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 70 章

搬入新房没几天,下了第一场雪,虽说在村里老人的口中这场雪还不算大,但骤然变低的气温,还是让言夙比较紧张孩子们的身体情况。

还特意去请教了霍老大夫几个崽崽有点打喷嚏,是不是要吃点什么药——也是顺便看看霍老大夫和霍悬爷孙俩,毕竟这样的气候对老人和小孩是很不友好的。

是药三分毒,霍老大夫听完言夙的描述,也没给他开什么药,只叫他回去注意保暖,可以喝点姜糖水发汗。

言夙给霍老大夫留下一些草药,就脚不沾雪的回到家中——此时此刻但凡有一个武林中人在场,都要惊的眼珠子都瞪出来,这怕不是传说之中最俊的轻功“踏雪无痕”?

但离的最近霍老大夫被言夙劝说,并没有出来相送,旁的人家也听不见什么动静,更不能在这猫冬的时候跑出来。

——好些人家连保暖的棉衣都是急巴巴的一件,这要是弄湿了可不就得受冻?

言夙回了家里,就见到七个护卫分在家中院中、屋顶等地方,清理着半掌深的积雪。

现在的七个护卫可勤快的很,个个眼里有活,并不需要言夙回回吩咐下去。

路过护卫们,进入内院,红鸢一人带着几个孩子呆在同一间屋子里——都打喷嚏了,可不敢再让几个孩子在雪地里撒欢了。

言夙进门,一见他手中空空如也,没有药包,大崽和小崽俩孩子只以为悄摸摸地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不用吃药。

念靠在悠悠的身边,听到大崽和小崽的声音,也有模有样的学了一声,长长吐一口气,甚至不知为什么那么执拗,一口气吐完还不放松,反倒是有点憋红了小脸。

看到两个大人直觉得好笑,而大崽和小崽的脸颊一红,总觉得妹妹好坏哦,干嘛要学他们啊!还学的这么“兴师动众”。

而相较于这边的气氛,床的另一头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但并未透露出什么可怜兮兮的味道,她像是狼崽一样盯着其他的几个孩子,一副划定了领地,绝不容许其他人靠近。

——其实还是令人怜惜的,毕竟越是这样“警惕”,就越是显得这孩子无依无靠。

言夙看着这孩子这样,不由有些叹气,他自己做人都是刚学的。一直以为养崽子不太难,只是需要注意的多,哪想到那完全是大崽、小崽他们怜惜他,配合他。

就连还不太会说话的念,也因为有着信任、熟悉的红鸢在身旁,对言夙也并没有排斥。

这个小姑娘就难搞了。

心里虽然感叹,言夙却也不能这么放弃,毕竟已经将孩子带回来了——当时不能放任他不管,现在自然也不能。

红鸢顺着言夙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个小丫头,也是疼惜的一叹气。

这孩子可能是因为当初被她换过衣裳,又在夜间噩梦的时候被她哄过,所以对她还不至于张牙舞爪。

但是她要是太过接近,这孩子也会很是紧张,她又怎么好逼迫这孩子跟她亲近?

——这些天想要换药的时候,还都是言夙出手让孩子昏睡过去。也因为这样,小丫头最不喜欢的就是言夙。

这会不过是被言夙看了几眼,小丫头就对着言夙呲牙,还真的有一点狼崽子的气势。

就是让言夙更加头疼了。

红鸢接到言夙投来的目光,也只能回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这孩子年岁虽小,但显然对谁都警惕的很。

