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宫里便没了声音,薛子钦便在府里踏踏实实地休息,毕竟他在军中多年,也难得有如此清闲的时候。
他家老头子几乎就在卧房里休息,鲜少出来,任由傅央照顾着。
薛子钦心道老头子还真是宝刀未老,再看看他的将军夫人,日日在府里来来去去,见着他的时候却犹如老鼠见了猫,扭头便跑。
这大概就是不愿意当他夫人的意思了,薛子钦这么想着,一天到头都跟闵秋混迹在一起,或是在庭院里晒晒太阳,或是两个人二两小酒聊聊往事,倒也可以排解些他心头的愁绪。
这日闵秋还睡着,天刚蒙蒙亮,薛子钦醒得早,悄悄摸摸从房里出去了。天边泛起鱼肚白,只可惜这是在都城里,无论是庭院的高墙,还是外头的楼屋,都将着景致遮去了些,不似在边城的城楼上,可以一览无余,终归有些白璧微瑕之感。
薛子钦正看着,突然瞧见他平日里在庭院坐的那处躺椅上,有人在上头。可惜天色还暗着,他只一眼看不清是谁,便放轻了脚步走过去。
离得近了,约莫可以辨认出那是个女人。
薛子钦猜到是谁了,可偏偏突然起了兴致。他突然过去直接在女人身旁坐下道:“怎么起得这样早?”
那人便是岑黎云。她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薛子钦一开口,她便惊慌失措地捂住嘴,一副被吓着的模样。
薛子钦连忙扶住她纤弱的肩膀道:“是我,别怕。”
他的掌心带着惊人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一下让岑黎云茫然起来。她从未跟哪个男人如此接近过,就连被父皇的大手牵着,那都是儿时的事情了。岑黎云将手放下,微微低头道:“将军……”
意识到自己正握着女人的肩膀,薛子钦霎时也不好意思起来,他松开手道:“不必这么拘谨,我就是个军营里的粗人,不讲究。”
“将军怎么会是粗人!”岑黎云的反应却突然有些激动,“将军是为国为民的英雄。”
他转过头去看,明明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岑黎云的眸子却透着光,正看着他。只一会儿,岑黎玊又垂下眼帘,羞怯的红了脸。
薛子钦脑海里突然闪过那句话,将军是英雄。
他摇了摇头,不想去想关于岑黎玊的事情,只好另寻个话头,想跟他这位夫人,好歹也交流几句:“公主谬赞了。”
“将军也可以,不必唤我公主。”岑黎云小声道,“唤我黎云便好。”
“黎……云。”薛子钦犹豫片刻,还是依照她所言,试着叫了一声。
这滋味还真是奇妙,弄得薛子钦也莫名其妙地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你若是不想待在将军府,寻个由头休夫也罢。”薛子钦道。
岑黎云摇摇头:“黎云不曾这么想过。”
“那你总不可能将你剩余的人生,就困在这将军府里吧。”薛子钦说着,看向她羞怯的脸,“我常年征战,能回府的时候屈指可数。”
“黎云可以……”她眸子里目光闪烁,微微停顿片刻后,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黎云可以陪着将军一同住在边关。”
“啊?”薛子钦着实被这话惊住了半晌,“边关……边关苦寒,你一个姑娘,哪能受得了呢。”
“若为将军,黎云何处都愿去。”
“你这是何苦。”
“既然已嫁给将军为妻,黎云该陪着将军。”
岑黎云抬起头,如是说道。她没再避开薛子钦的目光,也正因如此,薛子钦在她眼里看到些本不属于小女人的坚定。
但他还是不太理解,岑黎云为何要如此:“其实你我本无情分,不过是天子赐婚,你无须履行任何责任……况且,我心从不在儿女私情上。”
“黎云知道将军心怀天下。”岑黎云道,“但黎云其实……仰慕将军已久。”
天终于彻底亮了起来,并不刺眼的日出将天边的云霞都染成漂亮的橘色。岑黎云的脸上带着红晕,像极了天边的云霞。
薛子钦还没反应过来这里头的含义,岑黎云突然凑近,小嘴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当即害羞地掩面起身,想要离开。谁知她太着急,不小心踩着了裙摆,眼看着就要摔倒。
薛子钦,抓住了她的手,一把将人带进自己怀里。
女人独有的脂粉气息在薛子钦鼻间萦绕,有些新奇,也有些好闻。二人就这样对视着,一时间都忘了松开。
要说的话,岑黎云长得也是闭月羞花,着实好看。薛子钦如此想着,脑海里晃过岑黎玊的脸。不是那日在降真台时,脸色潮红的岑黎玊,而是很多年前,抱着他的腰,扬起脸看他的岑黎玊。
薛子钦一直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就如同那句“我会保护你的”,绝非一时兴起。他突然想明白了为何对岑黎玊言听计从——过去这些年,岑黎玊受尽苦楚,而自己却从未对其伸出援手,明明一开始是他心甘情愿,要护着岑黎玊,然而没有做到的,也是他。
思绪乱成一片,薛子钦匆忙地松开了岑黎云道:“早晨外头露重风凉,我送你回房。”
“谢谢将军。”