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王爷在陵阳和封地之间来回奔走,给陵阳城送去粮草,箭矢,兵器。
冬日临近,还做了一批给士兵们御寒的冬衣。转眼就过去了一月。
傅兰絮人在王府也没闲着,掌管着王爷的大印,府中大小事务都经她手,包括封地三城的城主有些事情也找她来商量。
初掌大印的时候,不管是王府管家还是三城城主对她都不免轻视。虽然她贵为王妃,但毕竟是一个女流之辈。
古代女子无才便是德,平民家庭的女子大字不识,大家闺秀也就是勉强读读《女戒》《女训》之类的书。只有达官显贵家中的小姐,像傅兰絮这样的,才有机会读一些诗词歌赋。
但也就停留在诗词歌赋这个层面了,能吟诗作对,已经是才女了。
但管理王府事务,可不单单是舞文弄墨这么简单,还要查阅账目。
古时的算术除了账房私教,也就只有举子才有算学一科。女子是接触不到的。
因此,三城城主向傅兰絮汇报城中税收之时,只汇报了一个总数。
三张纸上空空荡荡,只有正中写着大写的税收数字,傅兰絮拿着皱着眉头问道:“这是什么?”
“启禀王妃,这是我等三城下半年的税收数字。年关将近,按照规矩该呈上来给王爷查阅,但现在王爷忙于其他事务,王妃又有王爷授予的印玺,所以理当送来给王妃过目。”
靑舫城主薛成涛恭敬的弯腰回禀。
“就三页纸,寥寥几个数字?这三城的税收都包括什么?详细的税收账目呢?”傅兰絮问道。
“呃……启禀王妃,详细账目太过繁杂,除了粮税,还有商税、矿税、渔税等,名目繁多账本摞起来有这么厚~”薛成涛眉眼含笑,一只手比划了一扎的距离:“这还只是靑舫一城半年的账目,若是加上其他两城就更多了。我等怕王妃劳神,因此全都计算好了,汇集起了总数。王妃只需加盖大印,我等将物资银钱存入王府库中即可~”
薛成涛微微抬头,面上仍是一副恭谨,却掩藏不住眼底的一抹轻视,仿佛在说:“我就是给你账目,你看得懂么?”
“怕我劳神?”傅兰絮有些不爽:“我既然接过王爷的大印,便要负起这个责任,又何惧劳神?”
三位城主听到王妃这么说,面面相觑。
“我也是第一次查阅各城税收,还不知道王爷封地的税法是怎么定的。你们哪个说与本王妃听听?”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傅兰絮等的不耐烦了,便指了其中一人——烟城城主迟呈忠问道:“你说说。”
迟呈忠不悦的神色一闪而逝,开口道:“启禀王妃,王爷爱民如子,赋税比大洛其余州郡的赋税要轻许多,粮税按人丁征收,农户每年夏秋两次交税,每丁每次缴粮一石。商税每年征收一次,按照铺位,每个铺子一年二两白银。青鲂城近海,因此还有渔税。海物保存不易,因此征收银两。按照船只大小每船每年征收一百到五百钱不等。渔民打捞上来的鱼虾除了自己食用多出来的则卖给前来收货的客商。”
傅兰絮认真听完,点了点头,又问道:“每年一石的粮食,农户们能承受得起么?”
迟呈忠道:“王妃说笑了,王爷封地良田千顷,基本上每丁能分得三四十亩地。一石的粮食最多相当于一亩地的产量。只要不是灾年颗粒无收,家家户户交了粮税也有大量余粮。”
傅兰絮不懂税收,在学校学历史,古代农户总是贫苦形象,加上穿越来之后又见到了不少灾民的惨状,就觉得农民应该是凄惨无比的。便多嘴一问,想着若是赋税太重,趁着大权在握想办法给农民伯伯减轻点压力。
但只是这么听起来,赋税似乎很轻的样子。
傅兰絮点点头,这种税收制度,计算起来倒是方便,做做乘法就是了。
王爷也不是不回王府,日后少不了要自己看一遍,他们三个人八成也不会作假。不如就直接盖章放他们离开。
傅兰絮这么想着呢,却听到薛成涛说道:“王妃还是抓紧盖印吧。账册就不必看了~这账目计算,可不是女子能做得来的。”
傅兰絮一听这话,把摸向印玺的手又收了回来。
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不就是算个乘法么?有什么难的,什么账目繁杂?好歹本王妃也是高二的学生!虽然数学成绩不高,但加减乘除还能难得住不成?
