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内,傅兰絮正拿了一支笔在纸上一边乱涂乱画,一边冥思苦想再教给太妃些什么。
太妃年轻的时候习舞,的确是有些底子的。几天的时间,身子骨就抻练开了。傅兰絮教给她的动作,都难不住她了。
若不是傅兰絮现在的身子也够柔软,真会羡慕嫉妒恨的。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凝云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王妃!太妃过来了!”
“来就来呗,这么慌慌张张的干嘛?”
“太妃领了好多人!身边还、还有个道士!”凝云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方小姐也在,一群人气势汹汹的!不知道来干嘛!”
“道士?”傅兰絮突然想起了还在相府的时候,二夫人曾经说过找个高人来给她驱邪的话,自嘲的笑道:“太妃莫不是找了个道士来给我驱邪来了?”
说着,放下手中的毛笔,站起身出门迎接。
才出屋门,就看见太妃一行人已经进了院子。傅兰絮亲切的迎上去:“给太妃请安,太妃今天怎么亲自过来了?”
太妃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嘴唇张合了几下,只挤出来一个“嗯”字。
倒是方溪茗威风大涨,往前站了一步对傅兰絮说道:“你这个冒牌货,究竟是何方妖孽?还敢在这里跟太妃这么说话,今天就让你原形毕露!”
说着,方溪茗取出了前些日子她记录的乐谱,又拿出了傅兰枝寄来的书画,摔在一旁的石桌上。
“这是你在回门宴上写的字,这是相府大小姐曾经在丞相府写的字。”
方溪茗左手指着傅兰絮自己提的那个“菲”字,右手在傅兰枝寄来的文稿上竟然也找了个“菲”字指着。也不知提前准备了多久,才能一瞬间就从密密麻麻的纸张上找到想要的字:
“你自己好好看看,这像是同一个人写的吗?天底下最难改的就是一个人的字体!你倒是说说,为何这两个字,前后不过相差半年,为何竟然没一点相似之处?”
傅兰絮看着扔出来的证据,便知道方溪茗又和傅兰枝勾搭上了。
这二妹还真是不省心,连她妈都求和了,她居然还跳出来蹦哒?
傅兰絮看了看石桌上的两张纸。
一张纸上是她自己提的“菲”字。另一张纸上则是一句诗——“芳菲菲而难亏兮,芬至今犹未沫”——里的两个“菲”字。
傅兰絮看不懂这句诗是什么意思,但这不妨碍她看字。
原先的傅兰絮写字柔弱无骨,字字都带着三分温雅,七分媚。只是看着这字儿就能感受到傅兰絮原主人的温软性子,心都能被这字给融化掉,只想着把这字儿的主人捧在手里,温在怀里。
再看看自己写的这“菲”字,虽然看上去也不难看,但却带着一股豪迈之风,气势磅礴。虽然字是花草的意思,却让人看了不自觉的热血沸腾,大有马上就想找根棍子找人拼一架的冲动。
事实虽然如此,傅兰絮也不能认啊,只能跟方溪茗掰扯:“的确,看字的话,不像是一个人写的。但人是会变的,我那二妹没告诉你,我曾在荐福寺险些摔死?死过一次的人,性情有些变化,是很正常的。”
“你要怀疑本王妃是冒牌货也不是不可以。但讲话要有真凭实据,这份手书,说实在的,我都记不起来有这么个东西了,又如何证明它就是曾经的我写的?”
“这……这是相府的二小姐寄过来的!”
“那本王妃是不是也可以找人写点什么寄给你说是她写的,告诉你我那二妹才是冒名顶替的呢?”
“你、你强词夺理!”
“我既能夺理,便是有理。本王妃虽然受过伤记忆不全,但身边的人记忆可是全的。我的下人,还有相府的许多人,都能证明我的身份。方妹妹尽可去问。”
“再者,虽然平日里本王妃不怎么出相府,但到相府拜会丞相的朝中官员也有几位见过我,方小姐也可找他们来辨认一二,看本王妃是否变了样子!”
“其三,本王妃是王爷亲自迎娶进门的,你现在说本王妃是个冒牌的,岂不是说王爷有眼无珠,认错了媳妇儿?”
傅兰絮一口气列举了三条,堵得方溪茗说不出话来,满脸通红,用力按在纸上的两根手指指节都发白了。
傅兰絮瞧瞧她的手指,劝了句:“妹妹省些力气,你的小嫩手是戳不破这石桌的。”然后她接着说:
“知子莫若父,知女莫若母。若我真的是假冒的,傅丞相和二夫人怎么可能给没有发觉?若是知道我是冒牌货还把我嫁入王府,岂不是欺君之罪?方妹妹觉得,他们敢么?”
