒来的方式不对,否则屋内的情形为什么略诡异?
谢氏带着杨妈妈、谢妈妈,和陈瑾瑜四人拼一桌,各个脸上都贴着又细长又飘摇的白纸条,手里抓着牌或诡笑或念念有词,一说话白纸条就跟着飘,桌边围着谢氏和陈瑾瑜的大丫鬟,面红耳赤的呐喊助威。
这是李府上房,还是地下赌场?
李英歌默默关上门,守门的小丫鬟飞速收回落在李英歌头上的视线,捂嘴笑道,“陈七小姐嫌干等着无聊,拉着夫人玩了一下午抽鬼牌呢。”
李英歌:“”
她忽然发现,她身边的人都点亮了幼稚鬼的属性。
常青却脸色大亮双眼放光,撸起袖子推门,“看起来好好玩,我也要玩!”
又一个幼稚鬼。
李英歌翻白眼。
正玩得热火朝天的牌桌四人组见李英歌进来,齐齐撩开脸前计输赢的白纸条,一看清李英歌的模样,顿时笑了。
谢氏和杨妈妈、谢妈妈是会心一笑。
陈瑾瑜却是哈哈大笑,哎哟道,“小师妹,你脑袋上戴的是什么鬼啊?哪里出的风帽,又长耳朵又长尾巴?咦?这是两顶叠着戴一块儿了?没想到你这么前卫!虽然好丑!”
李姝出的风帽。
萧寒潜动的手脚。
常青憨憨的笑,凑到陈瑾瑜跟前帮腔,“陈七小姐,您夸起人来总是如此有新意。我们小姐可爱吧,像不像小狐狸?”
陈瑾瑜笑得白纸条狂舞,拍桌道,“可爱可爱!像!”
谢氏和杨妈妈、谢妈妈闻言嘿嘿诡笑。
李英歌:“”
她后知后觉的抓下风帽,简直没脾气。
她决定收回前言,论幼稚,萧寒潜才是个中翘楚!
她气笑不得,大丫鬟们憋着笑撤下牌桌,上茶上水服侍众人净手净面,随即退出准备晚膳。
陈瑾瑜招手喊雨晴,接过个包裹往李英歌手里塞,掰着手指一一解说道,“那,这些都是给你防身用的。有辣人眼睛的,有能立刻放倒人的,有令人晕眩手脚发软的,这几包是毒药,不能致死却能让人浑身发脓疱。
还有这几瓶,是对应的解药。真有用到那些防身药粉的时候,你可记得先服解药,别坏人没倒先把自己坑了。都是我亲手做的,随身好带随手好用,一式两份,常青来,你收好你那份儿。”
常青见怪不怪。
谢氏更是淡定,点头道,“好东西。陈七小姐有心了。”
李英歌再次无语:谢氏评论东西好坏的标准,堪称内宅妇人里的一股泥石流。
陈瑾瑜却有些不好意思,扒拉了下包裹,赫然道,“小师妹的事儿来得突然,我一时没多拿,伯母要不啦?回头我再给您送一份?”
“我都这把年纪了,天要是想收我,且收去,不必偏你这些好东西。”谢氏笑咪了眼,脸色却忽然一正,郑重道,“陈七小姐顶风冒雨的来看我们英哥儿,是你有情大义,也有城阳大长公主的授意罢?大长公主府的厚意我心领了,不过今天的事儿”
“您的意思我明白,我来看小师妹,是代表大长公主府,但不代表我娘会插手管今天的事儿。”陈瑾瑜嬉笑的脸色也一正,同样郑重的答道,“您放心,什么事儿能管什么事儿不能管,您清楚我娘也有自知之明。万万不会给贵府多添乱。”
说着挽上李英歌的胳膊晃啊晃,哼哼道,“再说了,我只管我小师妹的安危,其他事儿合该四表哥出面处理,否则算什么男人,凭什么为人夫。”
这话好顺耳。
谢氏表示很爱听,眉花眼笑的暗赞陈瑾瑜:这孩子直性子直肠子,可真讨人喜欢。
李英歌却被陈瑾瑜晃得头晕眼花,心下不由自嘲一笑。
就算陈瑾瑜和她一样,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又如何?
她对她好,她就对她好。
没什么好多想多追究的。
做鬼不能双标,做人更不能双标。
她拿她当“李英歌”,她就拿她当“陈瑾瑜”,没有别人,不是别人。
李英歌微微地笑,止住陈瑾瑜摇来摇去,抬手抹去她玩闹半天出的薄汗,柔声道,“这些东西你让人送过来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之前大风大雨的,城阳大长公主肯放你出门?你是不是偷跑出来的?”
“哎呀,我五天后就要办及笄礼啦,你别老拿我当孩子看嘛。”陈瑾瑜嘴里不服,身体却诚实,抱着李英歌咯咯笑,“我娘也担心你呢,我不是偷跑出来的啦。除了看看你送送东西,重点是给你和伯母送请帖。”
雨晴忙送上大红烫金的两份请帖。
“姝姐姐怀着小宝宝,我就不请她啦,人多难免冲撞呢。”陈瑾瑜挪到谢氏身边,眨着眼睛道,“伯母,您可一定要来啊。听我娘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四表哥特意和她提的,请您务必到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