短期内定然不可能跟他们亲近。

“爹爹,新来的妹妹有点凶凶哦。”小崽窝在言夙的怀里,虽然屋子里架着炭盆,其实也不怎么冷,但小崽还是觉得爹爹的怀里更舒服。

而且爹爹还能让他缩在他的怀里啃糕饼吃,就更加令崽崽舒服了。

——虽然一开始小崽对大崽能跟着沈飞玹学武很感兴趣,一度要跟着一起,但是几次之后,小崽就退却了。特别是现在的天气,他就更不想出去了。

除了每天依旧会夸赞练功归来的哥哥。

“小崽不喜欢新妹妹吗?”言夙给小崽喂了一口温水,将他不小心掉落的一些糕饼给拂干净。

小崽晃动着小jiojio,并没有立刻给言夙答案,很是“沉思”一会,才说道:“没有不喜欢。”

“有点怕怕。”小崽也很难说明自己复杂的感觉。

他见过小妹妹伤着的样子,见过小妹妹的爹(反正是亲人)再也醒不过来的样子,他其实想起来舅舅醒不过来的那时候——虽然爹爹又醒来了,他现在已经不害怕了。

但是心里会觉得妹妹肯定会很害怕,很伤心。

对着小妹妹他就带着心疼,想把好吃的分给她。

但是小妹妹会凶他,比村里大狗狗还要凶,他就有点害怕了。

并不知道被跟狗狗比较的小妹妹,这会正缩在床脚睡觉,但依旧睡的不怎么安稳。

——念也在睡,红鸢在屋里缝补衣裳。

小崽继续说道:“我想给小妹妹吃糖。”

他吃到甜甜的糖的时候,就会忘记不开心的事情,但爹爹说小孩子吃多了糖会牙疼。

所以他的糖好少哦,都不够给妹妹分的。

言夙:“……”怎么忽然觉得这小子说了这么多话,这句才是重点?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言夙觉得小孩子哪有这么多心思,肯定是大人的过度解读。

他就从柜子里拿出四颗带着小竹棍的糖果来,递给小崽:“这里的四颗糖,崽崽知道怎么分吗?”

“悠悠姐姐的,念妹妹的,小妹妹和小崽的。”他攥紧竹棍,小手指在每一颗糖果点过,给每颗糖果都划分了归属。

言夙不由道:“怎么不给哥哥分吗?”

——这就纯属是为了逗孩子的,言夙拿的时候也确实是没算大崽的,大崽子这会还练着功呢,送过去也是吃不上糖的。还要被沈飞玹这个当师父的数落他这个当爹的给孩子的上进道路上添堵。

小崽一点没有因为言夙的话纠结,直接就问道:“不是哥哥回来后,爹爹再给他拿吗?”

言夙:“……”所以别看孩子小,人家机灵着呢。

小崽看爹爹不想再说什么了,就抓着糖自己开门关门跑到了红鸢等人的房门前:“红鸢姐姐,悠悠姐姐开门呀。”

他也没高声喊,还记着之前红鸢说声音大吓着了新妹妹的事,这悄摸摸地奶声奶气,搞的像是在自己家里还做贼似的。

悠悠拉开们,见小崽伸着头往屋里张望,一副小心翼翼地样子:“吵到小妹妹了吗?”

又甜甜叫了一声悠悠姐姐,给悠悠递糖。

可能“做贼”的味道太浓,悠悠一下都没敢接糖,特别是看到言夙跟在后面走过来,顿时一副紧张的样子将小崽揽在身后,然后挡着言夙的目光,在身后抓着小崽的手,将糖都攥到了自己的手里。

然后一副是自己嘴馋才去偷偷拿糖的样子。

——其实言夙将给孩子们的糕点摆放在柜子里,是没有锁也没有特意放高,但跟孩子们交代过,必须好好吃饭才能有糕点、糖果吃。

言夙的话在他们的心头,分量还是很重的,如果实在是馋了,也确实是会开口向言夙、红鸢等大人们要。

却没发生过自己偷偷拿糖的事情。

言夙看着悠悠这几乎下意识护着小崽,自己“挺身背锅”的样子,不由摸摸她的头。他说不好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就是想要这个小姑娘别这么小心翼翼的。

“糖是我给弟弟来跟你们分的。”