呸!我偏不盖印:“俗话说得好,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既然替王爷处理府中事务,就应该处理王爷处理的问题。你们三个还是取了账本过来,本王妃亲自过目吧~”
“王妃莫非信不过我等?”迟呈忠皱起眉头,语气有些愤慨道:“我三人自从王爷受封便一直担任三城城主,忠心不二,从来不做弄虚作假之事。往年向王爷汇报,都有详细账册。账册名目繁多,十分劳神。王爷查账也需要一天时间。属下等真的是怕王妃劳神。”
一旁的威武城主陆程云也开口道:“迟城主所言极是。我等均是一城之主,每日也是公务缠身,若是王爷查账也就罢了,我等可以在此耽误半天的时间。可王妃一介女流,这账目之事恐怕不是那么熟练,我等莫非要在这里一直等着?三天五天?还是十天半月?”
“哎~两位城主这是哪里话。王妃既然要看,那就取来给王妃查看就是了。王妃肯开口,那肯定是胸有成竹,我等静候便是了。若是当真耽误个三天五天十天半月……那王爷也怪罪不着咱们。”
三人纷纷表态。烟城城主迟呈忠一副不被人信任的委屈样子,威武城主陆程云则是“别耽误我干活”的态度。靑舫城主薛成涛则表现的十分轻蔑,打算拿了账册,等着看傅兰絮劳神费心,焦头烂额的样子。
傅兰絮心中大骂三人SB,就算老子不会看,难道不会找人么?当下把三章纸片甩回三人脸上说道:“还请三位城主把账册带来,本王妃要一页一页的,细细查看!”
三位城主无奈,只得驾马回城各自取了账册回来。
傅兰絮拿到手中账册,一张脸都纠结到了一起。这古人的记账方式真是……
比如农户的粮税,明明是按人丁收,每个人需要交纳的粮食都是一石,这账册上偏偏要按照每户统计。
有的人家四口人,有的人家七八口。每个条目底下只有一个总数。
商户也是如此。明明每家店铺都是独立的,但账本上非要按照街区统计。第几条街几条巷一共多少家商铺,然后这条街巷的税收是多少……
如此化简为繁,也怪不得会“劳神”了。
三位城主看着傅兰絮皱眉的样子,反应各异。
迟呈忠一脸愤慨,等着傅兰絮查完帐数目没错自己打脸。陆程云踱来踱去,似乎真的有不知道多少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而薛成涛,居然悄声吩咐下人去给他准备铺盖。这举动无礼至极,但傅兰絮没去理会他。
这账册虽然记得杂乱不堪,但每户的数字还算详尽,每家每户有多少人,每条街巷都是什么店铺也都写的清楚。只是账本格式就像作文一样,一点也不如现代的表格直观。
不过傅兰絮还是坚持着把每户的人数先统计了一遍。粮税总数算是对起来了。
接着再统计商税,一番“劳神”之后,一看……钱数不对。
每户二两银子,加对了总数乘以二完事儿。这么简单自己都会算错?傅兰絮有些心虚,她到底是个体育生……于是她又算了一遍。
这次她让丫鬟取了笔墨,拿了张白纸,在纸上划拉着计数。
结果和第一次一样,但跟城主汇报上来的总数对不起来。再仔细看看,傅兰絮心中大骂自己白痴,每个铺子二两白银,那无论有多少铺子,这总数都该是个偶数。
但账本上统计出来的总数却是九百三十一两。是个奇数!这明显不对啊!而她居然还是费神挨个数了店铺的数量然后算了一遍才发现了问题——果然是个体育生啊……
傅兰絮翻开账册封皮,这是威武城的账册,她抬头看了一眼威武城主陆程云,见他依然是一副着急的样子,但似乎嘴角又挂着一丝笑容。
傅兰絮从头至尾又认真查看了一遍,这账本的商税前面写的没什么毛病,但后半本简直驴唇不对马嘴。
每隔两条就有一处纰漏。
比如南街四巷,统计的商户总数是七,但商户名称却有九条。税收总额既不是十四两,也不是十八两。而是十三两。
商户名称与官办的商家名册上能对的起来,但是账本里的商户总数却被改动了。
做假账都特么不会,傅兰絮把账本往旁边一甩,笑眯眯的问道:“陆程云,我来问你,七家商户每年该缴商税多少?”
“十四两……”陆程云回答道。
“九家呢?”
“十八两”
“那这个十三两是怎么来的?!”傅兰絮厉声喝道,抓起账本,扔到了他的脸上。
“这……这……”
“这商户名册是最新的吧?按照这个数字计算,可短了一百多两银子!这些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