傅兰絮本想着来个大招把方溪茗怼的没话说。却不想自己这句话倒是给方溪茗提了个醒。
“哼!还在做戏,二夫人已经被你毒死了!”方溪茗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摊开来在抵在傅兰絮的面前:“而且丞相也不会一直被你蒙蔽,这封信,不仅是二小姐署名,还有丞相的印章!”
傅兰絮一下愣住了。二夫人死了?还是毒死的?
她一字一句的读着,信是傅兰枝写的,上面写道二夫人最后找王妃赔罪想要杯酒释前嫌,却不幸被王妃下了毒,回相府的路上七孔流血而死。
“二夫人是喝了你的酒被毒死的!你还有什么话说?”方溪茗句句紧逼。
傅兰絮愕然,她的确记得二夫人曾经喝了杯酒,而且那杯酒貌似是从傅兰絮的位置上拿起来的。若不是那天吃饱喝足,实在不愿意去动那杯酒,没准中毒的就是她了。
有人要害她?是谁?
还能有谁?傅兰絮想通了关窍,不禁发笑。这傅兰枝还真是害人害己。
“有话说,而且话还多着呢!”
“第一,二夫人找我杯酒释前嫌,确有其事,但本王妃又不是神仙,无法预知未来。怎么会知道她临走会唱这一出?又怎么会知道她会端起我案上的那杯酒?既然都不知道,便没法提前下毒。”
“第二,毒下在我的酒杯中,你却说是我想害别人。这个想法是不是欠考虑了?二夫人死在回去的路上,也就说是慢性毒,那本王妃直接把毒药下在她酒杯中不是正好?反正当时又看不出来异样!“
“你或许是临时起意的!你对二夫人怀恨在心,所以临时起意,以常人无法察觉的方式下了毒!”方溪茗打断了傅兰絮的分析。
傅兰絮轻轻一笑:“那就更矛盾了!”
她把那封信从方溪茗手上取下来,指着信中的字句道:“这上面写,二夫人找我是为了‘杯酒释前嫌’。那也就是说有这个‘前嫌’可释。她来主动示好,要求一切过往不再计较,那说明过去的事情是她的不对。既然如此,本王妃即便对她有杀心,又何必临时起意下毒杀了她?好方便她女儿写这封信告发我不成?我大可另找机会,不是么?”
“这前后这么矛盾,方妹妹都没能看出来,真是遗憾。方妹妹在回门宴上编的一曲深得我心,我可是打心里把方妹妹当成了个聪明人呢。”
“至于这毒……我只能说这是有人搬起石头咋了自己人的脚!”
傅兰絮说的有理有据,说完把信塞回方溪茗的手中。
方溪茗拿着信,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傅兰絮正色道:“毒是谁下的,自有办法可查,是给谁下的,我说了这么久,方妹妹也该明白了吧?方妹妹这么无凭无据,仅凭着别人的一面之词就来定本王妃的罪,究竟是何居心?!”
最后这一个问句,傅兰絮是厉声喊出来的,这一嗓子吧方溪茗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往后退了几步。
太妃在旁一直不语,听傅兰絮一层层的分析不住点头。觉得这信上说的东西果然是自相矛盾。然后细细一想,如果王妃没有问题的话,那就是有人要故意陷害王妃了!
写信的人是傅兰枝,那下毒的人呢?莫非也是她?
“王妃,看来此事是哀家误会了,竟然轻信了这一纸文字。”太妃一点也不做作,没有书上写的那种长辈即便错了也不肯承认的矜持:“王妃放心,有人敢下毒害你,哀家一定命人彻查!哀家最痛恨的,就是手足相残之事!”
太妃嘴上说着要彻查,但心里却有几分认定了这事儿就是傅兰枝做的了。
“多谢太妃,有的人是该好好治一治,给个教训。要不然。”
“溪茗,你以后遇事要细心琢磨,不要被人三言两语就给哄骗了!今天是你冤枉了王妃,还不快给王妃认个错!?”太妃责备道。让方溪茗认个错,总比追究起她的用心来要强得多。
好歹她也姓方,和太妃是本家人。
“溪茗……一时不察,错怪了王妃,还请王妃恕罪……”事到如今,方溪茗也只有乖乖道歉的份儿了。
“算了,妹妹也是受人蒙蔽。我又怎么会真的怪方妹妹呢~”
傅兰絮最后又装模作样的心怀坦荡了一番。她似乎有些改观,或许那些穿越女主并不是多有心机所以才能穿越后越混越好,而是因为穿越了所以才变得越来越有心机?
这种用脑子分析问题的感觉实在太爽了,在体育队两年她从来没感受过!今天全靠她的机智和应变换来了这皆大欢喜的结局。
只是在场却有人不愿意皆大欢喜。
跟众人一起过来的道士,一直默默无声,等到大家都没事儿了,他却拿起了那张信纸说道:
“这信上,倒也不是全都胡编乱造,起码这一句‘或是妖邪附身,难以自控’就相当的中肯嘛。”
傅兰絮闻言,脸色一变:“这话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