一听是自己误会了,悠悠的小脸红扑扑的,不好意思的将糖又往懵懵的小崽手里塞。

——为什么姐姐忽然一下抢走他的糖?姐姐要是想多一个,他也是会让给姐姐的,毕竟平时姐姐也经常分好吃的给他。

“不过,悠悠还是很棒,是个保护弟弟的好姐姐。”言夙怕小孩伤心,有些笨拙的安慰一句。

红鸢见开着门却没人进来,已经放下缝补的活走了过来,见到这场面,连忙轻声哄着俩孩子进去分糖果给两个妹妹。

忍不住跟言夙轻声说了一句:“悠悠以前的父母,经常因为她‘照顾”不好弟弟,而责打她。我还以为她也会因此……”

“其实大人对孩子公平对待,孩子之间就算是有争吵,但是感情也还是会很好的。”红鸢不免说道。

——她们这样的人家,哪个不是子女众多的,而且大部分都讲究子是家里的宝、顶梁柱。但很多父母还是不会太亏待女,毕竟也是亲生的。但也会有些人家,不拿女当人看。

言夙知道悠悠以前过的不好,不然一个小孩子又怎么会流落在外?但他一直只是对悠悠好,并没有过多的去问悠悠她过去的事情。

没想到今天会听红鸢提起,还说了几句很有到底的话的样子。

红鸢也就是这么一说,根本也没觉得自己是说了什么“人生哲理”,这会看言夙一副受教的模样看着自己,顿时有些脸红。

“我会努力做到。”言夙轻声说,这就让红鸢心里更震惊了。

——她其实说这些,也只是站在女的角度来讲,她还待字闺中呢。没想到言夙会这么郑重其事。

言夙走进了屋里,看到念也悠悠醒转,也不哭闹,揉着眼睛爬起来,看到熟悉的姐姐和哥哥,就要抱抱。

悠悠立马将糖从嘴里拿出来让小崽帮她拿着,手脚麻利地给念穿起了衣服。

冬天的衣服厚实,古人的衣服又系带繁多,言夙有时候都琢磨不轻,然而悠悠手脚利索,都没让念感受到不舒服,衣裳裤子都穿的整齐。

然后一颗糖塞在念的嘴里——也是没法塞在手里,哪怕屋里有着炭盆,这衣服也是穿的不老少,念短短的小手送糖进嘴可真有些艰难。

新来的小妹妹最是觉浅,他们这一番闹腾,早就醒了过来,只是一直不声不响的,仨孩子一直没有发现。

小崽忽然看到的小妹妹睁大了眼睛看自己,还吓了一下,不过很快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攥着最后一颗还没动过的糖果往前伸手。

小妹妹睡在最里面的床脚,小崽半个身子都爬在了床上,努力的伸手凑近。

红鸢一惊,这猛然凑过去,可别吓着这孩子,到时候再做点什么,伤了小崽可怎么办?

——说句实话,虽然心疼这么点大的孩子失去亲人,但就“亲疏远近”而言,红鸢肯定是偏向自家的少爷。特别是在自家的孩子还没有错处的时候,她就更心疼了。

但言夙摁住了她的肩头。

红鸢这才反应过来,少爷在这呢,怎么可能任由人伤到小少爷?

一口堵在嗓子眼的气是出了,目光却还是紧缩在小崽他们两人的身上,希望这小丫头能够接受小崽的善意接近。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真正帮到这个孩子,总是这样时刻紧张着,对小孩子的心神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消耗。

——现在一时之间看不出病来,但对身体绝对有很大损害。

小姑娘狼崽一般凶悍,盯着小崽似乎随时能够扑上来。小崽却似乎毫无所觉,也不担心什么,执着的伸手将糖递的更近一点。、

“小妹妹吃,好甜的。”

其实顾忌到孩子的牙齿,这糖并不是很甜,但对于孩子们而言,糖果就承载着无边的乐趣,怎么会不是最甜的呢?

小崽极力的推销,小手攥着糖果一抖一抖的,“挑衅”的意图太明显,小妹妹终于忍不住,凶猛的扑过来,一口将糖果咬在了嘴里。

“呀~”小崽惊了一声,红鸢顿时要上前看小崽是不是被伤到了,却还是被言夙拉住了。

言夙看的分明,要是小崽真的要被伤到,他肯定已经上前了。

小崽惊出声之后,就看到小妹妹叼走了糖,顿时又笑了起来,就着趴着的姿势,也不觉得压着肚子难受,两只小jiojio激动的一甩一甩的:“是不是超级好吃?”

念含着糖,看着这边的热闹,也忍不住爬了过来——她都过了周岁的年纪,已经是能走的稳当,但是床上被褥松软,她还是用这个学会最久的技能,比较快速且稳健。

她凑的比小崽还近些,看着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姐妹,也含着糖,她不由的笑咧了嘴,糖倒是叼稳了没掉,可口水却是淌出来一些。

悠悠连忙扯了帕子给她擦一擦,看着小妹妹还没穿衣服,也顺着拽过一直暖着的衣服,要给她穿上。

小妹妹还是防备的很,嘴里塞着糖,一时不舍得吐,不能上嘴去咬,就不停挥手要驱赶靠近的悠悠。

红鸢看着又急又怕,悠悠要是被挠了,被打了,她也是会心疼的。

言夙又一次摁着她的肩头:“别急,再看一下。”

“你不说,兄弟姐妹之间小打小闹的,只要父母不掺和,其实也不会影响他们的感情吗?”

红鸢:“……”不是,您翻上去看看我那原话是这样的吗?

红鸢看着言夙的眼神之中都透着震惊,就算是再能“举一反三”“实践出真知”也不能是这个时候吧?

可是红鸢又不敢违逆言夙的意思——那不就明摆着不信任少爷了吗?她也只能焦急又担忧的看着,悠悠到是没有被打到,毕竟悠悠也不是傻子,怎么会知道要挨打,还直愣愣的凑上去。

她一边躲避着,一边轻声哄着妹妹,这房里虽然暖和,但也只是一时半会不穿上衣裳可以,时间久了也是会觉得凉的。

鹅毛大雪的间隙里,村民们开始忙碌起准备年货的事情——其实一些人家会更早的时候就准备,毕竟越到年关,这货物的价格就会上涨不少。

到了现在这个时间,想买的东西如果价格过高,要么只能忍痛买少点,要么只能放弃。

倒是言夙不必做这种艰难的抉择。

毕竟,他搓了金珠子!

说实话,这件事情也费了他不少时间呢。那金坨子外表上的杂质倒是容易处理,言夙搓的“风生灰起”,给沈飞玹迷了眼睛、破口大骂。

但是有些跟金子融在一起的杂质,就没那么容易去除了,金子都不光亮的晃眼——那需要熔炉熔炼,可言夙却没有,也是琢磨了许久,他才找到办法。

那就是“千锤百炼”!

沈飞玹就好几次看见言夙不是人的将金坨子揉圆搓扁,然后连大铁锤都不用,拿拳头嘭嘭的敲打。

——虽说后来沈飞玹也“分”到了金珠子,但是听言夙那话,心里怎么都不得劲。

二十来斤的金坨子,言夙敲打出了十六斤的金珠子,也就是一百六十两金,这可是一大笔的巨款!

所以在好不容易天晴的时候,言夙留下半数护卫在家看顾,带着剩下的三名护卫、沈飞玹、谢渐雪和孟清翰出门,大肆采购年货。

——当然,包括言夙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搬运工”。

这是难得的阳光露脸的好天气,而且前几天积累的大雪也化的差不多,虽然还有些湿漉漉的,但至少路上不结冰了。

——结冰的滑,可比湿滑要人命的多。

而且路化开了,也就能赶车了。

言夙一家有了之前租车搬家具的经验,这会租车、赶车都格外的熟门熟路,护卫们也不“唾弃”牛车、驴车比马车难赶多了。

三辆牛车赶在中午前到了城门口,城门的守卫们风吹受冻,实在难有好脾气,这一看来了三辆车,七个人,可算是大生意了。

然而高兴还没爬到脸上,就见这三辆车找了个空地排排挺好,一人留下看车,剩下六人准备排队进城。

——那一看就是私人租的车,不是载人进城的那种,结果有钱租车,却不准备进城转货?

坐在伞下的官兵小头目对言夙这个人还是有些印象的,毕竟为了货钱,一个人扛起那么多东西的骚操作,也不是谁都能做出来的!

结果今天又对他的小气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听听他那同伴都说些什么吧?

“你就不能让车进城来?那东西买多了,咱们还得送到城外来不成?”

“就算是我们不怕麻烦送出来,那再进城不也是要重新交钱?”

沈飞玹都怕了言夙这节省劲了。

——他不还有那么多的金珠子吗?都是能捡钱的人了,省这么十几文钱,有必要吗?

言夙却比他更加不可思议:“你到底准备买多少东西?”

这都六个肩扛手提都比寻常人厉害的多的“高手”在这了,他难不成是想将整个城里的东西都搬回去?

他可没有那么多钱!

谢渐雪听完两个人的对话,更加不可思议,都惊的没来得及插话,看看她这瘦弱的,夹在几个人高马大的老爷们身边好不惹人注意的小身板吧,言夙这是也要把她当牛做马的用?

进城时虽然有了些许争吵,但买东西的过程还算愉悦,就连言夙花钱都大方了许多。

——基本上说是过年要用的东西,合胃口的吃食,他都会买上不少。

渐渐地,从护卫到孟清翰和谢渐雪,肩上手里都开始挂上许多东西。

——孟清翰倒是有意照顾谢渐雪,只是东西再挂下去,不是勒着他的脖子,就是挡住他的视线。谢渐雪虽是老“嫌弃”他又憨又直,却也不能逮着老实人欺负。

看着言夙的目光不善,却也只能将东西接过来。

沈飞玹就更是从没自己拎过这么多东西,虽说他拎的基本都是自己要的,还是言夙给付钱的——薅言夙的羊毛这可多难得啊——沈飞玹还是觉得有点太沉重了。

——其实城里的人不说比肩接踵,也是很密集的人流,车子即便是进来了,也举步维艰。

但这几乎浑身都挂上东西的样子,也太丢人了。

好些人都近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呢!

沈大少爷是不知道,他们买了这么多东西,能不叫人羡慕吗?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但落花村依旧算得上是人声鼎沸,也只有在这临近过年的时间里,大家舍得费柴费油照亮夜空。

一进村子,不少人在自家的院子里看到他们路过,冲着他们挥手打招呼。

身旁是他们点在院子里照亮、取暖的火堆。

——难得的好天气,也没两天就过年了,他们要准备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不得不披星戴月的。

言夙回应着热情的村民,村民们自是好奇又羡慕言夙这几大车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但这个时候却也是没有人跟上来多看的。

一来是忙,二来也是有意与言夙保持适当的距离——言夙不是难相处的人,相反,跟言夙接触过的村民都知道言公子这人很是随和。

但是他们也知道言夙不太喜欢旁人过多关注他们的家长里短。

——其实又有谁喜欢被“长舌之人”在背后非议呢?

所以村民们能友善的跟言夙打招呼,能招呼言家出来玩的孩子,也能在需要帮忙的时候正巧遇上言夙,就很自然的开口,但是却对他的家事,不敢多说什么。

就说言夙出去取个家具,却又带回了个孩子的事吧,即便那孩子几乎没出门,可这村里哪有什么瞒得住消息?何况言家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他们甚至听说了一些那孩子行为迥异的事,但除此以外,他们却没有过多议论。

一部分人是觉得言夙是好心收留一个孩子,不必对此议论纷纷,一部分人寻常时候倒是最爱嚼舌根子,可事关言夙,他们就不太敢了。

——当初流民入侵时,有小年轻把被言夙通知时的事情形容的绘声绘色,要不是言夙真正能够“神出鬼没”,那些小年轻能脱口就叫“祖宗”,是“祖宗”提醒他们?

所以那些嚼舌根子的人心虚啊,就怕自己说着说着,哪里说的让言夙不痛快,就忽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这些事情,言夙一件也没在意过,回了家后,就招呼一干人先吃一顿热乎的。

——最会做饭的孟清翰外出了,今日的饭是红鸢和得了空闲的沈梨过来帮忙做的。

“沈姑姑现下在十里八村做席面,今日是好不容易歇下了。”红鸢给才回来的言夙等人布菜,就说了一些熟人的近况。

“今日蓉娘带着阿平、阿安过来玩了半下午。”两人还交流了许多的绣活方面的经验。

——蓉娘对此有天赋也有不少经验,但毕竟碍于出身在山野之地,见识有些不足。而红鸢虽是下人,但在温府所见之“天下”对蓉娘而言是何其广阔?两人互通有无,还真有些进晋。

红鸢自己交朋友的事,言夙是不多过问的,倒是大崽、小崽和悠悠几个大孩子,对于今天下午的玩乐滔滔不绝着。

一场有些晚的晚膳,吃的也很是热闹。

晴过一天多的功夫,又是半夜飞起了鹅毛,第二日一早起来时,积雪都有及膝深了。

——唯一庆幸的是,这样的大雪之下,并没有出现房屋坍塌的惨事。

不过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村长还是带着村里的青壮铲除雪路,巡查全村,这样的雪天,最是容易冻死人。

好在这方面村长老早就一再就反复交代过,组织了青壮,每天晚饭过后都护送孤寡老人去宗祠的厢房里,哪里虽然拥挤了一些,但是也因为拥挤着,比较暖和。

只一头一尾地点上两个炭盆,就可以温暖一整晚。

而且屋顶也比较结实。

如此尚算平安的过到了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一大清早虽然还有些风雪,却依旧抵挡不住全村人的热情。

昨晚小崽赖在了言夙这里不愿回屋,言夙就怕大崽一个人睡会不够温暖,就拉着不好意思的大崽一起睡在自己床上。

这会两个崽崽还睡的呼呼的,言夙则是睁着眼看着屋顶——虽说不影响他的视线,但是这个时辰,外面的天色真的还只是灰蒙蒙的。

两个孩子似乎被忽然的喧闹惊扰了,有些不安的动弹了一下,言夙连忙安抚,等两个孩子又睡熟了,起来添了些炭火,这才出去看为什么这么热闹。

——他知道大家都在准备过年的事情,他也有学着准备。

但还真的不知道,年三十的这一天,村民会从这么早就开始准备。

一时之间,言夙还有些手忙脚乱,站在门口看着红鸢也从屋里出来。

“少爷早。”红鸢轻声说道,怕惊扰了还在睡的孩子们。

——言家没有女主人,男主人对家宅之事还不怎么熟悉,到是红鸢这个“婢女”挑起了大梁。

“啊……”言夙应了一嗓子,“咱们开始干什么呢?”

红鸢:“……”

红鸢倒不是不知道要干什么,而是没想到言夙这么直白的,她连忙道:“也没太多事情,就是准备一些晚上要吃的东西。”

年夜饭自然是再隆重也不为过——不论贫富,在这一天都会尽己所能的过一个“好”年。

言夙跟在红鸢的身后进了厨房,然而刚踏进一步,红鸢便立刻道:“少爷,不如您带着护卫们把院子里外都打扫一下?”

“等会渐雪和清翰过来帮忙,厨房里的人手也就足够了。”

言夙:“……”虽然红鸢的言辞都很正经又在理,可为什么他就是红鸢在嫌弃他。

——虽说他确实是哪怕只是择洗,也容易出问题。比如摔了东西,洗烂了菜之类的。但是也不用这么扎心吧?

进个厨房都不行了?

一年一次的年夜饭,红鸢还真不敢让言夙进厨房,毕竟哪怕菜可以少吃一点,但是盛菜的碟子总不能还去向邻居们借吧?

——别以为她这是杞人忧天,实在是言夙的战斗力太强,一个能抵三五个谢渐雪。

言夙带着护卫们将院子里的积雪清理干净,能清理的也只有积雪了,他们可是新搬进来的房子,家里又没有邋遢的人,又能有多脏呢?

所以不过多久,言夙就没什么事干了。

护卫们倒是不歇着,带着自己扫帚,竹钯等工具,去帮着村里其他人扫雪去了。

——实在是怕待在言夙的眼前,言夙没事做,就要做他们了。

哪怕见识过言夙温和的一面,七个护卫对言夙还是格外的敬畏。实在是他们特别清醒的知道,言夙那温和的一面只是对自家崽崽的。

就他们这老脸,凭什么好意思叫言夙爹?虽然他们恨不得叫言夙祖宗,可也得人家认他们呀!

——他们可是被言夙吓破了胆,连“猜测”言夙不是人,都怕言夙发现他们的“亵渎”,要来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忽然有了七位高人帮忙的村民们,简直兴奋的不知道手脚不知怎么摆了,他们手里的□□都用不上了。

好些村民即便是见识过言夙家盖房子的场面,此时此刻依旧觉得震撼,扫完这家的雪,都不需要下屋顶,一跃就到了隔壁人家。

硬生生把他们算计着要干大半天的活计,一个时辰左右就全给完成了。

一家妇人煮了热水,放上珍惜的糖霜,热情的招呼屋顶上高人下来喝一碗。

然后揪着自家男人的胳膊,低声说着:“人家来帮忙扫了雪,你就不知道进来帮我干点别的?尽抱着手在这干看着?这年夜饭就我一人要吃是不?”

“你不会灶间的活就不能做些别的?劈柴烧火你总会吧?难道就不能再看着点这几个惹事精?”

“你看看言家公子那还没婆娘呢,孩子一个个的养的那般白嫩健壮还懂事,日子过的顺心又红火,你这当爹的就不能多管管这几个皮猴子?”

刚开始以为有人帮着扫雪,觉得格外开心的一众男人:“……”。

全村,不,数一数十里八村,能有几个言公子这般的人物?

他们这些婆娘,是不是在想桃子吃哦?

全村女子眼中的好男人言夙,这会正给崽崽们穿衣服。不让他进厨房,他照顾崽崽们还不行吗?

但当言夙想帮着给新来的小妹妹穿衣服的时候,显然就是不行。

小妹妹现在比较能信任的就是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崽和念,在小哥哥和小姐姐在场的情况下,她还能给悠悠一些面子,愿意让她给自己穿衣服梳头发。

——是有念在前“示范”。

但如果是言夙想接近,她依旧是很排斥。

没有事情可做的言夙,杵着下巴坐在墩子上,看着悠悠缓慢但稳妥的照顾着妹妹们穿衣洗漱。

——哎,怪当爹的没用,让闺女这么受累了。

悠悠给妹妹们擦好脸,看着言夙这个当爹的好像很落寞的样子,不由凑过来问:“爹爹洗了脸了吗?”

“大弟弟和小弟弟去哪里了?”

言夙点头,自己总不能还让闺女给自己洗脸啊,虽然悠悠看着竟然还有点失望的样子。

年三十这天虽然有些风雪,但毕竟日子特殊,言夙也不能再以为了孩子的身体为由,让他们尽量不出房门了。

被风雪“关了”这么些天,孩子们终于可以出来撒欢,不多一会一个个就玩的小脸红扑扑的。

连到了红鸢招呼年夜饭的时候,一个个还有些意犹未尽,不想入座。

——别家的小孩子自然是没有入座的,家里的大人说不定都坐不过来,只能紧着男人们先坐。

可在言家,除了言夙,真正的主子可就这些小萝卜头了,哪有不让他们入座的道理?

而且这些个孩子,包括念都开始学习自己吃饭,虽说还不一定稳当,却绝对不会出现胡闹的情况。

——除了身为大崽师父的沈飞玹在这一桌,其余的护卫和谢渐雪、孟清翰都在另一边两张八仙桌拼在一起的大桌上。

这里大半是江湖女,也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所以吃喝起来就格外的热闹。

不多一会的功夫,护卫们就开始了划拳。

倒是让孩子们看的跃跃欲试的样子。

言夙也看的热闹,也不阻止孩子们跟着学个一星半点的。

红鸢一开始照顾着孩子们,自己没吃多少,等再吃的时候,有些菜多少已经没有最开始的时候滋味好。

可从温府逃出来的时候,她如何还能想到,不但还有安稳日子过,竟还能过一个这样丰盛的年三十?

推杯换盏着,大人们越来越兴奋,孩子们却到底是精力有限,这会有些困顿,结果这时外面一声声鞭炮炸响,让昏昏欲睡的孩子们顿时一个激灵。

念原本已经趴进了红鸢的怀里,这会忽然惊了一下,憋憋嘴,一副要哭的样子。

红鸢连忙哄着,睁不开眼的小家伙顿时平静了些,很快就又睡过去了。

悠悠在第一声炸响的时候也吓了一个哆嗦,但在听到念的哼唧声时,立马反应过来去给小妹妹捂耳朵,然而小妹妹却并不害怕的样子。

手里还抓着一根鸡腿,已经吃的不剩什么肉丝,她还舍不得放下,咬在骨头上,一副要将它的灵魂都吸出来的样子。

根本没在意外面的鞭炮响动。

全心全意都在跟这根鸡腿骨头做斗争。

悠悠却是不敢再给妹妹拽一根鸡腿,不是不舍得,而是怕妹妹撑坏了,毕竟这小妹妹吃起东西来,有些不知饥饱的样子。

“爹爹,爹爹放炮。”小崽跳下凳子,赖在了言夙的怀里。

这个时候还困什么困,哪有放炮重要?

言夙其实都不记得自己买了这些没有——反正那采购的几天里,带回来的东西特别多,所以应该是会有的吧?

当爹的虽然心里没多大把握,却也还是带着崽崽们去找。

这种事情果然是男孩子比较感兴趣,念睡着了,小妹妹根本不在乎,悠悠倒是有点兴趣,却是没靠近,只在门口看着俩弟弟跑来跑去。

但悠悠还是觉得现在的日子简直太美好了。

哪怕她还要照顾着弟弟妹妹,可是这一次她却是心甘情愿的,因为不止是弟弟妹妹们是爹爹孩子,她也是。

弟弟妹妹们不止是她的弟弟妹妹,她也是弟弟妹妹们的姐姐。

——就连凶凶的小妹妹,都格外可爱。

小妹妹虽然还是对鸡腿比较感兴趣,但也不妨碍她站在门口仰望天空。

悠悠看着身旁的小妹妹,忍不住就在她的头顶摸了摸。小妹妹立马警惕的躲了躲,一副“你再动手我就咬你”的神情,呲了呲牙。

然后一口咬在了鸡腿骨头上,展示给悠悠看“我超凶,我咬人超厉害”。

悠悠觉得,小妹妹的作为有些可爱,又令人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迟到了迟到了,但是看在这么大章的份上,原谅我吧!!

小妹妹咬鸡腿骨头.JPG,敢不原谅我吗?我超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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